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 數好正確人數了嗎?”

“數好了!正確人數比錯誤人數少,咦,奇怪, 他們那麽多人都不知道衛太子是誰嗎?我還以為古人都很懂曆史。”

“扯淡呢, 都是人, 現代有偏科的, 有進了社會就忘了上學時學過的知識的,有專攻一項, 對其他知識忘了七七八八的,古人就一定勤奮好學,過目不忘,不論什麽典故都能瞬間想起來出處?”

要不是顧著大庭廣眾下山鬼的人設,青霓都想翻白眼了。

係統一想也是, 它們係統還有擅長和不擅長的方向呢,有的係統擅長殺毒,有的係統擅長建模, 有的係統還擅長推理任務完成方向, 為宿主提供精準至每一個動作的清單, 隻要宿主嚴格按照上麵去做, 絕對能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任務。

“那我繼續說啦。”係統又兢兢業業地為青霓提供了回答正確的人數和回答錯誤的人數,以及, 以列表的形式,放出每一個人的答案。

對的人是一個答案,錯的人錯得千奇百怪。

青霓瞄一眼,發現其中一個答案特別別出心裁——

衛太子是一個皇帝的兒子。

許太子是一個皇帝的兒子。

竇太主是一個皇帝的女兒。

再一看, 熟人啊!

是你!尉遲敬德!

山鬼衝尉遲敬德招招手, “‘好蛋糕’, 過來。”

聽到這個外號,尉遲敬德嘴角抽了抽,露出些許複雜的表情。

他那一首打油詩,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戰成名了。

尉遲敬德走過去,聽得山鬼問他:“怎麽想的答案?衛太子是一個皇帝的兒子,嗯?”尾音上揚,打了三四個旋兒。

在場答對的人聽到這個答案,差點眼前一黑,腦血管蹭蹭蹭往上脹。

臉紅是不可能臉紅的,尉遲敬德大嚷著嗓門:“回足下,我尉遲老黑就是這個水準,不會就是不會!但是!我沒有交空白的卷子啊!”

“你這個回答簡直有辱斯文!”裴矩吹胡子瞪眼,瞪著眼睛好像很凶的樣子,“要麽不答,你說你這回答得像話嗎!”

平白讓山鬼看了笑話。

尉遲敬德抓了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就不像話了?”他一梗脖子,“對不對是腦子問題,寫不寫是態度問題!我這態度還不夠端正?”

眼看著就要吵起來了,一幫文臣和一幫武將趕緊一邊攔一個,李世民更是直接掐斷話題,問山鬼:“不知道……”視線有些隱忍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蟲子,“我等需不需要吃那些蟲子?”

“是竹蟲。”

“哪個竹?”

“竹子的竹。”

“竹子裏居然還會長蟲子,奇哉怪哉!”

“秦王,你莫不是在轉移話題?”

李世民眼神遊移。他也有些怵,萬一山鬼說是他們沒過關呢?

山鬼用筷子挑了一根白蟲子,故意慢悠悠在李世民麵前晃。“轉移話題也沒用。你們輸了。”

祂精準地說出答對的人數和答錯的人數——明明山鬼沒有進過那間房。

李世民也不會去查證人數對不對,綠著臉:“要生吃?”

山鬼將筷子一甩,竹蟲恰到好處地落進李世民鍋中。“不用。”祂伸了個懶腰,往藤椅椅背一靠,筷子不甚禮貌地指著李世民,“請吧,秦王。”

李世民咽了咽喉嚨,等了許久,才用小匙子自火鍋中撈出那熟透的竹蟲。

白白胖胖的一灘軟在匙麵上,湯水晶瑩在表皮,然而李世民一點食欲都沒有。一雙眸子掃視周圍,“都自己動手煮吧。”

其他大臣瞬間僵直了身體,一句“打擾了,告辭”差點脫口而出。在自家頂頭上司威逼的視線下,不情不願地將竹蟲丟進鍋底中。

禮部尚書李孝恭咬牙切齒:“別讓我知道,是誰答錯了。”

尉遲敬德一個激靈,就要悄悄退出人群。

裴矩幽幽地說:“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前麵還有個‘一個皇帝’呢。”

所有人齊刷刷向尉遲敬德看去,把他盯在原地。

尉遲敬德感受著四麵八方傳來的“好小子,我們現在要吃竹蟲,絕對有你一份‘功勞’”,後背升起一陣森然寒意。

“吃竹蟲可以!”尉遲敬德猛然拔高聲音,“但是誰能告訴我,正確答案是什麽?總不能讓我白答題了!”

這是明擺著在轉移話題,卻還是有文官上當,接了話:“衛太子是漢武帝劉徹的太子劉據,許太子是漢宣帝劉詢的太子劉奭,竇太主是漢文帝劉恒的長公主劉嫖。”

李世民佯裝沒看到匙裏的竹蟲,也是真的鬆了一口氣,“太好了,許太子沒答錯。”

他那時候記得衛太子的稱呼是因為生母衛子夫,竇太主的稱呼是因為生母竇皇後,許太子不太記得,不過他按著記憶裏漢朝皇後的姓一個個扒過去,最後敲定了答案——應當是皇後許平君所生嫡子。

答錯的人頭皮一陣發麻。紛紛雜雜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怎麽衛太子會是劉據啊!他不是應該叫劉太子——再不濟,漢太子嗎!”

“我還以為‘衛’指的是衛國呢!”

“完犢子,我都是胡亂填一個名字上去,比如衛青,許昌,竇姬。”

“好家夥,許昌,竇姬也就算了,衛青你是怎麽有膽子填上去的?”

李世民趁著別人正熱鬧議論,偷偷地,偷偷地,傾斜匙子,試圖把竹蟲倒掉,假裝自己吃了。

他眼角餘光注意著山鬼,竹蟲“啪”地倒到他衣襟上,隨之而下的還有薄薄一層湯汁。手正要把竹蟲拂下去,山鬼似乎要側頭,李世民迅速正襟危坐,一口咬住勺子,手掌極為自然地扣在竹蟲上。

山鬼沒有動靜,好似方才的動作都是錯覺。

李世民鬆了一口氣,迅速拍掉竹蟲,才放下之前還警惕著的心神,忽然感覺腰被戳了戳,低頭,隻見兩根藤蔓,一根托著那條竹蟲,另一根還像人手一樣向他揮了揮。

“……”

李世民抬頭,便見山鬼饒有興趣地盯著他,也不知看了多久,看沒看到……哦,瞧這根藤蔓,肯定是看到了。

正當李世民想要說什麽時,山鬼又移開目光。

祂說:“漢時,皇子係母姓。”

神明話一出,場麵登時一靜,唯有尉遲敬德嘖嘖稱奇:“還有皇子從母姓的?我還以為隻有贅婿之子女才會從母姓。”

魏征說:“漢時習俗罷了。”

李世民聽到這話,幾乎是把躺了竹蟲的匙子扔到一邊,拉著長孫皇後的一隻手,又向著李承乾招手,“快來,朕的長孫太子!”

群臣無不驚悚。

漢朝母係是什麽地位,漢朝之後母係又是什麽地位?他們陛下這是在公然提升長孫皇後的地位,一如他以往對長孫皇後家族的優待。

青霓掃了一眼李世民握著長孫皇後的手,幾乎想歎氣。

李世民再如何當明君,他也是一個封建社會的男人,在他眼裏,長孫皇後是“愛妻”,後宮其他妃嬪不過是妾,是“配役之口”——也就是籍沒進宮的罪犯家眷,哪怕從罪人成了他的妃嬪,他的貴族思路也讓他看不上這些人的血統。

——這不能怪李世民,他隻是拘束於時代性,沒有那個意識,曆來都說明君要愛民,但是,妾通買賣,妾是物品可以贈送於人,殺妾招待客人吃肉居然是美談,從來沒人說過,妾也是他的民。

封建社會,階級分明,妾沒有人權。

“係統,你說如果我拿出活字印刷術,然後,工匠不識字,李世民會讓自己的妃嬪去辨字,排版嗎?”

係統不假思索:“當然不會。”它驚異地問:“宿主,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李世民是貴族,在他眼裏,哪怕是出錢聘士子,也不會考慮讓自己姬妾去做那種事啊,他丟不起那個人。”

“也是。我就是瞎問問。”青霓又看了一眼李世民。

希望……希望她針對李世民性格想出來的辦法,能達到她想要的結果。

畢竟,雖然對妃嬪都是所有物的看法,二鳳和政哥因著性格原因,差別太大了。比如,政哥對妃嬪態度就是:我的所有物,所以,快給我去幹活!

二鳳就是:我的所有物,但是,讓她們幹活,我是養不起嗎?丟不起那人!

青霓收拾了一下心情,按照順序,準備先開始說安史之亂。

首先,山鬼對安史之亂是沒有同情心理的,祂要笑著,要揶揄地說完這段曆史。

“秦王。”

山鬼開口了,李世民看到山鬼瞥他,以為是在瞥那沒吃下去的竹蟲,連忙把熟竹蟲塞進嘴裏,卻沒有咽下去。

看那眼珠子滴溜溜轉,肯定是想找機會再吐掉。

“想知道你們唐朝鼎盛時期,有多少人口嗎?”

李世民腦裏冒出一個在他看來匪夷所思的想法,“是超……”

他一時間忘了嘴巴裏還含著竹蟲,說話時,咕咚一聲生吞了下去。

李世民:“……”觀音婢!水水水水水水!

李世民很辛苦地強忍著沒有吐出來,接過長孫皇後遞過來的水碗,一口幹完,仿佛無事發生,繼續問山鬼:“我大唐人口,有超過隋朝八百萬戶的數量嗎!”

青霓想了一下她看過的數據。

唐朝史學家杜佑認為天寶年間,大唐巔峰人口為……

“一千三四百萬戶。在唐玄宗李隆基天寶年間。”

超了隋朝五六百萬戶!

這個念頭在貞觀君臣腦中一掠而過,緊接著,驚濤駭浪的情緒席卷了所有人。

驚喜,茫然,詫異……就像夢一樣,他們一直在為超越前朝而努力,現在冷不丁聽到陛下的曾孫達到了他們的目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李淵眼裏含著淚光,顫巍巍地站起,對著山鬼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足下不知,此事對大唐有多重要。”

他們怕大唐也二世而亡,怕終大唐一朝都達不到隋文帝開皇之治的高度,怕對比之下,百姓更懷念隋朝。

李世民涎著臉,一屁股坐到山鬼不遠處,眼巴巴看著祂,“能再多說一點嗎?”

山鬼似笑非笑:“我怕說多了,你們受不了。”

李淵連忙開口:“受得了!受得了!再鼎盛我們也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