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小紅第一次出遠門,我不放心,就跟來了。”齊銘被許海凡激起的鬥誌令他立馬清醒了過來。

“不是有夢真陪著嗎?再說,到了北京還有我呢。”許海凡臉上泛著笑意,手上卻暗暗使勁,去拉齊銘手中的行李包。

齊銘也不鬆手,就跟許海凡僵持著,“你不就熟你們學校那一塊嗎,真要玩起來,你未必有我有經驗,畢竟有些地方門票還挺貴的。”

“我做家教掙的錢和獎學金要供我們三個人玩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這段時間我也做好了遊玩的攻略,就不勞你費心了,畢竟有時候經驗不如腦子重要。”

在兩人劍拔弩張,眼神交匯直冒火星子的時候,許夢真幽幽地走過去,一把奪過齊銘另一隻手裏的行李袋,說:“大海哥這麽想幫你拿行李,你就讓他拿嘛!我和表姐的行李還是交給我吧,你們慢慢討論,我們先走了哈。”

周小紅麵露擔憂,還想說什麽,卻被許夢真拉著往前走去。

兩人反應過來,都臉色一變。許海凡率先鬆了手,齊銘同時用力一拽,搞得自己一個趔趄,身子一歪,差點摔倒,但他馬上穩住了身形,先白了許海凡一眼來掩飾尷尬,然後又昂著頭,大步去追許夢真和周小紅了。

許海凡來不及跟齊銘計較,理了理衣襟,也趕緊去追上兩個女孩。

原本許海凡是沒有把齊銘放在眼裏的,但經過那次談話,他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對手。畢竟人家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而自己就算再有優勢,可能最後也抵不過距離的搓磨。

“走錯了,往這邊走才能坐公交。”許海凡喊住被齊銘帶著走偏的許夢真和周小紅,又快走兩步,不由分說地從許夢真手裏接下行李,自己拎著。

許夢真看了故作鎮靜的許海凡一眼,沒有表示拒絕,臉上浮現笑意。

“沒走錯,往這個方向走可以打車。有我在,可不忍心讓你們去擠公交。”齊銘故意提高嗓門說道。

“我幫你們訂的旅店坐三站公交就到了,齊銘你跟我們不順路吧?那就在這兒告別吧。”許海凡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齊銘被噎住,他連來北京都是臨時決定的,根本沒時間去訂什麽旅店。

“齊銘,你要是有自己的計劃,就去吧,不用管我們。”沒想到許夢真還在一旁火上澆油。

看到許夢真偷笑的模樣,齊銘簡直氣得咬牙切齒。

“我……我不急,反正時間還早,就陪你們一起走一趟吧,順便看看你們住得怎麽樣。”齊銘硬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後,就在許海凡說出其他拒絕理由前,率先往他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許海凡皺了皺眉頭,正想趕上去,卻被許夢真攔住,“沒事,他想看就讓他看吧,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暑假期間許海凡回到上海,許夢真已經在周小紅的介紹下跟許海凡慢慢“熟絡”了起來。實際上,是她終於戰勝自己的心裏障礙,可以跟這位年輕的爸爸比較自然地相處了。

許夢真十八歲時,周小紅已經去世了三年,當穿越到1999年的倒數第二天重新見到她,而且還是十八歲的她時,許夢真先是感到新奇和好笑,隨後那個記憶中的母親形象開始慢慢在她腦中清晰了起來。

她對母親是有一些愧疚之情的,她也知道母親曾經很想跟她成為朋友,但母親固有的思維令長大後的許夢真越來越不能理解和忍受,叛逆期的她還是跟母親有了隔閡。

而父親一直不怎麽管她,從小到大都放任她所有的胡鬧,所以她跟父親更加親近。

然而當母親去世後,父親受到的打擊很大,他仿佛一夜之間繼承了母親的“遺誌”,開始對許夢真嚴加管教,不許她做這個,不許她做那個,處處生怕她磕著碰著,就像保護一件稀世珍寶。

用許海凡的話說,他隻有她了。

所以,許夢真跟許海凡的關係也開始慢慢惡化。

這時許夢真因為成骨不全症導致神經係統病變,身體狀況急轉直下,多次住進ICU。父親強忍悲痛,辭去工作,開始全心全意地照顧她。

有時候,許夢真會短暫地清醒一下,雖然身體無法活動自如,但能聽到許海凡說的每一句話。她知道他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希望能將自己從死神手中奪下,但她實在是飽受病痛折磨,痛苦不堪,所以她不止一次地埋怨父親為什麽要如此自私,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

有時候,許夢真也能微微睜開眼,看到伏在床沿打盹的滄桑無比的許海凡,這時她就一邊心疼著父親,在心底跟他說著對不起,一邊尋找著可以自我解脫的方法。

許夢真對許海凡的情感是複雜的,而且在穿越前一刻她還聽到了許海凡讓她千萬別離開的苦苦哀求,因此當她在2000年看到二十出頭的許海凡時,她下意識想要逃避那份炙熱的愛,盡管她明明知道此時的許海凡根本不認識自己。

後來,她不停地給自己洗腦,把年輕的許海凡和自己的父親許海凡當成兩個人來看待,這樣才慢慢適應了跟許海凡的相處,畢竟她作為周小紅的表妹是不可能完全避開周小紅的準男友的。

而許海凡雖然一開始對許夢真的印象不佳,感覺她是個有很多秘密的人,而且似乎總是躲著自己,好像心裏有鬼,但隨著後來相處的增多,他又發現這個小姑娘其實沒什麽城府,最關鍵的是她是一直真心為周小紅好,所以許海凡就放下戒心,也把她當成妹妹來看待了。

既然許夢真幫齊銘說了話,周小紅也不反對,許海凡就不再計較,四人一起坐上了去六裏橋的公交車。

六裏橋距離北京西站很近,這裏算是住宿相對便宜的地區,而且交通方便,有專門的景點公交可以乘坐。

一行人下車後又步行了兩三百米,離開主街,進入一條小路,七彎八拐後才來到了一家名叫“興陽”的小旅館。

齊銘抬頭看了看這旅館的外觀,頓時咂舌不已,“這地段,這條件……也能住人嗎?肯定很便宜吧?”

許海凡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卻沒有說出口,因為對於齊銘提出的質疑,他確實有些沒底氣。這種小旅館雖然算不上高檔,但對於學生黨來說性價比還是很高的。之前他又沒想到齊銘會跟著過來,所以路上心裏一直在打鼓,就怕齊銘陰陽怪氣,最後果然還是讓他猜中了。

“條件怎麽樣,進去看了才知道,都走到這兒了,難道不進去看看?”許夢真邊說邊給周小紅使眼色。

周小紅則直接邁步進了旅店,“住哪兒都行,再說師兄選的地方肯定錯不了。”

許夢真見狀,笑著瞟了齊銘一眼,便跟在周小紅後麵進去了。

許海凡此時心中略微鬆了口氣,但仍舊有些忐忑,因為實際的住宿情況還未得到兩位姑娘的肯定,於是他也沒心情去嘲笑齊銘,就緊跟著快步走進了店內。

齊銘獨自站在店門口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見沒人理自己,隻好也灰溜溜地進了旅店。

旅店內格局不大,周小紅正要把身份證給前台登記,齊銘卻攔住她說:”先看看房間再說,萬一不滿意,還來得及換,我剛看到旁邊有家錦江之星,要不我帶你們去住那個,條件肯定比這裏好得多。”

周小紅正要拒絕,許海凡卻主動對前台說:“你好,能不能麻煩你們帶我們去看看房間。”

前台是一位塗著猩紅的口紅,燙著大波浪的大姐,她本就對齊銘說她的店不好有些窩火,此時直接把氣都撒在了許海凡身上,隻聽她操著一口京片子說:“你不看過了嗎?到底要看幾遍啊?”

許海凡也不氣惱,依舊耐著性子說:“我是看過了,可她們二位還沒看過,還是等她們看過之後覺得滿意了再住吧,但我肯定是在這裏住的,你放心。”

前台大姐瞥了許海凡一眼,不情不願地拿起對講機,說:“你過來帶客人去看一下房間。”然後她便低下頭繼續在電腦上玩遊戲,再也不理幾人了。

周小紅拉了拉許海凡的衣袖,小聲說:“不用看了,你能住,我們也能住的。”

許海凡卻微微一笑說:“沒事,先看看再說,我不是賭氣,就是希望你們能真的住得舒服。”

周小紅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這時一位穿著員工服的阿姨走過來,領著幾人去看房間。

他們看的是一間標間,裏麵擺著兩張床,窗明幾淨,床單整潔,雖然整體空間不大,但該有的都有。

齊銘清了清嗓子,“這明顯不如錦江——”

“哎呀,真舒服!”許夢真不等齊銘說完,就仰麵往**一躺,擺了個大字,“表姐,就住這兒吧?我可走不動了。”

“好,那我去前台登記。”周小紅說著去隨身背著的小包裏翻身份證。

許海凡長舒一口氣,心中忐忑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不是,你們真要住這兒啊?”齊銘詫異道。

“既然小紅和夢真都沒什麽意見,那看來你隻能自己去住錦江之星了。”許海凡一副好走不送的表情。

“欸,要不你跟我們一起住這兒吧?人多熱鬧!”許夢真右手撐頭,側躺在**,似笑非笑地看著齊銘說道。

“這個……”齊銘故作艱難地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順著許夢真的台階下來,“那……那好吧,我就住這裏,萬一你們需要我,我也能第一時間趕過來。”

“沒房了。”這時員工阿姨在一旁麵無表情地說道。

齊銘直接被噎住,“這種地段生意也這麽好嗎?”

見阿姨臉色突變,許夢真趕緊蹦下床,賠笑解釋道:“阿姨,他這個人沒出過什麽門,也不會講話,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麻煩你再跟前台大姐一起幫我們查查,真的一間房都沒有了嗎?”

幾人來到前台,一起盯著大波浪大姐在電腦前慢悠悠地查著入住情況。

“確實沒房了,但是……”

此話一出,大家都緊張地看著大波浪大姐,等待著她“但是”後麵的內容。

“但是剛有個人退房了,剛好是跟你拚房的那個。”她說著抬眼看向一個人,幾人的目光都順著她視線的方向落到了許海凡身上。

許海凡吃驚地說:“所以你的意思是……”

“大姐的意思是齊銘要想住這裏,必須跟你拚房。”許夢真幫許海凡說完了後半句話。

齊銘滿臉漲紅,正要拒絕,許夢真卻壞笑著搶先說道:“你想好再說哦,要是你不拚,就自己去睡你的錦江之星吧。”

齊銘那容量本就不大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錦江之星離這兒有一公裏左右,要是他一個人住過去了,那無論周小紅在這邊和許海凡發生點什麽,他都是鞭長莫及,而且說不定明天他們會撇下他直接出去玩,那他這次來北京就算是白走一遭了。

而如果他跟那個討厭的許海凡拚一間標間,那他就可以第一時間掌握許海凡和周小紅之間的所有風吹草動,並立馬做出幹預,防患於未然。而且出去玩的時候,自己也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撇下了。

想到這裏,齊銘把頭一昂,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說道:“我願意!”

這下輪到許海凡傻眼了,齊銘居然願意了,那自己還能說不願意嗎?到時周小紅和許夢真肯定會覺得自己太過小氣。

於是他盡量表現出輕鬆的樣子,聳聳肩道:“我也無所謂。”

許夢真見狀拍手笑道:“都願意啊?那我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室友。”

周小紅也為事情圓滿解決而開心不已。

因為一連坐了14個小時的硬座,許夢真和周小紅的體力都到達了極限,所以許海凡就建議她們先休息兩小時,然後起來吃個中飯,下午再去玩。

回到房間,許夢真和周小紅先簡單洗漱了一下,又各自整理了行李物品,把下午出去玩要帶的東西統統拿出來。

許夢真邊收拾邊說:“小紅,你說他們倆在房間會不會打起來?要不我去偷聽一下……”

她說著就拿起一隻玻璃杯扣在牆上,認真地聽起來——許海凡和齊銘住的房間就在她們隔壁。

周小紅哭笑不得地問:“聽到啥了?”

許夢真沮喪地搖搖頭,“啥也聽不到,這酒店隔音這麽好嗎?還是說他們一點事兒都沒發生?”

此時牆壁另一邊的房間內,確實十分安靜。

並不是他們知道隔牆有耳,而是正在運用眼神和氣勢互殺。

許海凡沒有坐一夜的火車,並不太困,就靠在床頭看自己帶來的書。

齊銘則盤腿坐在**,行李扔在床頭,雙手挽在胸前,雙眼直視著許海凡,也不說話,但臉部極其用力,似乎想通過目光聚焦把他給點著了。

許海凡感受到了齊銘的目光,卻依然波瀾不驚,但總被人盯著也不舒服,他就幹脆轉了個身,背對著齊銘。

趁著許海凡轉身,齊銘趕緊放鬆了表情,又用手拍了拍僵硬的臉,一直擺出那副表情他也累啊,但是總不能真在這旅館裏跟他打一架吧。

他齊銘打架還沒怕過誰呢,雖然許海凡比他高,但一看就是從小到大隻會死讀書的“好學生”,論拳頭肯定沒自己厲害,隻不過萬一真打傷了他,讓他有機會被小紅可憐,自己大概率還要被罵一頓,他才沒那麽傻呢。

然而,又瞪了許海凡一會兒之後,齊銘感覺眼睛有點酸,他期待許海凡能跟自己吵兩句,至少說點什麽,讓他能休息一會,可許海凡就隻是專注地看書,半個字也不跟他講。

終於,許海凡放下書,起身去了衛生間。

齊銘趕緊一頭倒在疊好的被子上,伸了伸自己酸麻的雙腿,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當齊銘再次睜開眼時,看到的竟是許夢真凶神惡煞的臉。

“齊銘,你再不起來,我們可就走了!”

齊銘頓時精神一振,一個鯉魚打挺從**翻起來,“什麽?你們要去哪裏?”

“出去玩呀,你來北京就是來睡覺的?”

齊銘看了看周圍,終於清醒過來,原來剛才他趁著許海凡上廁所的時候躺在**休息,瞬間就睡著了,甚至連一個過渡都沒有。

“他們喊你都喊不醒,那呼嚕震天響,最後還是我有辦法!”許夢真得意地說道。

“你是怎麽喊的?”齊銘好奇。

許夢真輕咳兩聲,故作神秘,“你猜?趕緊去洗把臉吧,大家都在外麵等你呢!”說完她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齊銘來到衛生間,正準備打開水龍頭,卻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

黑眼圈深重,眼袋下垂,兩邊臉頰上都紅紅的,甚至能看出一條一條的印子,摸一下,還有點痛……

他終於反應了過來,“許夢真!你竟然敢打我,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