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韓老師,發夾我不要了,我未婚夫還在等我,我要走了。”周小紅看見韓承東的反常舉動,嚇得隻想趕緊逃跑。

可她剛走出去一步,就發現自己雙腿發軟、兩眼發黑,根本走不動,隻能趕緊扶住了牆壁,勉強支撐。

“那水……”她馬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嗯,我加了一點小東西,就是怕你這樣,動不動就說要走。”韓承東把愛心發夾揣進口袋裏,也不著急,微笑著向周小紅緩步靠近。

周小紅用最後的意識,撥打了她手機裏兩個緊急聯係人的電話,可沒有一個人接聽。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但在徹底暈倒前,她還是給許夢真發出了一條四字短信:“夜校救我”。

等她再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這個狹小黑暗的空間裏。

右手的傷應該是在暈倒時摔傷的,頭暈想吐是因為喝了那杯不知道加了什麽東西的水。

那她現在到底在哪裏,還在夜校嗎?韓承東人呢?

對了,手機!

周小紅忍痛在身上摸了半天,卻沒有摸到手機。

這時一道亮光猛地射了進來,直刺得她睜不開眼。那是一個人舉著手電,在照她的臉。

“醒了啊?到底是年輕,這麽快就醒了。你在找手機嗎?已經被他們打沒電了,我就暫時幫你保管起來了。”

“韓老師,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吧?”周小紅不解地問道。

“你都要結婚了,還說沒有對不起我?”

韓承東舉起一個小東西在手電前晃了晃,周小紅看清那是一枚銀戒指。

她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中指,果然戒指沒了。

“你把戒指還給我!我結不結婚,跟你有什麽關係?!”周小紅想起身去搶,卻發現雙腿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跟我沒關係?小紅,你可真是絕情啊。我從你在四中上學的時候,就已經在關注你了,你總是那麽孤獨、那麽脆弱、那麽需要人保護……”

“四中?”周小紅震驚了,她搜遍自己初高中記憶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叫韓承東的人。

“哦對,我那個時候還叫沈東呢,教你們高中的數學。其實吧,我那天原本想要好好疼愛的人是你,可你提前放學被家長接走了,我隻好臨時找了另外一個跟你很像的女孩去疼愛,但她終究不是你啊……那女孩也是不識好歹,她被那個多管閑事的老師帶走前,我還沒把她怎麽樣呢,可她回去後竟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她父母又去學校告了我的狀,害得我不能繼續在四中當老師,天天看著你了。還好我姐夫最後保住了我,我才能改名換姓,到這所夜校裏來教書。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你有交集了,可沒想到我居然變成了你的會計學原理老師,小紅你說,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

周小紅之前曾聽許夢真說起過這個四中的醜聞,但並沒有往心裏去,沒想到那個壞老師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邊,還早就對她心懷不軌,這令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發冷,恐懼迅速蔓延了全身。

“小紅,是命運安排我們在一起的,你懂嗎?所以,你去跟別的男人結婚,就是對我的背叛!”韓承東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還一把將戒指扔了出去。那戒指撞在牆上,又滾落在地上,最後不知停在了哪個角落裏。

周小紅害怕地向後蜷縮著身體,但空間實在太小了,她根本退無可退。

“你是我的!從一開始你就是我的!我做夢都想擁有你這樣一個充滿破碎感的瓷娃娃,你是天生的藝術品!其他男人根本不懂得欣賞!”韓承東的表情在手電光的映襯下越來越猙獰,他和周小紅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所以……所以孟軍是受了你的教唆才會躲在我家樓下等我,是嗎?”周小紅鼓起勇氣問道。

她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隻是想盡量分散一下韓承東的注意力,以便拖延自己受到傷害的時間。她知道許海凡、許夢真和齊銘肯定正在瘋狂地到處找自己,因此隻要多拖住韓承東一秒,她獲救的可能性就能增加一分。

“孟軍是誰?哦,那個精神病啊。對,是我讓他躲在你家樓下的,但我沒想到他會發那麽大的瘋,是把你當成你表妹了吧?不過這對我來說也算是意外之喜,要不是他那麽瘋狂,也就不能顯得我對你的解救是那麽及時和偉大,對不對?”

“那……這裏……這裏又是哪裏?我們已經不在學校了嗎?”

“這是學校廢棄的資料庫,隻有我有鑰匙,放心吧,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

聽到這個回答,周小紅心裏稍微鬆了口氣,還好他們還在夜校裏,要是又換了個地方,許夢真他們就更找不著自己了。

“你的問題問完了嗎?現在韓老師可以好好疼愛你了嗎?”

韓承東不再給周小紅說話的機會,像頭野獸般衝她撲了過去。

周小紅奮力抵抗,左手不夠力,就加上受傷的右手一起。雖然每用一次力,鑽心的疼痛都會席卷她的全身,但比起被韓承東侵犯,這點疼又算得了什麽?

海哥、夢真、齊銘,你們在哪裏啊?快來救救我,救救我……

在周小紅即將用光所有力氣的時候,加在她身上的那股霸道而腥臭的蠻力突然消失了。

幾束手電光忙亂地打在她身上,幾個熟悉的聲音忽遠忽近地響起。

“小紅,小紅你怎麽樣?”

“表姐,你別嚇我,嗚嗚嗚……”

“他媽的,看老子不踩死你個……”

是他們啊,是他們來救我了。

周小紅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她的視線已經模糊,隻能勉強對著三人的方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我的戒指,幫我找找戒指……”

然後才徹底暈了過去。

經過搶救,周小紅除了右手嚴重骨折外,其他地方都隻是輕微的軟組織挫傷,沒有大礙。

此外,韓承東對她造成的心理創傷也十分巨大,醫生建議她身體康複後可以考慮讓心理醫生介入治療。

周小紅醒來時,從病房窗簾縫隙透過的光線來判斷,天應該已經大亮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右手打上了石膏,左手則被人牽著。視線挪過去,是許海凡,他趴在床邊睡著了,手裏卻緊緊攥著周小紅的手,不願放開。

又把目光挪了挪,她看到床另一邊的椅子上也睡著一個人,頭發散亂,微微張著嘴,可能因為睡得太不舒服,又或是做了什麽噩夢,而一直蹙著眉頭。

許夢真這丫頭,也是辛苦了一夜吧。

雖然還有些害怕,但周小紅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經慢慢回歸了身體。感動、踏實、委屈、欣喜……各種情緒交替衝擊著她的心,她想笑又想哭,最後臉上以不知什麽表情**了一下,卻疼得她渾身一震。

原來臉上也受傷了啊。

“小紅,你醒了?”她的抖動弄醒了許海凡,許海凡的聲音又叫醒了許夢真。

“表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來。”許夢真急忙撲到周小紅的床邊,關切地問。

“除了臉上和手上有點疼,其他都還好。”

“那可不嗎!醫生說你右手這次骨折的很嚴重,一定要好好休養幾個月。至於你的臉,應該是摔倒的時候撞的吧,反正紅一塊紫一塊的,有點慘不忍睹。”

周小紅苦笑,“還好我不是靠臉吃飯的。”

“能開玩笑,說明沒事了。”許夢真鬆了一口氣,“你是不知道你昨晚那個樣子,嚇死人了……”

話說到一半,見周小紅的笑意凝固,許夢真自知失言,趕緊換了話題道:“這個齊銘,幫你找戒指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笨死了,我去打電話催催他,順便喊他帶點早飯來給我們吃。”

許夢真邊打電話邊走出了病房,借此給自己老爸老媽製造一點獨處的空間。

許海凡再次把周小紅沒有打石膏的左手握住,低頭親了親,說:“對不起,我去得太晚了。”

周小紅搖搖頭說:“要不是你們去的及時,我就不止是骨折這麽簡單了。也怪我自己大意,不光跟他走了小門,還喝了他給的水,我都認識他這麽久了,怎麽就一點都沒看出來他是這種人呢?”

“警察已經把他抓起來了,你不用再害怕了,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上次你被傷害時,我就不在你的身邊,這次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許海凡把周小紅的手掌攤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可你後天就要去深圳了……”

周小紅難得地露出對許海凡的不舍與依戀,要知道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她隻會笑著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但這次,她實在無法勉強自己說出那種話,她真的太想讓許海凡留下了。

“我申請把假期延長了半個月,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就再多請幾天。”

“真的?”周小紅驚喜地看著許海凡。

“要不要我把請假的郵件找出來給你看?”

“不要。”周小紅別過臉去,努力不讓許海凡看到自己不爭氣的眼淚。

許海凡抽出紙巾,默默地放在周小紅左手手心裏。周小紅趕緊擦了擦臉,又吸了吸鼻子,再轉頭時已是一臉燦爛。

“我剛就是測試你一下,看你心裏有沒有我,恭喜你通過考驗!不過延長假期就不用了,你還是按計劃後天走吧。有夢真和齊銘在這兒,你還怕沒人陪我嗎?”

“他們能和我比嗎?”

許海凡一句話將周小紅噎住,兩人都笑了。

“雖然是不能,但你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知道鴻光集團的實習機會來之不易,跟你競爭的也都是些很厲害的人,所以你千萬不能因為我,錯過了轉正和回上海的機會。”

說到這裏,周小紅的眼神黯淡下來,“我的人生已經很失敗了,我不想再成為別人的負累,成為你進步的阻礙。”

“小紅,我說過你從來都不是什麽負累——”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周小紅打斷許海凡的話,展開一個微笑,“你與其把時間花在勸我改主意上,還不如給我講講,你們到底是怎麽找到我的?”

許海凡知道周小紅心意已決,至少眼下肯定是一句也勸不動了,就隻好順著她的問話,把他們三人是如何從夜校找到麵館,又如何從麵館找到靈浦新村的全過程,都講給了周小紅聽。

“那後來呢?是怎麽找到資料室的?”

“後來夢真一琢磨,你短信裏寫的是‘夜校’啊,開始我們都以為那是你從‘夜校’被帶走的意思,卻沒想到‘夜校’就是你現在所在的位置。所以,我們三個又折回了夜校,直奔韓承東的辦公室去,發現門沒有上鎖,桌上的水也是溫熱的,就確定了你們真的在那裏。”

周小紅還想再說什麽,卻聽齊銘的聲音傳進了房內。

“找到了找到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齊銘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後麵跟著一臉嫌棄的許夢真。

“找到戒指了?”周小紅問。

“找到了!”齊銘連連點頭,順便把一大袋早餐放在了病床邊的床頭櫃上。

於是周小紅就等著他把戒指拿出來,可他半天也沒有動作。

“又不是他找著的,是人家警察蜀黍找到的,現在帶回警局當證物去了,等取證結束才能拿回來呢。”許夢真拿出一個包子遞給周小紅說。

齊銘尷尬地笑笑:“那我不也站在邊上等了一晚上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伸手想去拿包子,卻被許夢真打了一下,隻好訕訕縮回了手。

許夢真又把第二個包子遞給許海凡,說:“嗯,‘苦勞’,人家在辛辛苦苦勘驗現場,你又不能進去,就找了個地方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對吧?我要是不打電話給你,你能直接睡到明天去!”

“不至於不至於,我還有幫你們買早點的重任呢。”齊銘終於搶到一個包子塞進嘴裏。

“那也是我提醒你的,不然你會記得買嘛?”

“那當然……不記得。嘿嘿,要是沒有你,我肯定想不起要去給大家買早點,要是沒有你,我們昨天也不會那麽快找到小紅。”

齊銘咽下一口包子,繪聲繪色地跟周小紅介紹道,“昨天我們在老師辦公室沒找到你們,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麽辦,是我家夢真靈機一動,跑去找了學校的保安,說韓承東喊她來拿畢業證,可她到了老師辦公室,發現門開著,但韓承東人不在,她又等了一會兒,韓承東還是沒出現,她就擔心韓承東是不是出了什麽危險,所以想讓保安幫忙查一下監控。那保安認識我家夢真,沒多想就答應了,結果你猜看到了什麽?”

齊銘說到一半,還賣起了關子。

“看到我了?”周小紅竟也配合地認真回答了。

“是看到了你們倆!而且是看到你暈倒在走廊上,被韓承東拖走的那一幕。”齊銘表情誇張地說,“然後保安大哥就趕緊報警了,又帶著我們去找你們。”

“監控上能看到他把我帶去了哪裏?”周小紅問。

“不能,他把你拖出了監控範圍之外,然後就再也沒出現了。”齊銘說道。

聽到這裏,許夢真忍不住接下去說:“我問了保安,你們消失的方向有沒有什麽比較隱秘的地方,比如廢棄的教室之類的,沒想到還真有個常年不用的資料室……”

後麵的事已經不用他們再說,周小紅都知道了。她這次能夠化險為夷,真的全靠朋友和愛人的鼎力相助和全情付出。

尤其是許夢真。

她又一次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可自己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全心全意守護自己的天使?

周小紅默默在心裏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許夢真對她提出要求,她一定會全力以赴,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

周勝蘭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了。

是周小紅專門等自己的情緒基本平靜後,才讓許夢真通知了母親。

在向周勝蘭敘述整個經過時,周小紅特意略過了一些容易讓她瞎想的細節,隻挑了幾個重點來講,但這也足以讓周勝蘭心驚膽寒。

尤其是聽到韓承東就是之前欺負四中那個女學生的沈姓老師時,周勝蘭有一種吃瓜吃到自己頭上的報應感。

所幸現在周小紅隻是骨折,看起來狀態也算穩定,才讓周勝蘭沒有太過難受。她流著淚安撫了周小紅幾句,就匆匆回去給周小紅做她最愛吃的紅燒肉了。

由於周小紅仍舊堅持不讓許海凡延長假期,加上9月份的注冊會計師考試在即,直屬領導那邊也說月底將近,財務部門工作繁忙,最好不要請假,因此許海凡綜合考慮之後,隻好取消延假,按時回了深圳。

周小紅說,等她的右手養好了,就馬上去找工作,那時許海凡應該已經成為了注冊會計師,順利的話也已經轉了正,他們到時要一起朝著共同的目標努力——爭取早日在上海相會。

可命運的齒輪再次朝著他們不可預料的方向,發生了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