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盛夫人對話的那位大娘指了指背後, 又提了提手裏的籃子,笑道:“我們去摘了些桂花回來,想著做點桂花糕。”

那籃子裏一閃而過的金黃為盛昭池的那一瞥佐了證, 確實是桂花。

“嶽大娘, 可否勻一些桂花給我?”盛昭池看了看鍋中正在冒熱氣的梅子湯,笑問道。

嶽大娘正是先前那幫盛昭池處理涼菜的幾位婦人之一。

盛昭池眼角微挑,輕輕勾唇一笑,看來她運氣還挺好的。

“拿些去唄,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 ”嶽大娘從籃子裏拿出一張蒲扇,將籃子換了隻手挎著。接著用蒲扇擋著頭頂的太陽回頭看去, 笑覷地看了眼後邊跟上來的幾個姐妹, 怒了努嘴,示意盛昭池去看後邊的那座山,“那後山上一片桂花樹, 桂花要多少有多少哩。”

盛昭池聞言, 將鍋鏟遞給盛夫人後走出院門, 先衝她道了聲謝, 順著視線望去表示自己知道後, 便用小碗從籃子裏裝了些桂花。

這籃子裏的桂花在陽光下的顏色十分好看, 一小叢一小叢的, 還有幾張葉片連在上邊, 黃綠璀璨。

嶽大娘瞥見身後的姐妹總算跟上, 無奈地搖了搖頭, 見盛夫人站在鍋邊攪動著鐵勺, 道:“盛嫂子拿桂花……莫不是也要做糕點了?哎對了, 我記得先前盛嫂子就是賣糕點的, 不知道若是想要做的好吃些,其中的做法有什麽別的竅門嚒?”

身後跟上來的幾個大娘聞言,衝院子裏的盛夫人笑喊道:“你當什麽門道秘籍能隨便告訴你啊,這些都是不外傳的,是吧,盛嫂子。”

盛夫人看了看院外站著的盛昭池,笑了一聲聲,回道:“幾位嫂子莫要取笑我了,哪有什麽竅門,都是以前閑暇時亂學的,做出來的也就是能吃,隻怕還沒幾位嫂子做的好呢。”

嶽大娘擺了擺手,一臉不讚同,對身後的姐妹調侃道:“哪能這麽說,盛嫂子謙虛了不是?先前賣糕點的那攤子上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好呢。”

看著眼前幾個人嬉笑打趣,盛昭池不由有些汗顏。

這站在大太陽底下嘮嗑真的舒服嗎?

不過嶽大娘提出來的糕點算是提醒了一下盛昭池,既然要擺茶攤自然不能隻有五味梅子飲一道茶飲。

或許也可以加一些糕點甜品?

盛昭池琢磨著,這般設計,竟然還有些現世下午茶的感覺。

她心下敲定了想法,衝幾位還在嬉笑的大娘笑了笑,打斷道,“也是巧了,我剛準備做些桂花點心,若是幾位大娘不嫌棄,就來指點指點昭池吧?”

嶽大娘停下和姐妹的調鬧,見盛昭池這麽說,偏了偏頭衝姐妹們對視一眼傳遞了一個眼神。

下一瞬,讀懂了嶽大娘眼神裏的意思,幾個大娘的眼裏不約而同劃過一絲慶幸。

看來當時幫忙是對的了。

她們可不相信盛昭池還會有什麽東西需要她們去指點的,就拿之前從盛昭池做的那涼菜裏邊勻出來的辣椒醬汁,別說拌拌普通的野菜,就是擱置了一天已經幹澀的饅頭蘸點,都能吃得有滋有味。

而且隔天她們就知道盛昭池拿著加了這辣椒醬汁的涼菜上街去賣,生意別說多好了,那隊伍從街頭排到街尾,多令人豔羨生意。

現在突然想起來還有點流口水,那辣椒油色澤紅亮,味道辣而不燥,自帶醇厚不齁的鹹味,少吃些不會太辣,吃多了那香辣感從舌尖延伸到喉管,再配上點小酒,簡直就是蘸啥啥好吃,不止蘸,單單是裏邊的辣椒渣,用筷子挑上一點,放進嘴裏嚼著味道都很香。

嶽大娘收回視線,正對著盛昭池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輕輕摸了摸她的肩膀,“那自然是不嫌棄,盛家丫頭手藝這般好,指不定是誰指點誰呢。”

“可不是,先前那辣椒醬汁我還想問問裏邊擱了什麽東西呢,這麽香,勻來的一小罐可都不夠我吃一頓的。”

“噓……說到那辣椒醬汁,連我那挑眼的婆母都說香的很。”

後邊的幾個大娘連連附和。

盛昭池見狀,笑著接過嶽大娘手裏挎著的桂花籃子幫她提著,接著偏過身子將他們迎了進去。

盛夫人正站在鍋灶邊看著火候,院外的聲音聽得不是很清楚,隻聽見嶽大娘笑嗬嗬的一聲“盛家丫頭手藝這般好”。

驕傲之餘還有些疑惑,好端端地怎麽誇起來了?

沒等她說話,就見盛昭池將屋外的幾個大娘迎了進來,盛夫人動了動嘴,滾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話口一轉就笑盈盈地同嶽大娘一行人打了聲招呼。

這時候鍋中的梅子湯已經燉煮好一會,先前的暗紅隱隱轉變得更加暗了,不是那麽濃鬱的梅子味也開始泛濫延伸。

“這是什麽味道?”嶽大娘等人尋了個陰涼的地方站著,她動鼻子輕輕嗅了嗅,問道。

“這是梅子湯的味。”

嶽大娘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衝身邊的姐妹癟了癟嘴。

盛昭池將從嶽大娘手上拿下來的桂花籃子擱置在蔭蔽的地方,又從盛夫人手裏接過鐵勺,站在灶台前攪動著鍋中已經燉煮好的梅子飲。

暗紅色的**被勺子舀起倒下,由暗紅轉淡紅再轉暗紅,再一點點濺回鍋裏,梅香味濃鬱非常。

盛昭池見顏色差不多了,就將裏麵燉煮倒染了顏色的紗包拿出來。解開束口用的繩子,露出濕透的材料渣。

挑挑揀揀將紗包裏烏梅和山楂夾出來,再一顆一顆放進還在冒著小泡的湯鍋裏,燉煮泡開的梅子和山楂點綴在梅子湯上,順著湯汁左右流動,上下起伏地被暗紅色的湯汁包裹。

用筷子撥動著殘渣,發現沒有梅子和山楂後盛昭池繞到一邊的水井旁,將冰冷的井水打上一桶放在一邊備用,再將鍋中的梅子湯舀出來放進去冰鎮。

看著詭異的冰鎮造型,盛昭池的心頭突然湧起一陣悲寂,她要是還在現世,放兩塊冰塊就能解決了,哪裏還用得著用井水冰鎮。

唉。

消極不過一瞬,盛昭池舒了一口氣,身後還站著一堆人等她做糕點。

材料有限,盛昭池隻能先做個桂花糕。

桂花糕不僅是一道美味的糕點,它還具有一定的營養價值。尤其是其中的桂花,它有很強的藥用價值,時常食用能起到補中益氣促進消化,開胃健脾的功效。

因著盛夫人之前出攤就是賣糕點的,所以各種模具刮板都備有妥當,不用再去花時間買齊。

盛昭池將從嶽大娘那籃子裏要來的那一碗黃澄澄的桂花倒在幹淨的木盆子裏,開始挑揀摘除新鮮桂花的花梗。

桂花的花梗如果不去掉,會帶著點略微的苦澀的味道,去掉花梗對最後的成品桂花糕會有很大的味道提升。

金黃細小的桂花一小朵一小朵,每一朵花瓣都十分飽滿,放在手上動作著,一陣淡淡的桂花香陣陣襲來。

嶽大娘等人見盛昭池拿著桂花就開始處理,她們平日習慣了幹農活,不是個坐得住的人,幹脆撿著自己的那一籃子桂花學了盛昭池的手法也開始處理了起來。

整個院子這會兒獨留下盛夫人一人站在一邊幹站著。

盛昭池的那份桂花量不是很多,沒花多長時間就將花和梗都分了開來。

她將挑揀出來的桂花花梗收拾幹淨,走到水缸邊開始清洗桂花。

沒有被現世的農藥除蟲,桂花的花蕊裏還能看見些細小的蟲雜質。

盛昭池回憶了一下,從灶台上撚撒進了點鹽,開始輕柔地淘洗桂花。

反複幾次,交替來去的盆底沉澱下許多黑色的雜質,直到最後的水裏幹淨透亮,再也看不見一絲雜質後,就算是清洗好了。

淘洗幹淨的桂花需要晾幹才能使用,盛昭池將盆裏淘洗幹淨的桂花均勻地鋪在簸箕上,放置在陽光下就開始上下掂,能快速將水分掂幹淨。

裹挾了水光的桂花在空中翻轉,就如同一顆顆金黃的小粒寶石,耀眼非常。

“娘,咱家有糖粉嗎?”

盛昭池一邊掂,一邊問又來給她擦汗的盛夫人。

盛夫人想了想,仔細地把盛昭池額頭上的汗擦幹淨後才無奈道:“有,還有小半罐,娘給你去拿。”

盛夫人說完,就轉身進了屋。

盛昭池眨了眨眼,這金晃晃的桂花不斷在眼前晃悠,還有點晃眼。

今天的天氣特別不錯,又有盛昭池不停地掂風,桂花裏的水分很快就蒸發了。

她將簸箕裏的桂花分成兩份,首先第一份就用來做糖桂花。

這時候的時代沒有檸檬,盛昭池沒法用檸檬酸來防止成品糖桂花的反沙,再者她也沒打算將糖桂花屯著不用,所以幹脆舍去檸檬,雖做隨用。

閑著沒事的盛夫人已經把鐵鍋清洗幹淨,盛昭池將分好的桂花放在灶台上,繞到盛夫人身後給她捏了捏肩膀。

盛夫人愣愣地感受著肩膀處的揉捏,好半晌沒開口說一句話,最後欣慰地輕輕拍了拍盛昭池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將盛夫人拿來的糖粉和扣好比例的水倒進鍋裏,大火熬煮下用鐵勺不斷攪拌,直到糖粉融化,其中的水分被熬幹。

透明的糖漿在鍋中粘稠地炸泡泡,這時候就可以將溫度稍微降一降,等鍋中的泡泡變少後,盛昭池將淘洗好的那一份桂花倒進糖漿裏,用勺子攪和均勻,再撚進一小搓鹽巴提味,將甜味充分提升。

火口處的夾取出來降溫的柴火這時候再重新放回去,將火溫再次升高。盛昭池輕輕地翻拌著鍋裏的桂花和糖漿,讓每一朵金黃色的桂花都能充分裹上糖漿。

桂花香裏夾雜著糖粉的甜味,慢慢從開始變成淡黃色的糖漿裏浸透出來。

“這怎麽熬出來和蜂王蜜差不多?”

嶽大娘挑揀好自己籃子裏的桂花,走到盛夫人身邊,指著鍋裏的糖桂花,有些好奇。

盛夫人同她一樣,對盛昭池的做法同樣好奇,“大抵是做桂花糖?”

盛昭池兩耳不聞,她正在心算時間。

要在古代製作這種高精度的東西是最難的,一沒有計時器,而沒有溫度計,可苦死她了。

實在是精確不到的話,就隻能憑感覺下決定是否添柴火、出鍋,成品的口感味道全靠她的第六感。

見鍋中的桂花和糖液顏色有愈漸變深的趨勢,盛昭池立馬繞到火口將柴火夾出來降火溫。

降溫及時,這時候鍋中的糖漿已經呈現稍濃的淡黃,糖漿的甜味和桂花的香味已經十分濃鬱。

花香襲人,恍同進入一片桂花海,香甜不膩人。

盛昭池一邊攪和,一邊用指尖點著灶台麵,再通過小火熬煮一會糖桂花就可以出鍋了。

“不是桂花糖,是糖桂花。”

被盛昭池告知了這糖漿的名字,嶽大娘和盛夫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見這糖桂花顏色晶瑩,盛夫人想了想,特地從屋裏拿了個玉白色的瓷碗遞給盛昭池。

熬煮成功的糖桂花類同**,順滑又剔透。澆在玉白色的瓷碗裏,如同一塊天然的晶石,朵朵桂花鑲嵌在裏麵,輕輕流動著。

“這叫糖桂花,也可以泡水喝,”盛昭池複述了一遍,將瓷碗擱置在灶台上,見嶽大娘有些躍躍欲試,提醒道:“不過要留點,待會還要澆在桂花糕上呢。”

嶽大娘點點頭,接過盛夫人倒上了水的土瓷碗,用小勺子舀起一點熬煮好的糖桂花,衝兌進水裏。

淡黃色糖漿入水被打散了形態,被包裹住的桂花也被勺子攪散,飄散開來。

入口桂花香,品有甜滋味。

嶽大娘不住地點頭,身邊的幾位大娘從她手裏接過瓷碗,小酌一口,整張嘴直接被桂花地香氣和糖漿甜滋滋的味道充盈。

做好糖桂花,接著就是做桂花糕了。

盛夫人趁盛昭池熬煮糖桂花時,已經將所需要的材料工具都準備妥當擱置在一邊。

正兒八經的桂花糕裏應該有一層夾心,但盛昭池沒打算做桂花糕的夾心,在這麽熱的天氣,中間一層糖桂花夾心,外頭又是一層糖桂花,一口不齁三口就會被齁死。

她將半袋子糯米粉和秈米粉混合均勻,然後將水和糖粉加入到混合好的米粉當中,接著用手不停搓拌混合,將形成的大塊的粉疙瘩也用手輕輕碾碎。

“盛丫頭,不用搓得這麽細,差不多就行了,多累手啊。”嶽大娘見盛昭池不停地搓,小聲提醒道。

盛昭池搖了搖頭,解釋道:“米粉越細,糕體蒸出來的口感就會更好。”

正常的製作順序應該還有一道網篩米粉,無奈這時候沒有網篩,盛昭池隻能用手將米粉搓開。粉質的粗細,是直接關係到成品的口感是否鬆軟蓬鬆的,所以馬虎不得。

嶽大娘訕訕地抹了把臉,端著糖桂花水不再說話。

等手上感受著米粉裏沒有大顆粒後,盛昭池將搓好的米粉放在一邊靜置,讓米粉和糖水充分融合。

接著將幹淨的紗布鋪在製作蒸米糕用的模具裏,四個角都掖平整,保證製作出來的米糕形狀完好。

盛昭池用稍微大點的勺子將靜置過的米粉平鋪到模具中,第一層鋪好後用刮板輕輕撥弄整理,等刮平以後她開始鋪第二層。

她的動作很輕,因為不能將米粉壓實,否則製作出來的糕點就會很厚實,不鬆軟。

平鋪好的米粉就好像是一塊白白嫩嫩的豆腐,將整個磨具端起輕輕震一震後,盛昭池用刮板度量好糕點的大小,在中間用刮板豎著提前分好塊,這樣蒸出來的形狀也會好看些。

鍋裏燒熱沸水時架上蒸籠,將四角處的紗布翻過來蓋在弄好的米粉糕上,輕輕擱置在蒸籠裏,用大火蒸一盞茶的功夫。

糯米粉和秈米粉都是米粉,蒸製的時間用不著太長,而此時鍋下又是沸水,不消一會兒,就有淡淡的米香味從蒸籠裏蔓延出來。

嶽大娘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盛夫人的身側,壓低聲音湊到盛夫人耳邊,調侃道:“盛嫂子,你可有為你家昭池相看郎婿?”

盛夫人看了嶽大娘一眼,“阿池還小,未曾相看呢。”

嶽大娘看著灶台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人兒,舔了舔嘴唇,眨巴著眼睛,“我有一個人選,是我遠房家的親戚,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秀才呢!人長得也俊,家裏人也簡單,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引薦你們認識認識啊?”

她敢打包票,盛昭池若是一直這般那以後肯定會有一番作為,此時不蹭上些關係,還等什麽時候呢!

盛夫人一聽,當即明白嶽大娘心裏打得什麽算盤,臉上的遲疑和笑意淡了淡,“嶽嫂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抵是我年紀大了,還有些不想阿池這麽早嫁人,再說還得要阿池自己喜歡自己願意,等以後再說道這個吧。”

嶽大娘被婉拒也不氣餒,笑聲應了聲好。

今天說到這件事情,也是刷個臉,要是真準備相看了,也會第一個想起她。

不知道自己做道桂花糕都能招來桃花的盛昭池剛浸濕了兩條帕子,貼進手覆在滾燙的蒸籠耳把上,將蒸籠取下擱置在一邊。

院子裏的人都在等著這一道桂花糕,見狀一擁而上。

米糕被白色的紗布蓋住,滾滾直冒的米香從紗布竄出來燙進鼻子裏。盛昭池輕輕掀開紗布的四個角,露出裏麵被蒸得格外軟糯的米糕。

提前分割好的米糕四四方方地躺在模具裏,每一塊身上都遍布米粉渣,潔白酥潤的糕體散發著濃濃的香味。

盛昭池將米糕輕輕提出來,再將它們剝離開紗布,小心翼翼地放在準備好的盤子裏,拿來另外一份桂花,撚起一點,在每一塊米糕上點綴上幾顆。

白嫩的米糕上放上幾顆金黃的桂花作為潤飾,盛昭池又拿來熬煮好的糖桂花,用小勺子斜上斜下澆淋下去,淡黃剔透的糖液裏夾雜著朵朵桂花,勺子提起放下的距離拉開了細細的糖絲,緩緩落在米糕上。

盛昭池將每一塊米糕都均勻淋上糖桂花後,放下那隻裝著糖桂花的碗,把米糕放在通風的一處冷卻一下溫度。

“盛丫頭,你這桂花糕做的也太好看了些,讓人有些舍不得吃了呢。”嶽大娘砸了砸巴嘴,眯著眼打量著盤子裏的桂花糕。

盛昭池嘴角掠過笑意,她道:“就是一點自己的小想法,算不上多好。”

盛昭池說完,沒等嶽大娘說下一句話就繞開她來到一處陰涼處。

她最先做的梅子湯被盛夫人換了地方,擱置在這放涼。

經過這麽一會,被冰涼的井水降過了溫,滾燙的梅子湯已經降下了溫度,甚至還帶上了些井水的寒意。

用幹淨的大勺子舀上一些,再從裝著桂花的碗裏摸上兩朵桂花灑在梅子湯上。

**自帶流動,四瓣花瓣的桂花漂在暗紅色還帶著些紫的的梅子湯上方,透徹不見底,輕輕移動,梅香和花香,二者混合,清香四溢。

“這便是做好的梅子湯嗎?”嶽大娘問道。

盛昭池點點頭,可惜沒有冰塊,有冰塊加進湯裏,誇張點說什麽暑熱三伏,都沒什麽好怕的。

盛昭池又找來幾個幹淨的碗,每一碗裏都倒了些梅子湯,再加上桂花做添香增色。

嶽大娘接過盛昭池遞來的這一碗梅子湯,紅中帶紫的湯體入口濃鬱又清新,冰爽的同時有梅子同山楂的酸甜,亦有桂花的芬芳馥鬱。

她的眼珠轉了轉,舌尖細細品味著嘴裏的梅子湯,“不錯,不錯,酸甜可口。”

盛昭池見反響還不錯,用木夾子夾起幾塊溫熱的桂花糕,分給眾人。

幾人端望著盤子裏的桂花糕,實在有些舍不得吃。

還沒見過什麽糕點的花樣能有盛昭池做的這個難道好看,上麵的透黃色糖絲在白糯的米糕上,朵朵桂花作為裝飾,單單看著就感覺心裏甜滋滋的。

湊近些,那濃鬱的桂花香氣沁人心顫,放進嘴裏細細品味,入口滑軟細膩軟糯甘飴,放的糖沒有很多,甜而不膩,糖桂花下的一層米糕鬆香可口。

米香包裹著桂花香,重重清香又層層分明不顯突兀,伴隨著還帶著餘熱的米糕,溫熱香糯的口感。

糖桂花加上糯嘰嘰的米糕,再配上這麽一杯酸梅山楂五味梅子飲,酸甜互補中和,其中的奧妙得吃了以後才能知道。

幾位大娘一經品嚐,原先懨懨的臉上現在無不神采奕奕,雙眼放衤糀光地看著手裏的兩樣東西。

盛昭池見狀,眉尾微動,輕聲提議道:“幾位嬸子,若是有這麽一樣賺錢的活計,不知你們願不願意幹?”

沒有嶽大娘想的那樣深謀遠慮,盛昭池一開始邀請她們進來的目的十分單純。

因為她接下了唐家的活,若是真打算開茶攤,屆時肯定會避免不了臨時離開茶攤,等到那會不可能讓盛夫人一個人忙碌轉圈,自然需要多來幾個人幫盛夫人招呼客人。

既然要找人,與其找些不認識的人,還不如問問眼前這幾位熟撚些的鄉親,說不定就成了。

而且她做的桂花糕也並不是什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做法,隻是她將這時候混雜在米糕裏的桂花放在外頭,用糖漿包裹代替。

沒有人不喜歡好看的東西,所以整個糕點的層次上去了,給人得食欲感自然也會有提升。

所以沒什麽好見不得人的,不願意幹學得會就是個人的本事,願意幹學得會那就省了她教的功夫,都沒差。

嶽大娘聽盛昭池講了一係列的經營模式,隻需下午傍晚那會到茶攤上就能根據招待幾位客官獲得銀錢,當天的銀錢當天結束就能結算。

盛昭池的話在她的腦子裏過了一遍,嶽大娘當即點了點頭,“行,這活我應下了。”

沒蹭上煎餅,她就蹭個梅子湯和桂花糕。

另外幾位大娘琢磨了半天,見嶽大娘一口答應也陸續有了點頭的人。

剩下的便是以家裏忙著炊飯,沒那空閑時間來而拒絕的。

盛昭池淡笑著道了聲不礙事。

有兩三個人就差不多了,她這時候選擇開茶攤就是為了賺錢實現她的目標,多來幾個人分錢,連帶著她的目標也會延後,忒不劃算。

等把一行人都送出門見不著身影後,盛夫人才擰著眉開口問一直沒問出口的話:“阿池,好好得做什麽要雇人?娘可以多幹些,用不著雇人浪費錢。”

盛昭池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拖來一張板凳讓盛夫人坐下,將自己的計劃大差不差地同她說了一遍。

盛夫人聽完,之前的疑惑不解頓時消散,“娘怎麽忘了你還要去給唐家小姐做吃食,那其實也用不著……”

她輕輕歎了口氣,視線描繪著盛昭池,“你每日這來回跑,累嗎?累的話聽娘的,推了這門差事,錢咱們慢慢攢。”

盛昭池輕輕搖頭,“現在不是錢多不多的問題了。”

唐知州幫了她大忙,作為回報,她理應幫助吃得下她做的菜的唐小姐恢複一些健康。

時間眨眼而過,晚霞纏著天際的那片天空,貧民窟上方陸陸續續地開始有緩緩炊煙升起。

盛昭池將梅子湯和幾塊桂花糕放在食盒裏,同盛夫人打了一聲招呼後就踏上去唐府的路。

傍晚涼快了些,集市上的行人也愈漸變多,街道上各種花樣的燈籠開始亮起了光,一片望去格外欣欣向榮。

夏季炎熱,浪費了半天的出攤的時機,用晚上補救回來是最佳的選擇。

盛昭池提著食盒左顧右盼,各式各樣的攤販賣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外商的波若寶石,每一顆都色澤亮麗;各種青白色的雕花瓷器,高貴雅氣,還有精致小巧的糖糕,女兒家用的胭脂妝粉等等,目不暇接。

“你說上頭怎麽想的?讓我們喬裝打扮找人?找一天了連管營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找到,這回去怎麽交差?”

“誰說不是呢,我聽別人說是那個新來的知州要求的,說什麽不能驚擾百姓,讓我們便宜行事,連問都讓問,這怎麽找?!”

“別說了,找了一天我一雙腿都軟了,那管營可真能藏,找到了非得狠狠打他一頓出口氣。”

盛昭池身側走過幾名男子,隨一陣涼風而來的是他們並未壓低聲音而傳來的話。

盛昭池提著食盒頓了頓腳步,管營?

州衙的文書庫裏,墨香卷卷,兩位翩翩公子坐在桌後,一摞摞的卷宗堆在書案上。

席元任抬起頭揉了揉脖子,看著斜前方桌後麵無表情的唐硯則,敬佩地滾了滾喉結。

這一個下午,唐硯則就坐在那張板凳上,一份一份地翻著卷宗,大有不翻完不下桌的架勢。

不僅一表人材,還這般為民著想,他派去京城打聽回來的消息怎麽可能會這麽少?

按理說,唐硯則這模樣應當是京城裏能名列前茅排得上名號的公子之一了。不說他是否功成名就,單單是紅袖繚繞也應該會有,怎麽同他相關的消息會這麽少?

席元任探究地看向唐硯則,還真是個神秘人。

“將十年前的卷宗都收起來吧。”唐硯則垂著眼,將手上的卷宗合上,擱置在分著類別的那一摞上。

接著拿過一本新卷宗,又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掃視著。

席元任回過神,“是。”

他將十年前的卷宗整理好放進卷宗櫃裏,看著屋外一層淡淡紅潤的天色,疲累地扭了扭手腕,又看了眼還擺著一大摞的卷宗的書案,長歎一口氣。

天幕上的晚霞餘暉慢慢變淡,一小縷斜映在衙獄的門口,一道明顯的明暗交際線拉扯出來,接著被門裏沒有邊際的黑暗所吞噬。殘破的土泥牆上有著淡淡的幾個陳年血手印,為更深處陰暗的牢獄增添了一絲壓抑和毛骨悚然。

越往裏,陰寒之氣愈漸逼人。

沾了鹽水的鞭上閃著釘鉤的寒光,抽在人的肉上,嵌進去帶出三分皮肉,會有從內而外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最後發出間斷的慘叫聲。

“我說方大人,你把管葉審出來沒有啊?”

賀天寧大跨步進門,聽著斷斷續續的哀嚎聲和鼻尖繚繞不斷的濃重血腥氣,朗聲問道。

刑具桌邊放著一張貴妃椅,一個男人正躺在上麵閉著眼,有一搭沒一搭晃著椅子。

“急什麽,你們又不讓我動刑,不吃痛不怕痛,怎麽可能會說得這麽快?”方大人見人來,躺在椅子上絲毫不動彈,連搖晃的幅度都沒有變化。

賀天寧捂著鼻子隔絕血腥氣,悶聲悶聲道:“也不知道你什麽嗜好,就愛聞血腥味。”

方大人冷哼一聲,不說話。

“講認真的,管葉你多久有把握能撬開他的嘴?這可不是我催你奧,是大人讓我來問的,不然我才不進這破地方。”賀天寧連聲擺手。

方大人聽他說這話有些哭笑不得,輕輕睜開眼,坐直身體偏頭看向賀天寧,“你能來我自然知道是知州大人的命令,一個大男人還怕人手,白長這麽大了。”

賀天寧跳腳,眥眉咧牙道:“你那是好端端的人手嗎!你那是斷手!還血淋淋的往下滲血呢!”

方大人看他這麽大的反應,默了默後就是一陣哈哈大笑。

正對麵就是正在執行鞭形的一個人犯,身上穿著的白囚服被鞭子抽得七零八落,皮膚上一道一道的口子往外滲血。

在方大人的笑聲下,他的哀嚎聲已經顯得微不足道。

“行了行了,別笑了,快說多久能撬開他的嘴,我好回去交差了。”賀天寧看著方大人翻了個白眼,催促道。

方大人扯著嘴角平緩湧上來的笑意,回道:“我不是說了,不讓用刑,時間我不能保證。”

賀天寧動了動嘴,“給個具體時間,這管葉還真是有一手,他書房裏的全是謄抄下來的副本,上邊的抵押人和最後的買家全都沒抄上去。府宅都抄幹淨了硬是沒找到真正的押據。這兩日我還去了那些被抵賣的田地,不僅沒百姓知道歸屬人是誰,竟然就連府衙的登記冊上都沒有歸屬人的名字,完全就是兩眼抓瞎。”

“現在要是在找不到東西,就隻能定他個私自抵賣官田官地的罪名,我覺得他背後一定還站著什麽大人物。”賀天寧凝重地看著方大人,“他再不說,這案子就停在這了,後邊的人完全沒法查。”

方大人攤了攤手,“那讓我用刑唄?”

賀天寧閉了閉眼,道:“不用你就撬不開嘴了嗎?”

他捂著鼻子指了指還在用刑的那犯人,“大人說了,管葉還有用,照你這打法沒兩天人就死了。”

方大人猶疑地眯了眯眼,笑道:“大人不止讓你來問管葉張嘴沒有吧?”

賀天寧神色不自然,語氣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還能問什麽,就說了這一件事……對了,確實還有一件事。”

“大人說了,就給你三天,三天要是還沒招,你就等著大人找你問責吧。”

說完,賀天寧沒等方大人說話,步子一轉就匆匆出了門。

方大人眯了眯眼,看著衙獄甬道處漸漸消失的人影,冷哼一聲。

信你個鬼。

他倒回貴妃椅上,冷冷的聲線在隻有犯人嘶啞的喘氣聲裏,顯得格外無情。

“提審管葉,用刑。”

作者有話說:

桂花糕製作方式參考up主多味的滋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