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在淺音的眼睫上, 她輕輕顫了幾下,睜開眼睛。

下意識想去揉太陽穴,卻發現好像並沒有那麽難受。

意識回籠。

隻有一點模糊的印象, 連她怎麽回到這裏的都忘了。

“醒了?”

陳澈沙啞低沉的聲音倒是嚇了淺音一跳。

好像是陳澈……送她回來的?

但他怎麽還在這裏呀。

淺音這時才注意到身上穿著自己帶的睡衣。

她都記不清發生了什麽, 衣服肯定不是自己換的。

小姑娘有點心虛,又忍不住抬頭控訴陳澈。

趁她不清醒占她便宜!

小臉剛睡醒, 現在卻紅紅的。

陳澈當然知道她那個小腦袋瓜裏都在想些什麽,過來扯了下她的臉蛋, “有沒有良心啊小同學, 明明是你不讓我走,害得我在沙發睡了一夜。”

占沒占便宜的,陳澈忽然想起那個窗戶邊上朦朧的身影, 忽然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 占了吧。

淺音:“真的嗎……”

小姑娘明顯不怎麽相信, 狐疑看他。

陳澈舉起自己的小拇指,繪聲繪色:“某人,抓著這裏, 說‘陳澈, 我害怕, 你不準……’”

還沒說完,被小姑娘撲過來捂住嘴巴, “你不準再說了, 那個不是我。”

淺音很是心虛, 頭埋下去強調:“那是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

陳澈被小姑娘的邏輯都氣笑了。

好整以暇看著她:“我看你這個哲學全都白學了, 整個一唯心主義混在我們一群辯證唯物主義裏邊呢。”

“說說吧。”陳澈垂眸看她,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淺音頭越垂越低, 好對不起政治老師課堂上的耳提麵命。

她都不知道怎麽就記住了這個,還恰好被陳澈揪住了。

絕對的正確理論麵前,淺音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

低頭擺弄身上睡衣的腰帶。

陳澈抬起她的臉,剛剛睡醒的小姑娘像羊脂玉一樣溫潤美好,杏眼瑩潤,就那麽看著他。

陳澈忍住想親親她的衝動,低頭蹭了蹭她的額頭。

“衣服是找的酒店阿姨幫你換的,別害羞了,我什麽都沒看到。”

知道她在別扭這個,陳澈說完,小姑娘說完果然站起身,輕鬆許多。

爬下床,穿上大了許多的酒店拖鞋,一步一步艱難去洗漱。

陳澈笑了聲,繼續忙手上的事情。

淺音動作很快,她皮膚底子好,洗漱完抹點保濕的水乳就行。

陳澈叮囑:“防曬要塗,知道你白,但是曬傷了還是有點麻煩。”

淺音:“哦。”

乖乖抹好防曬,淺音抱著衣服去隔壁。

她今天穿了件長袖小白裙,掐腰設計,本就纖細的腰肢看著隻手就能握過來。

裙擺下小腿細長,走動間帶著剛剛洗漱過的清香。

陳澈眸光暗了下,旋即恢複正常。

淺音:“你在幹嘛呀?”

陳澈:“保密。”

淺音探頭去看,一行行英文,連起來就不怎麽看得懂了,隻能作罷。

有點失望。

陳澈摸她的頭,“乖,以後就知道了。”

小姑娘還是撇著嘴,陳澈又給出期限:“高考結束就弄完了,到時候送你。”

高考離她們,似乎隻是一步之遙。

淺音勉強點頭,算是同意了。

陳澈檢查一遍,合上電腦:“去吃早飯,嗯?”

淺音:“好。”

酒店早飯統一在二樓就餐,但陳澈他們算是資深VIP,打個電話的工夫,早餐已經送到了。

中式西式都有,飯後還有小甜點,無論什麽需求,都能找到滿意的答案。

小姑娘喜歡吃甜點,剛拿起小蛋糕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抽走。

陳澈理所當然拿到離他較近的地方,看向淺音:“仗著年輕就瞎折騰身體是吧?”

淺音有點委屈:“啊?”

怎麽就這麽嚴重了,不就一個蛋糕嘛。

陳澈:“先喝點粥養養胃,蛋糕替你留著,一會出門吃。”

小姑娘撇嘴:“哦。”

乖乖抱起眼前的白粥,苦著張小臉,小聲嘟囔:“真囉嗦。”

陳澈:“……”

真出息。

慣得懟他都不帶思考的了。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海城的時光落下帷幕。

淺音又跟從前一樣,埋在怎麽寫都寫不完的題海裏。

淺音成績好,一模二模的名次都很穩定。

饒是如此,她依舊有些緊張。

畢竟是高考,隻此一次,無法重來。

大把學生平時名列前茅,高考卻沒辦法正常發揮。

聽說三模是難度最高的一次。

三模考完,下一次大型考試就是高考。

陳澈戳她後背,“小同學,給我講講這題唄?”

也不知道陳澈到底怎麽學的。

反正這幾個月的時間,他的成績從倒數奮起直追,最近的一次考試儼然排第二。

跟淺音隻差了不到五分。

很驚人。

堪稱教學奇跡。

陳澈數理化極好,這幾門的總成績要超過淺音。

但他有個毛病,語文閱讀理解不好好寫,能少寫個字絕不多寫,更別提作文,那麽多字,卷麵一掃便能看出他的煩躁,別說閱卷老師那雙火眼金睛了。

淺音歎口氣,接過試卷:“你這道題目要套一下語文老師給的答題模板,考試看點采分,你要分好點,然後把你想到的一股腦全都寫上去。”

小姑娘有點無奈:“陳澈,你別這麽懶呀,多寫幾個字就是一分呢。”

“高考一分,拉開的可是千萬人。”

陳澈扯了下嘴角:“行吧,下次一定。”

淺音:“就三模,必須寫。”

小姑娘臉上威脅意味太濃,陳澈笑起來:“行,就三模。”

淺音右手握成拳,獨獨伸出小拇指,“我們拉勾,不寫的人是小狗。”

陳澈頓了下,與她拉勾:“行。”

淺音這才笑起來。

約定做好,無法抵賴。

陳澈三模那天看著語文試卷,深深歎了口氣,下意識想著敷衍了事。

他暈字。

腦海中驀地浮現小姑娘認真的小臉蛋。

一雙眼清淩淩的,含著期待。

陳澈倒是不介意當她的小狗。

男人嘛,能屈能伸。

隻是……

算了,陳澈揉了揉眉心,認命地拿起筆,前所未有地認真寫題。

誰讓他有人管呢。

大概這就是有準女朋友的煩惱吧。

-

三模成績出來。

三班一二名直接重新洗牌,陳澈第一,淺音第二。

淺音卻比自己得了自己還要高興。

陳澈擰她的臉蛋:“是不是傻啊,小同學?”

被人搶了第一還樂成這樣。

淺音拍掉他的手:“你不懂,無敵是很寂寞的。”

陳澈“嘖”了聲,睨她:“那你繼續寂寞著吧?”

淺音:“……?”

陳澈大言不慚:“反正我得和你得,沒區別。”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胡楊抹了把身上的雞皮疙瘩,“滾啊,還讓不讓狗活了?”

夏至點頭附和:“學霸不可怕,可怕的是兩個學霸談戀愛,而最可怕的是她們還在你旁邊凡爾賽!”

淺音開口:“夏夏!”

夏至妥協:“好吧好吧,你們聊,我這隻小狗要出去靜一靜。”

被夏至這麽一鬧,淺音也沒了寫題的心思。

高考就剩不到半個月,功在平時,她現在反而有點放鬆起來。

索性跑出去追夏至。

不太悠閑的午後,逛一逛校園,倒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

夏至:“音音,我突然有點惆悵。”

淺音:“嗯?”

夏至:“人家都說,有些同學,高考畢業典禮那天,就是你這輩子見到他的最後一麵。你說,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吧?”

淺音被夏至說得也有點憂愁,但她慣來情緒不外露,習慣先去安慰別人。

所以她抱了夏至一下,又鬆開:“肯定會再見的,別擔心呀夏夏。”

夏至又說:“音音,我真羨慕你。陳澈對你,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多喜歡你,你們對自己以後做什麽,也有很明確的規劃。可我感覺,我的人生順水順水慣了,搞得我特別得過且過,一點想法都沒有。”

沒等淺音回答,夏至又笑起來:“算了,知足常樂嘛。沒有煩惱就是最大的快樂。”

幾句話的工夫,夏至自己調節好心情,甚至拉著淺音跑去操場看帥哥。

倒是淺音,被夏至這番感想勾得莫名有點難過。

想到在海邊,陳澈說她們之間有根線。

淺音鬼使神差扯了一下。

明知不該有期待,視線內真的沒人時,她還是控製不住的傷感。

可能畢業,就等於離別吧,而離別,總是無法輕鬆麵對。

淺音坐在操場邊緣,看低年級的男生揮灑汗水。

夏至興奮得跟她討論哪個更帥,淺音卻沒怎麽聽進去,隻敷衍點點頭。

淺音忽然想起幼時,一些早已模糊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

那天小女孩跟她道別,她說自己馬上要跟著爸爸媽媽離開這所學校,她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想帶她去個地方。

淺音開心又有點惶恐。

小小的女孩人生第一次真正麵對離別,就是那樣的處境。

很神奇地,她明明忘記,卻在這時想起來了。

她無意識扣了下手掌。

又是離別。

眼前驀地罩下一片陰影,“又發呆呢?”

陳澈在她身旁坐下:“怎麽?老子不夠帥?跑這來看這些運個球都不會的小垃圾?”

淺音心裏在想事情,沒聽清:“你說什麽呀?”

陳澈捏她的臉:“我說,看我。”

對上陳澈黑沉沉的眼眸,淺音突然有點眼酸。

她假裝有風吹到眼睛,低頭揉了好幾下。

直到眼睛都被揉得通紅,像委屈的小兔眼睛。

陳澈知道她有點不對勁。

柔聲哄:“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淺音說不出話,隻搖頭。

半晌垂眸低語,聲音小小的:“就是快畢業了,我有點難過。”

陳澈笑了聲,輕輕揉她的發,看遠方,“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