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軍,男,31歲,患有精神疾病,屬於限製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根據刑法規定,他這種尚未完全喪失或者控製自己行為的精神病人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所以,之前他猥褻許夢真隻被關了半個月就放出來了。
這是到了派出所之後,周小紅一行三人得到的答案。
“可他是怎麽知道我住哪個小區的呢?聽小紅的描述,他像是專門在咱們樓旁邊等著我呢!”許夢真忍不住問。
“人家警官不是說了,等他情緒穩定一點會再問清楚的……不過說實話,他這次確實比上次我們見到的時候更加不正常了一點。”齊銘說道。
“真是可惡!就因為他有精神病,所以可以隨便傷害別人嗎?”許夢真不禁攥緊了拳頭。
“聽說上次已經責令他的家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和治療了,這次估計會送去強製醫療吧。”齊銘難得地跟許夢真同仇敵愾。
“最好再也別把他放出來!”許夢真嘟囔道。
“這都淩晨一點多了,我們趕緊回去吧,小紅的手還打著石膏呢。”齊銘看到周小紅坐在塑料椅上,頭靠牆壁,正閉目養神,感覺有些心疼。
“好,趕緊回吧,明天我也請個假不去上班了,在家陪陪小紅。”許夢真說著就去攙扶周小紅。
“不用陪了,我隻是左手打了石膏,不影響正常生活的。”
“那你還去上課麽?”許夢真又問。
“上啊,既然都決定了要考資格證,那就爭取一次性考過,韓老師的補課不能落的。再說之前我杵著拐杖都能堅持上課,區區手指頭骨折就更不在話下了。”周小紅自信地說道。
這時,齊銘也殷勤地說:“沒事兒,小許你就放心上班,我會負責接送小紅的。”
許夢真剛準備習慣性懟一懟齊銘,但張了張嘴又改口道:“也行,那就交給你了,要是我表姐出個什麽事兒,你就提頭來見。”
“保證完成任務!”齊銘開心得像中了彩票。
最終,孟軍被判了兩年,並執行強製醫療,至於他是究竟是怎麽找到許夢真小區去的,還是不得而知,隻能歸結為是一次偶然性事件。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生活似乎回歸了平靜,周小紅和許夢真按部就班地一起上夜校學習,其餘時間兩人要麽一起去吃點好吃的、打卡當時的“網紅點”,要麽一個去補課,一個去打工,都各自充實而喜悅。
齊銘則一邊羨慕兩人的閨蜜情,一邊試圖加入她們,就算一時半會當不了周小紅的男朋友,先跟她當好朋友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這對姐妹花其實更喜歡二人時光,畢竟有些閨蜜之間的悄悄話,是不適合講給男生聽的。因此,不懂女生心思的齊銘時常會陷入被嫌棄的狀態之中。
國慶假期的時候,周小紅在許夢真的鼓勵下買了去北京的火車票。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上海。
小時候有一次爸爸帶她去蘇州玩,趕車時因為人多太擠,她的肋骨被擠骨折了,媽媽因此埋怨了爸爸很久,所以後來就再也沒人敢帶她出遠門了。
現在她長大了,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也不再像小時候那麽脆弱,之前她滿腦子都想著結束生命,根本不在乎這個世界有多麽精彩,而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都想要活下去,也想在有限的時間裏好好地看一看這個世界。
許夢真自然是要陪周小紅一起去的,雖然同樣是十八九歲的年紀,但她已經是玩過很多地方的資深驢友了。那時候,周小紅和許海凡帶她去北京看過故宮,去雲南看過滇池,還去杭州遊過西湖……現在想來,周小紅可能就是為了彌補自己兒時的遺憾吧。
2000年,從上海開往北京最快的列車是10小時車程,但隻賣499元的軟臥,周小紅和許夢真最後買的是比普快列車快一點,需要14個小時車程的快速列車的硬座票,一個人179元。
反正她們年輕,體力好,在網吧能玩通宵,那在火車上肯定也能坐滿14個小時。
為了避免擁擠,許夢真帶著周小紅早早就排在隊伍的第一個,這樣能最先進入車廂,還能得到寬敞的放行李的空間。
找到座位後,許夢真讓周小紅先到靠窗的位置坐定,自己則負責把行李包放到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
由於行李包裏有周小紅給許海凡帶的大白兔和一些罐頭糕點,比較重,許夢真身高又不夠,要把這個包舉起來放到行李架上,還是有些費勁的。
就在這時,一隻手適時地幫許夢真推了一把,行李包就順利地滑進了行李架裏。
“謝謝哦……怎麽是你?!”許夢真回頭正準備表示感謝,卻發現幫她的人自己認識。
這人卻不回應許夢真,隻是一屁股坐到了周小紅對麵。
周小紅也驚訝道:“齊銘?”
齊銘這才笑嘻嘻地說:“這麽巧啊,你們也去北京?”
許夢真在周小紅旁邊坐下,雙手挽在胸前,斜眼看著齊銘道:“巧嗎?你是故意跟蹤我們的吧?”
“別說那麽難聽!我也想去北京玩不行嗎?來,小紅,吃桔子。”齊銘剝好一個桔子,分了一半給周小紅。
許夢真忍不住又問:“你座位在這兒嗎?就亂坐。”
齊銘直接掏出車票給許夢真看,“喏,你自己看我是不是亂坐。”
許夢真瞟了一眼,車票和座位確實是一致的。
“你到底怎麽知道我們坐這趟車,坐這個座位的?”
齊銘嘿嘿一笑,得意地說:“我跟那個售票點的大姐可是很熟的,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啦,這有什麽難的。”
周小紅把那半個桔子又分了一半給許夢真,笑著說:“你倆就別鬥嘴了,既然都上車了,那就一起去吧。看,車已經開了!“
齊銘和許夢真一起朝車窗外看去,列車果然啟動了。
過去的火車很慢,坐車的人也沒有那麽著急到達目的地,和三兩好友一起一邊聊天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是一件格外愜意的事情。
齊銘帶了兩副撲克牌,一開始三個人打了會兒爭上遊,後來又把齊銘旁邊的大叔拉上,一起玩了會兒80分。
由於座位關係,玩80分的時候齊銘跟許夢真成了對家,周小紅則跟大叔是對家。要想贏牌,作為對家的兩個人必須齊心協力、互相配合,盡量多撿分,這樣才能決定下一盤是自己過關,還是對方升級。
齊銘其實是80分的高手,無奈手氣不佳,一直摸不到好牌,而許夢真的手氣雖比齊銘強點兒,但實在不會出牌,導致周小紅跟大叔都一路打到勾了,他們卻還在5上徘徊。
見周小紅打得節節高升、喜不自勝,齊銘也跟著傻樂,仿佛他跟周小紅才是一夥的。
許夢真一直輸牌本就憋氣,又看到齊銘滿不在乎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喂,你認真一點好伐?人家都要打完一圈了,我們還在5轉悠。”
“我哪裏不認真了?自己牌技差,還要怪別人。”齊銘不服氣地嘟囔。
“我牌技差?你怎麽不說你牌差!就你那個爛牌,再好的牌技也拯救不了!”許夢真恨不得一把牌甩到齊銘臉上。
“好了好了,也打了半天了,等這把打完,咱們休息一會兒吧。”周小紅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齊銘一腳,又眼神示意他別再說了。
齊銘會意,不再跟許夢真爭辯。許夢真黑著臉,好不容易打完手上的牌,最後一數,兩人隻撿了65分,等於保送周小紅又上了一級。
許夢真說自己要上廁所,起身離開了。
周小紅知道她不高興,想跟過去看看,齊銘趕緊擺擺手,說:“你坐著吧,我去。”
周小紅心想這個機會剛好能讓齊銘和許夢真獨處,就欣然點了點頭。
許夢真站在車門處,透過窗玻璃,看著外麵飛馳而過的景色,一臉悶悶不樂。
突然,一隻又大又圓的蘋果伸到她麵前。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便是齊銘笑得沒心沒肺的臉。
“玩牌而已,用不用這麽認真啊?”
許夢真一把奪過蘋果,大口啃了起來。
“玩遊戲不為了贏,那玩的有什麽意思?”
“玩遊戲可以為了贏而努力,但是如果最後輸了,也沒必要太在意。”
“你倒是很看得開!隻不過我看你根本沒努力,就是故意輸的吧?”
“哎喲,我真沒有!雖然我是想討小紅開心,但故意輸牌這種事……可能北京那個姓許的做得出來吧,反正我是做不出來的,這種行為不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麽……狗……”
“舔狗。”
“對,‘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許夢真咯咯笑了起來,“也是,你估計沒有這個智商去故意輸牌。那好吧,我原諒你了。”
“……不生氣就說不生氣,幹嘛還要損我一句。”
齊銘靠在車門的另一邊,和許夢真一起看向車窗外的景色。
“你為什麽要去北京?”許夢真問道。
“明知故問……”齊銘不動聲色,眼睛依舊看著外麵。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可能根本沒有結果。”
齊銘沉默了一下,自嘲地笑笑,說:”我剛說過啦,玩遊戲可以為了贏而努力,但是如果最後輸了,也沒必要太在意。談戀愛不是一樣嘛?隻要把該做的努力都做了,就算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至少將來回憶起來,不會太遺憾,對吧?”
許夢真認真看了看齊銘,第一次覺得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不堪,甚至還有些小帥,一瞬間竟有些感同身受地替他惋惜了起來。
“主要是你碰上了許海凡,要不然,你可能還是有些勝算的。”
許夢真本想安慰一下齊銘,卻不想碰到了他的逆鱗,直接炸毛了。
“我怎麽就不如許海凡了?你說!”
“非要我說嗎?那我可說了啊……人家一米八二,考的是清華,年年拿獎學金……”
“……好了,別說了!反正……反正我不會放棄的!”
“其實,你也是有優點的。”
“真的嗎?什麽優點?”
“你……臉皮夠厚,心也夠大,能夠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你其實是許海凡的臥底,對不對?哦……我知道了,你也喜歡那個傻大個,是吧?”
“喜歡……肯定是喜歡的,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喜歡。”
“那還能是哪種喜歡?你別跟我說什麽仰慕之心、兄妹之情,我才不信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誼呢。”
許夢真聽罷,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回望她有限的十八年生命,除了父女之情外,似乎確實沒遇到過什麽“純潔”的男女之情,至少對於那些有好感的男生,她是肯定希望能跟對方有進一步發展和接觸的。
“幹嘛不說話,被我看穿了吧?要不咱們來合作一把,怎麽樣?”齊銘露出一個壞笑。
“合作什麽,怎麽合作?”許夢真沒有反應過來。
“你呢,主動去追許海凡,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你追他,肯定容易拿下。如果你成功了,那小紅就是我的了,咱們這叫各取所需,是不是很完美的計劃?”
許夢真哭笑不得地說:“所以你這個計劃,隻有我在出力,你就坐享其成,是吧?”
“話不能這樣說,你追許海凡的時候,我可以從男人的角度為你提供一些專業性的靠譜建議,讓你事半功倍!”
許夢真冷笑一聲,說:“你快省省吧,我可是許海凡和周小紅的骨灰級CP粉,必須把他倆給我鎖死了,誰都不能拆散!”
齊銘愣住了,問:“骨灰?C什麽P粉?把誰‘鎖死了’?”
許夢真心中暗笑,白了齊銘一眼,嫌棄地說:“啥都不懂還學人家談戀愛,總之,我是肯定不會去拆散許海凡和周小紅的,你也是想都別想啊!”
齊銘撇撇嘴說:“你這麽偉大做什麽?不會是想搞那一套‘隻要他幸福,我就幸福’的狗屁理論吧?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謂的‘堅持’可能會給別人帶來壓力?”
“壓力?應該不會吧!我對她好,又沒讓她回報我什麽,隻是想讓她慢慢地離不開我的好,這樣她心裏不就有我了嗎?”
“你說你不求回報,難道感情的回報就不算‘回報’了?如果她跟許海凡在一起結婚了、生娃了,而你還是可以一如既往地對她好,那才是真正的‘不求回報’呢!”
“那才是真正的‘缺心眼子’呢!要是她都結婚生娃了,我還要纏著她,豈不是破壞人家家庭嗎?那叫第三者插足,我才不會做這種事。”
看著齊銘一本正經的模樣,許夢真忍不住噗呲一笑。
“‘缺心眼子’……虧你想得出來,還挺有梗的嘛。”
“這不是我想的啊,96年的春晚你沒看嗎?蔡明和郭達的那個小品《機器人趣話》,蔡明扮演的機器人就叫‘缺心眼子’啊,當年多火的……”
1996年,距離許夢真出生還有九年,她怎麽可能知道這個梗?
“沒看啊,誰說一定要看春晚的?”許夢真準備敷衍過去,轉移話題道,“我和小紅已經訂好酒店了,你呢?不會剛好又跟我們訂在一起吧?”
“你說說你們訂的哪裏,我看看是不是同一家。”
許夢真剛要脫口而出,忽然又狡黠地一笑,說:“想套我話啊?沒門!”
“你這點兒小聰明是都用來對付我了,是吧?沒事,等會兒我就跟著你們,看你們去哪裏住!”
“等會兒許海凡是要來接我們的……”
“接就接,怕他啊?北京又不是他家的,我來玩還要跟他匯報嗎?”
“匯報是不用,但如果你要一路跟著我們,可能就要說出個所以然來了。”
“我那不叫‘跟著’,我隻是‘順路’!”
“我是無所謂啊,就看小紅讓不讓你‘順路’了。”
“……小許同學,你別這麽無情嘛,看在我也請你吃了那麽多頓飯的麵子上,你總歸是要幫我說幾句好話的,對伐?要不這樣,我教你打80分,等會兒我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好好給你出出氣!”
“我需要嗎?明明是你手臭,還要怪我技術不好?”
“不需要不需要,是我硬要教你的,你隨便聽聽就好……”
……
14個小時在三個人的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中,轉瞬即逝。
中途許夢真忍不住睡了一會,周小紅可能因為太過興奮,一直沒有睡著。
齊銘明明很困了,但還是撐著眼皮、強打精神,要陪周小紅一起熬,導致最後下車時,他還歪著腦袋靠在座位上流著哈喇子,睡得雲裏霧裏。
許夢真本來不讓周小紅喊齊銘,就讓他繼續睡,反正這是終點站,會有工作人員叫醒他的,但周小紅不放心,還是把齊銘推醒了,畢竟大家一起從上海出來的,在陌生的地方應該互相照應。
當三個人走出出站口的時候,許海凡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了。
他喜不自勝地迎上去,想幫周小紅和許夢真拿行李,卻發現她們都空著手,緊接著,他就看到了跟在兩人身後,一臉倦容、打著哈欠,拎著兩個行李包的齊銘。
許海凡先是愣了幾秒,隨即笑著跟齊銘打了個招呼。
“齊銘,這麽巧,你也來北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