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最後因為山雞僅有半隻,嶽飛夾的雞腿不夠分,導致玩家們大打出手,這一餐沒吃飽,這種小事無需再提,反正中午有午宴可以填肚子。

午宴中,玩家們在打打鬧鬧,王彥在獨自喝悶酒,李綱則對著王彥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端著酒杯走過去:“王都統。”

王彥連忙放下酒盞,受寵若驚:“見過李公。”

李綱微微歎口氣。

王彥很上道:“李公為何歎氣?”

李綱頓了頓,似乎因為他的問話,眼中懷念更盛:“我少時,比起喜文更喜武。”

假話。

但王彥不知道。

王彥年少時就愛讀兵書,在宋國這個文治盛行,武功沒落的地方,他親爹都因為他這個態度而稀奇,他自己卻我行我素,後來還前往京師的弓馬子弟所深造。

於是,聽李綱這麽說,他看李綱的眼神便親近了幾分:“李公後來又如何行了文路?”

“吾召集了同鄉好友逃家,當時有人在常州征兵,我們便去報名。”

王彥笑著說:“李公亦有年少輕狂之時。”

“哈哈哈哈——”

兩人大笑著碰杯,好似遇上知己。

牛皋看向這邊,遲疑地撓撓頭。

奇怪,李公甚麽時候和武人如此親熱了?他不是一向看不上武人麽?若非他和他算是共患難,恐怕也很難得到他一個正眼。

而那邊,李綱一口飲空杯中酒,日光之下,他眼中好似有亮光:“或許是天數使然,我進去之後,隊伍中恰好分得幾件甲——這當然不可能給我們這些新兵,我上陣時,無甲無馬,就跟著大軍胡亂衝殺,沒人在乎新兵的命,箭從頭頂上飛過,‘嗤’的一聲——”

這勾起王彥的回憶,他對李綱更加沒防備了,也把酒一飲而盡,主動和李綱說:“我那時也是如此,冒著箭雨往前衝,隻求立功,和我一起衝的人很多都倒下,倒在我身邊。我又怕自己沒了,又想贏,憋著股氣一直衝,衝到鳴金收兵,回營時,統製拍著我的肩對我說:好小子,我都看到了,夠膽!”

李綱的視線落到王彥手上,那裏布滿著老繭,也不知道是抓矛練出來的,還是拉弓磨出來的。

一雙武夫的手。

李綱頓了頓,接著笑:“我倒是沒有得到上官賞識,我還去信家裏,讓他們將我從軍隊中撈出來。”

王彥脫口便問:“為甚?”

李綱抬頭,望著頂上鬥八,好一會兒才側頭去看王彥,像是有些嘲諷地說:“我看到那些甲胄非常脆,與對麵稍一交戰便破碎,然後我便明白了,習武救不了大宋。”

良久良久,王彥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一杯又一杯吃著酒。

他不再和李綱交談,李綱便也不再和他說話,兩人雖然坐在一起,心卻早已不知飄向何方。

酒宴結束後,這群援軍要離開了,嶽飛找上王彥:“都統要不要和我等一起走?八字軍不弱,可若無充足後勤,終究是無根浮萍。”

王彥瞥了一眼嶽飛:“你救了我,我十分感激……”

嶽飛:“嗯?”

王彥說得很直接:“但我與你嶽鵬舉實在不是一路人,並軍一事,以後不必再提。”

嶽飛立刻意識到——

看來王都統仍記著他當初不聽軍令那件事。

“……”

這算不算惡因造就惡果?年少輕狂做出來的事情,總要還的。

嶽飛無奈,也隻能說:“都統若有需要,便遣信使來黎陽,飛必請求主公鼎力相助。”

王彥沒有接話,隻在送別時,看了好幾眼李綱。

玩家們專心刷著私聊,都沒發現王彥的目光。

【私聊(十九)】:五郎就是嶽飛?!

【私聊(十九)】:啊啊啊啊!垃圾完顏構,我要換條件!我要韓世忠!

【私聊(十八)】:快去找完顏構!一個條件呢,不能白白浪費了!

【私聊(十九)】:OK!今天就叫人把完顏構約出來——對了,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們,猜猜我在揚州發現了誰?

【私聊(十八)】:誰?

【私聊(十九)】:嶽雲!沒想到吧!還有嶽飛他娘,嶽飛他閨女和另外一個兒子,都在這邊。告訴嶽飛不用擔心,人都沒事,有我在這邊照顧著。

【私聊(十八)】:!!!

【私聊(十八)】:我去告訴嶽飛!

然後就沒了消息,十九歲的衣衣估摸著人已經跑去找嶽飛了。

行動力真不賴。

那我也動作快些吧。

少女起身,伸了個懶腰,去聯係了韓世忠。虧得這人最近剛剿匪回來,能聯係上。

十九歲衣衣心中念頭千回百轉,見到韓世忠時,隻跟他說一句:“告訴官家,金賊那邊出了差錯,之前那份議和文書有些危機,請官家出來一敘。”

趙構一聽到議和有問題,半點沒拖延就來見十九歲的衣衣。

“為何會有問題,此前不是好好的?”

“官家,今時不同往日,金賊朝廷四分五裂,中朝廷應下這份議和,但粘罕所在朝廷可不認可議和,前些時候還入侵咱們州界。”

“這些亂臣賊子!”趙構連聲音都變調了:“這要如何是好,莫不是要和金人所有朝廷都簽一份和約?”

“不可!”十九歲的衣衣似模似樣地勸說:“和約多了,便不值錢了,顯得我們過於軟弱可欺,金人隨時會撕毀和約。如今他們願意簽訂和約,很大一部分緣由便是因著他們進攻滑州失利,不輸又如何會求和?”

趙構想了想,說:“遠交近攻。”

他也就這時候腦子轉得很快。

然後,趙構緊接著又道:“不過,朕聽聞那粘罕僅是在邊境擄掠一番,並未大舉進攻,可以交好金國中朝廷,卻也沒必要進攻粘罕那方,由著金賊狗咬狗便是。”

十九歲的衣衣:“……”

十九歲的衣衣微笑:“官家所言甚是。”

真不愧是曆史上在宗澤費勁巴拉收拾殘局,反抗金兵時,還下旨斥責宗澤“妄作”的完顏構。幸好她也沒指望這人抗金。

“官家估摸著今年夏稅能有多少?”

趙構臉立刻綠了。

這意思他知道,夏稅收好後就要拿給金人。

還好還好,金賊沒有打到南方,經過這兩年修養,南方稅收變多,如今一歲能有一千餘萬錢,拿出五百萬緡不算太多。他還能享受。

十九歲的衣衣繼續微笑,內心琢磨著:是不是該增一下歲幣了?聽韓世忠說,最近完顏構手上又有錢能夠揮霍了?

趙構:“夏稅之事稍後再說,卿要尋嶽飛……”

十九歲的衣衣:“官家,既然一直找不到那便罷了,可能是我聽錯姓名,我要找那人或許不叫嶽飛?”

趙構微微頷首:“那這武將……”

十九歲的衣衣本來想說韓世忠,又想到如果韓世忠離開,她想打聽朝中消息就很麻煩了——

到時候得親自入朝,對著完顏構卑躬屈膝……才、不、要!

遂道:“金人如今形式變換,我想再看看。武將之事,暫且作罷。”

趙構再次點頭。

生怕被其他人發現,問過十九歲的衣衣沒有其他事情後,趙構就立刻離開此地,回到揚州行宮之中。

沒兩日,韓世忠遞來消息:小心,官家派了兵部侍郎李擢前去黎陽宣旨,欲要停止北伐。

便有玩家去找陸宰:“符鈞,你知不知道兵部侍郎李擢?趙構要派李擢過來宣旨,讓我們停止北伐。”

“李擢?”陸宰一驚:“居然是他。”

“什麽是他?”

“李擢原先是中書舍人,金賊進攻京師時,他負責守陳州門,卻在城樓上載歌載舞,喝得酩酊大醉。陳州門的禁軍師長何慶源發現金賊渡護城河,去告知李擢,誰想那李擢竟然呼呼大睡,對戰況不聞不問,致使金賊填平護城河,攻下陳州門。”

玩家聽得有些不對:“等等,中書舍人是幾品官?”

“正四品。”

“那兵部侍郎呢?”

“從三品。”

“他幹出這些事,居然不降職,還升了?”

“原先是罷職,後來又啟用……”

“他幹出這些事,才罷職?”

陸宰尷尬地點頭,解釋:“中書舍人是文職,兵部侍郎也是。”

玩家豎起大拇指:“可以啊,官家大氣,優待文人真不是說說而已。”

至於是不是真的誇獎,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另外一個玩家吐槽:“站在趙構視角上,能不優待嗎?這可是送他父兄去北國‘遊玩’,另類助他上位的功臣,有功就該賞!”

陸宰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坐在一旁,直到自家主公表示:“那李擢敢來宣旨,阻止我們北伐,我把他暗殺了吧,來一個殺一個,直到趙構不敢派人來為止。”

陸宰臉色一變:“主公萬萬不可!”

“嗷?”

“那李擢是趙明誠妹婿,趙明誠其父趙挺之是元豐黨人,而趙明誠其妻乃易安居士,她父親李格非曾受蘇東坡看重,乃蘇門四學士之一,為元黨人。若動李擢,便是同時得罪元豐黨人與元黨人,幾乎得罪了大半朝堂。盡管我們不靠朝堂供給軍糧,可這終究是身後之人,若是對我們使絆子……”

玩家:“那我們隻能任由他宣旨了?”

陸宰搖頭:“如今也不能明著抗旨。”

玩家困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麽辦?”

陸宰琢磨了一下:“隻能利用民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