白菜葉子蒸好以後, 盛昭池就開始著手準備卷肉餡了。

剛出蒸籠的白菜葉子溫度較高,不能立時進行卷肉餡。盛昭池便先去外頭接了一盆冰涼的井水,在一眾人疑惑地目光下將蒸屜裏的壓在紗布上的白菜葉子一一挑揀出來, 放進一個較大的深碗裏, 再將深碗放進那裝著井水的盆子裏,隔著東西幫助白菜葉子降一降溫。

這邊盛昭池正降溫,那邊王廚役突然從屋子旁邊的小門裏走出來。

隻見他拿起搭在一隻胳膊上的汗巾,擦了擦腦門上布滿的汗水。

擦的差不多時,他才將汗巾掛回胳膊上, 邁步離開門邊。

他看了一圈廚役們手上正處理製作著的食材,越過一名廚役時見他盤子裏潦草的放著幾朵蘿卜花時頓了頓, 擰眉道:“再精細些。”

“額……是。”

這邊劉廚役本是仔細地盯著盛昭池的動作, 耳力極好的他突然聽見王廚役那邊的動靜,便往盛昭池的那處走了走,接著伸出手舉高招了招:“快些來, 給你留位置了。”

劉廚役說話時盛昭池正拿這把扇子給白菜葉子快速降溫。

她忽視掉身後的哄鬧聲,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卻不料劉廚役卻突然開口說話, 盛昭池下意識抬起了頭。

“?”

劉廚役放下手, 明明剛剛是他在說話, 可他的視線一直盯著盛昭池的動作。他說完, 見她手上扇風的有些放緩, 剛想抬起頭問問怎麽了, 就對上一雙疑惑的眼睛。

“盛姑娘, 怎麽了?”

話音剛落, “這是在做什麽?”

劉廚役一招手, 王廚役就看見了。

盛昭池扭頭看向來人, 原來是同王廚役說話。

劉廚役眨了眨眼, 也將視線投注在來人身上。

“你怎麽來的這般遲?”

“在裏屋交代了點事情。”

劉廚役點了點頭,指著盛昭池放在水裏冷卻白菜葉子興致勃勃地開口跟王廚役解釋。本來是想吹噓吹噓,可當他開了口以後才發現盛昭池並沒有跟他說這到底是在做什麽菜。

他吹了半天這白菜葉子,最後以盛昭池肯定又要做新花樣了結了尾。

“新花樣可談不上,就是普通的白菜卷肉,擺著好看還好吃。”盛昭池想做翡翠白玉卷是突發奇想,她可不知道這時代有沒有人做過翡翠白玉卷。

王廚役挑眉,“白菜卷肉?”

“對,它可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翡翠白玉卷。”盛昭池笑著說。

她說完,放下手裏的扇子,試探著摸了摸碗邊。

溫度降的差不多了。

“翡翠、這葉子上的翠綠?白玉卷?這,這名字可真是大善!”劉廚役輕聲嘟囔著,分析完以後大聲誇讚道。

盛昭池笑了笑,用筷子挑起最上麵的一片白菜葉子,放在案板上。

白菜葉子被蒸的很透,脈絡清晰可見,隱約還能透過它看見底下布滿花斑的案板。

盛昭池將白菜葉子折疊起來的褶皺都撫了平,盡量讓整張葉子的每一處,都緊緊地貼著案板。

接著她將準備好的肉餡端過來放在跟前,從竹筒裏抽出一把勺子,舀起一勺子肉餡均勻的鋪在菜葉子上。

鮮紅的肉餡裏夾著黑棕色的香菇丁,橘紅色的蘿卜丁以及淡黃色的玉米粒,裹挾著粘稠的肉糜一點點漿在白菜葉子上,推開再平鋪著。

白菜葉子並不大。

盛昭池挑的白菜葉子都是大小適中的,約莫一勺半的肉餡就能很好的將這張白菜葉子鋪個八成滿。

過滿則虧,太多肉餡會讓白菜葉子卷起來時看起顯得很臃腫。

鋪好以後盛昭池就放下手裏的勺子,開始正式製作。

先從白菜葉子的兩邊開始,往裏邊折一折,再從葉麵也就是整張白菜葉子最軟嫩的地方開始,往下翻轉著卷起來。

肉餡緊緊地貼在翠綠色的白菜葉子上,卷曲時還能透過半透明的葉子看見連帶著一起卷起來的鮮紅肉餡。

很快就卷到了底,一個小巧的翡翠白玉卷就做好了。

盛昭池將它小心地放在一張白色的瓷盤裏。

整個白玉卷呈長方形,中心一根根半透明的脈絡下隱約透著紅色的肉餡和黃色的玉米粒。透明的葉莖往兩側延伸,兩側是沒有被包裹進肉餡的翠綠色葉片。

“難怪,難怪叫翡翠白玉卷。”盛昭池放進盤子裏的那一刻,劉廚役就蹲了下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盤子裏的翡翠白玉卷。

“一張菜葉卷肉也能想到這名字,盛姑娘是我見過的第一人。”王廚役笑說。

盛昭池做的翡翠白玉卷這時代是有的,並不稀奇。

王廚役收回在盛昭池臉上的視線,滑落到案板前麵的那一盆子肉餡裏,揚了揚眉毛。

白菜葉子上能做花樣的少,唯一能做花樣的應該在肉餡上吧。

黃色的,是玉米吧?

王廚役眼底的感慨之意頓時深了些。

盛昭池聽見王廚役這般說,搖了搖頭,“這名字可不是我取的,大智慧者另有其人。”

王廚役挑眉,沒說話。

盛昭池看他那副隨你說,信不信由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沒信。

盛昭池眨了眨眼,不再同他扯這些,“二位若是得閑,不若一道來卷一卷吧?”

劉廚役當仁不讓第一個舉起了手。

他們二人本就是魏掌廚吩咐來幫盛昭池忙的,王廚役自然無二話。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將一大盆肉餡和白菜葉子卷完了。

盛昭池看著三四層的蒸屜,活動了幾下手指。

別看著肉餡一勺子一勺子,菜葉子一片一片的,實際操作起來後的成品數量那也不容小覷。

盤子壓根放不下,隻得轉換陣地挨個轉移放進蒸屜裏。

“劉大哥、王大哥,這些就交給你們去蒸一蒸了,大概是一炷香……不,一盞茶的功夫,就能拿出來了。”盛昭池輕輕扶了一把劉廚役抱在懷裏的蒸屜。

“好。”

翡翠白玉卷上了鍋,那邊燉豬腳杆的時辰也差不多了。

盛昭池掀開燉著豬腳杆的鍋蓋,水汽後一股濃鬱的豬肉香撲麵而來。

鍋中的白嫩的豬腳杆被煮得微微泛黃,熱火讓燉煮豬腳杆的湯不斷咕咚冒泡,蔥段和薑片上下起伏,被料酒去了腥味的湯聞起來,濃醇的豬肉香。

這味道和在管葉家做的的下奶豬蹄一點都不一樣,那碗豬蹄裏藥材味幾乎可以掩蓋住肉香,隻留一個醇。

現在這鍋裏的味道,隻加了簡單的小料和料酒去腥味,煮熟以後聞起來是最純正的豬肉香,沒有被其他的東西所掩蓋。

盛昭池用鍋鏟撥動了兩下鍋裏的豬腳杆,豬皮從麻繩綁起來的那些縫隙擠出來,一圈一圈的。

盛昭池用鏟子輕輕戳一戳,還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阻力。

唐禹站起身,雙手抱胸瞥著鍋裏熱汽下的豬腳杆,沉浸地聞了聞味道。

而後見盛昭池要將豬腳杆打撈起來,忍不住說:“盛姑娘,這菜……就這麽吃啊?”

雖然味道聞著不錯,但模樣看起來也太混不吝了吧。

這要是就這麽擺在盤子裏送出去,他現在就可以想象一下那些整日裏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官員會表現出怎樣的表情了。

想著是挺搞笑,但丟人丟分的還是他家少爺,他可不能讓盛昭池出去給他家少爺丟人。

盛昭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當唐禹是見多的花樣繁雜的菜色覺得她這一道菜簡單了,“那倒沒有,不過也快了。”

沒等唐禹再發言,盛昭池便又說:“唐小哥,唐府可有冰窖?”

盛昭池直到需要用冰塊時才想起來,現在這時代雖然沒有製冰機和冰箱,可是有冰窖啊,專門儲存冬日的冰塊。

唐禹站在灶台邊,思緒被盛昭池給打斷了,聽見盛昭池說不止如此,於是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相信盛昭池。

他輕輕打了個哈切後,見怪不怪地看著盛昭池:“當然有啊,這麽熱的天誰家……你要用嗎?我讓人去給你取。”

唐禹的話說到一半,見盛昭池炙熱的看著自己,頓時聯想到她的家境……

盛昭池當然要,豬腳杆外麵的豬皮過了冰水以後會變得有嚼勁,吃起來也會更加爽脆。而且這道菜本就是冷菜,冰冰涼涼的還能減少豬腳杆裏豬肉的油膩感。

雖然沒有冰塊也能用井水,但冰塊是絕對的錦上添花。

唐禹得了盛昭池的請求,腳步輕盈地離開了屋子,去外頭打發人給盛昭池取冰塊了。

盛昭池失笑著搖了搖頭。

許是冰窖的位置離這裏並不遠,沒消多久唐禹就支使一名小廝抱著一個冒冷氣的碗從屋外進來。

“這府裏的冰窖沒剩多少冰,多數都送到前院去解暑了,隻勻出來這點兒。”唐禹撓了撓頭,示意盛昭池看碗裏的冰塊。

盛昭池點頭,“夠了夠了。”

她衝抱著碗的小廝點頭致意後,便從他手裏接過了裝著冰塊的碗。

她將碗裏的冰倒進一個幹淨的木盆裏,再一看邊上放著的豬腳杆。

……這麽看確實少了。

少就少些吧,總好比沒有。

她將碗裏的冰水一並倒進盆子裏以後,就將旁邊剛從鍋裏撈出來沒多久的豬腳杆浸了下去。

豬腳杆下盆,底下的冰塊隻能碰到一麵。

盛昭池舔了舔唇,想了想便直接上手抓起一塊個頭較大的冰塊往豬腳杆暴露在上方的皮處摩擦起來。

她的另一隻手也沒閑著,時不時給豬腳杆翻個身。

讓豬腳杆均勻地‘臨幸’冰塊。

雖然今日沒出太陽,但因為昨天夜裏下了一場雨,空氣中都還是悶熱的水汽,不多時這盆子裏的冰塊就多數化成了水。

盛昭池手中的那一塊也在漸漸變小,暴露出她被冰紅和布滿水漬的手心。

“盛姑娘,你不冰啊?”看著就冰。

“嘶……”忍不了了。

唐禹的話音未落,就見盛昭池鬆開了手裏隻剩一小點的冰塊。

小冰塊劃過豬腳杆的豬皮,最後慢慢滑落進水裏。

沒等盛昭池說話,劉廚役帶領這幾位小廝抬著幾節冒著滾滾熱煙的蒸屜從屋外走近門來:“動作都小心點,別把蒸屜給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