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真好吃!

李世民涮了大半盤羊肉, 配著醬料,大口咽下米飯,完全停不住嘴。

——在隻有大塊煮羊肉的大唐,這種薄薄一片, 涮一會兒就能吃的羊肉片非常讓他新奇。

群臣也是一樣, 喜歡吃肉就下肉, 喜歡吃蔬菜就下蔬菜,什麽毛肚、丸子、鴨腸, 通通丟進鍋裏滾。

青霓準備動物內髒準備得很坦然。

很多人都以為古代上層人士不吃動物內髒, 實際上,《周禮》中記載八珍就有“肝膋”,也就是狗肝,這是周天子的食物。後來宋朝還有小吃攤,賣羊頭、羊肚、羊肺、羊腰子、羊奶房的。

貞觀群臣有的人喜笑顏開地下內髒,有的人一臉嫌棄地別開臉, 青霓特意弄了九宮格,方便他們隨著各自口味給鍋裏下食物。

火鍋最能熱鬧氣氛, 貞觀君臣開始推杯換盞,低聲交談,炒熱宴會氣氛。那火鍋味道飄出酒樓, 勾得過往行人忍不住放慢腳步, 血液翻湧, 心裏七上八下地撓:到底是什麽食物, 好香啊。

青霓瞅著氣氛差不多了,玩心一起, 就盯著這些人沒有防備的時候——

“提問~”

山鬼的話語突兀而至, 席間咳嗽聲、噴水聲此起彼伏, 手抖將食材丟錯鍋的比比皆是。

李世民“惡狠狠”地咀嚼了幾口涮羊肉,仿佛能從肉食裏汲取力量似的。

在他眼中,山鬼眼眸一轉,惡趣味已是上了眉眼。

“多選題。唐太宗李世民後宮嬪妃,包含了哪些人?”

“一,有子寡婦。”

“二,無子寡婦。”

“三,前朝妃嬪”

“四,仇人之女。”

“五,太子妃。”

“六,表妹。”

“七,弟媳。”

李世民:“……”

李世民含混地咕嘟一聲,吐字不清,誰也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麽。

後麵,某些膽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亂的武將,已經興致勃勃開始討論了。

“寡婦?哪個是寡婦來著?”

“可多了,畢竟隋亡時陛下才十八左右,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呢。又有個人勇武,又能統帥三軍,把大姑娘小媳婦迷得神魂顛倒。對方再主動一點,咱們陛下可不……嘿嘿嘿……”

李世民磨牙,嘿你個頭!

寡婦怎麽了!寡婦成熟又好看!我大唐鼓勵寡婦再嫁,我這個秦王,當然要以身作則!

“韋貴妃算有子寡婦吧?嫁過給李瑉,生了一女,就是如今以親王女待之的定襄縣主。”

“那,韋昭容——奇怪,怎麽都姓韋?韋昭容應該算無子寡婦?她曾經嫁給過王世充的長子王玄應——誒,所以太子妃是不是指她?王世充在隋末時自立稱帝,國號鄭。”

“是她!還有隋煬帝的刀婕妤,後來入了秦王府當細人的那位?也是寡婦吧?武德八年似乎就疾終了?”

“何止寡婦,選項裏前朝妃嬪應該就是她了。”

“仇人女是陰德妃?她父陰世師是隋忠臣,殺掉楚王李智雲,還搗毀了當時李家的墓地和家廟,後來和太上皇交戰,兵敗被誅。”

“陛下玩得還挺花?也不怕人家為父報仇?”

“嘿嘿嘿,長得漂亮嘛。”

李世民簡直想跳腳。

汙蔑!汙蔑!這個真不是他去勾搭來的,是太上皇當年賜給還是秦王的他的。他隻是盡量一視同仁,不管是寡婦還是仇人女還是前朝帝女,前朝皇帝妃嬪,都給予熱切關懷而已!他還讓陰德妃當上四妃之一呢。

聽著這些男人的談論,青霓垂眸,隻當沒聽到,

現在還不是圖窮匕見的時候,討論得越起勁,都會是後麵的催化劑。

為了避免自己直接出口諷刺,青霓開始胡思亂想,轉移注意——

說起來,陰德妃的兒子齊王李祐謀反,誰知道是不是陰德妃的教導呢?畢竟和李家有仇,又沒兵,說不定就是打算先蟄伏下來?反正,齊王李祐的謀反能肯定的是,史書記載是受到陰德妃胞弟,陰世師少子陰弘智的攛掇。

“那表妹……”

“楊妃啊,隋煬帝女。隋煬帝算是陛下的表叔。”

“嘶,等等,表叔的女兒,那不是表兄妹嗎?二者結合不怕子嗣出問題?我看那漢王李恪還挺聰慧的啊?”

“嗐,遠房表妹,”

“陛下宮裏好像沒有弟媳?是不是去掉這個,選其他的?”

“我覺得像。”

“這麽一看,陛下後宮真是……嗯,暗藏殺咳玄機啊。”

李世民:“……”

朕聽到了哦!朕真的聽到了哦!你們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想說的是暗藏殺機?

不就是殺了王世充又聘了王世充兒媳嗎!

不就是在陰家三族被誅殺殆盡後,還接受了陰家幼女入府嗎!

不就是在李家謀反,並且接任隋帝江山後,幸了隋帝帝女,順便幸了隋煬帝的妃嬪嗎!

不就是在原來的曆史上搶了他不知道哪個倒黴兄弟的正妻嗎!

不就……

李世民一頓,這麽數了一通,好像還真的是挺暗藏殺機的,脖子後麵涼颼颼。

四麵八方都向李世民投來古怪的目光。

別的也就算了,甚至隋煬帝女都沒關係,畢竟隋末亂世,想要謀奪楊隋江山的多的是,隋煬帝還是叛軍裴虔通他們殺的。但陰世師女兒……陛下你也能下得去嘴?不怕做|愛的時候對方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刀?

新進官場的小年輕上官儀目瞪口呆,“這就是天策上將的自信嗎?藝高人膽大?”

李世民張了張嘴,有心說天策上將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然而思來想去,又不知道要怎麽反駁,最後,默默捂住臉,承受著那些古怪目光。

被那些或調侃,或震驚的目光看著,李世民又羞又惱,幾乎是賭氣地想:你們繼續看,我放棄一個美人算我輸。

山鬼逗他:“秦王,來,你選一個解析,想選哪個選哪個。”

李世民:“……”

呸!他選了能解析什麽?解析陰家和李家的恩怨情仇,還是解析一下是哪個弟弟那麽倒黴,媳婦被他搶了?

——他並不知道,嚴格來說不是搶,是男人政鬥失敗,女眷可憐,按照製度要被充入掖庭,作為宮人存在。而宮人,於禮法上,就是皇帝的女人。

李淵稀奇道:“二郎,你不是還沒猜答案嗎?怎麽山鬼就讓你選解析了?”

難道是光明正大為他作弊?他知道他家二郎很懂得怎麽招人疼,亡妻在世時,幾個兒女裏最疼這老二——可這攻克得也太快了吧。

這可是神祇誒!

李淵一邊為兒子自豪,一邊又有些吃味。

怎麽受到神祇偏心的不是他呢?他李淵也不差啊。

李世民看得出來李淵在想什麽,對於承認這事,狠狠心動了——山鬼不會拆穿他,隻會像看小孩子拙劣蹩腳的謊言一樣,興味盎然地瞧他究竟想做什麽。

他要是承認下來,很多地方起碼政令會更容易通行了,世家想要動手腳,也會忌憚著山鬼的存在。

但是……

李世民壓下心動。他無疑是驕傲的,有些事情可以借勢,有些事情,他卻不屑於去撒謊。

神明的偏愛,他會靠自己的本事去爭取。他可是天策上將!

“阿耶,答案是全選。其實數一數兒後宮嬪妃的身份便對應上了,而那個弟媳……咳,就,之前山鬼私下裏提問過兒,其中有一題就涉及了弟媳。”

李世民頓了頓,道:“兒知道自己會選對,山鬼也知道這題兒一定會選對。山鬼會出這簡單的一題,僅僅為了調節氣氛而已。”

後麵肯定會有問題讓他們心神震**,而在那之前,山鬼隻會放鬆他們心神,然後施以雷霆一擊。

瞧,多成功,都不緊張了。

唯一受傷的隻有他這個悅群臣的皇帝而已。

李世民低低哼了一聲,卻也不是生氣。

李淵按著吃火鍋吃得飽飽的胃部,“哦”了一聲,老神在在地像隔壁吃飽即將遛彎的大爺。忽然,冷不丁問李世民一句:“哪個弟媳?”

李世民正在思考怎麽和山鬼培養感情,條件反射回答:“不知道。”

答完後,發現自己被套話了,又是氣惱,又是無奈:“耶耶!”

“咳。”李淵:“二郎,你弟弟也是我親兒子,你說你後宮那麽多美人,就別記掛弟媳了,對名聲不好。”

李世民臉有些羞紅,“是,兒知道了。”

那是曆史上的唐太宗做的事,跟他唐皇李世民有什麽關係!

他才不會看上弟媳,給自己名聲潑髒水呢——這可是擺脫玄武門之變殺兄弟逼父親退位這些汙點的名聲啊!多虧了有山鬼出現。這樣雪白雪白,沒有被玷汙過的名聲,他一定要好好愛護。

李世民轉移話題,看向山鬼:“我選擇不解析。足下可否開始下一題?”

山鬼微微揚眉。“明智的選擇。”祂笑著說,微歎著,意味深長:“每一個選擇的解析都很有意思,可惜,秦王怎麽就不選呢。”

李世民一眨不眨地看著山鬼,眼眸彎出弧度,“或許因為世民是足下親自認證的明智吧,若是事事順著足下心意,足下豈不玩得不盡興?”

山鬼目光灼然一亮,祂幾乎是明示:“我在大唐玩得很高興。”

李世民自信一笑。

山鬼話音一轉,“所以,為了更高興,第二道題不如變成填空題吧?沒有選項。”

“啊?”李世民傻眼了。

選擇題和填空題,這二者難度可是天差地別!

山鬼興奮起來:“還有還有,你們所有人拿白紙做答,不許交換答案,不許給予提示。答得不過關,就要吃蟲子。”

李世民失聲:“蟲子?!”

山鬼纖手在桌上拂過,一堆白胖蟲子出現在桌麵,看得李世民瘮得慌。

祂莞爾一笑,“怕吧?”

在場人心底發毛。

那可是蟲子!還要吃!能不怕嗎!就算是長孫無忌愛吃的蝗蟲,好歹個頭大呢!這白白的,糯糯的,還會蠕動……

嘔——

有大臣捂著嘴,差點幹嘔出來。

“怕,過關就不怕了。”祂輕描淡寫地說。

李世民僵硬地笑,“足下說的是。”

“我的問題很簡單的,隻要答對的人超過答錯的人就算過關……”

祂沉吟,大方道:“就可以推舉一人出來問我一件事。”

瞬間,百般嫌棄的一群人被**到了,一個個就差雙眼放光。

“還請山鬼出題。”

按照神明偉力,應該彈指把桌麵的火鍋變消失,再變出筆墨紙硯來,然而,青霓隻是個“水”神,所以,她指著一處偏門,露出好像在預謀什麽的微笑:“你們輪流進去寫下自己的答案吧。”

李淵進去了,出來時,看不出臉色。

李世民進去了,出來時,嘀咕:“倒也不算偏門,但是,也確實不好答。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關注……”

長孫皇後進去了,出來時,對李世民點點頭。

房謀杜斷進去,出來後,一臉輕鬆。

尉遲敬德想了想,挪過去,問房玄齡:“老房,題目簡單嗎?”

房玄齡毫不猶豫,“簡單啊。我沒想到還能遇到這麽簡單的題。”

尉遲敬德又去問杜如晦,杜如晦說:“我覺得很簡單啊,這不是有點學問就能懂的嗎?”

尉遲敬德又去問李世民,李世民說:“還行,有一個答案我不太拿得準,不過,我猜了一個上去,大概七八成把握猜對了。”

尉遲敬德看到程知節出來後,過去問,收到抱怨:“難死了,完全想不出來,瞎蒙的。”

接下來,尉遲敬德不停問,有說很簡單的,有說很難的,甚至還有文臣覺得難,武將大笑著說很簡單,問得尉遲敬德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該信誰。

終於輪到他了。

尉遲敬德抓起桌上的一壺酒,幹了大半壺,豪氣衝天高呼一句:“怕個鳥!”踏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進去了。

裏麵掛著一卷白軸,上麵是三行從左到右寫的字,和大唐行文方式不同,看得尉遲敬德很別扭。

三個問題,分別是——

衛太子是哪個皇帝的兒子?

許太子是哪個皇帝的兒子?

竇太主是哪個皇帝的女兒?

尉遲敬德:“???”

這都什麽玩意兒?

衛太子……哪個國君姓衛?山鬼總不至於出後世的,不然還用填什麽空,肯定是全軍覆沒。

所以,前朝有衛姓皇帝嗎?哦哦!好像有個衛國,周文王那時候封的——如果是這個,衛國國君叫什麽?而且,到底是哪個國君的兒子?

不對,那個時候好像不稱呼“太子”來著?

尉遲敬德抱著腦袋蹲下來,腦內嗡嗡叫。

日,完全想不出來。

該死的杜如晦,還說有點學問就能懂!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