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麽秘密。”關於這個,小段順還真告訴過他,他那時候好奇問的,問得多了,小段順幹脆把自己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說了,老實得讓人心疼,“大段順沒有,倒有個老段順,是小段順的beta父親。小段順小時候身體很差,那時候的農村人迷信,說他八字不好,得把他的名字藏起來,藏進哪個長輩的名字裏,假裝世上從來沒有這個人……後來他的omega父親去世,他爸就把他接來了溫家,他爸起初是個司機,在溫家做了很多年,才被提拔成管家。後來,他說他做錯了一件事,具體我也不清楚,總之影響很不好,然後就跟他爸一起離開了溫家。”說到最後,金橋很細心地補充一句,“他跟溫勵馳是一起長大的,那種感情,不用我說,你都該知道多深。”

言外之意,提醒唐連,你才是那個後來的。

唐連沉默了一會兒,喝了口水,淡淡地說:“有錢可真好,要是我也一出生就有個首富爹和市中心的大莊園就好了,請管家的時候,我也請段順爸爸,那就是我跟段順一起長大,他愛上的就是我。”

“差不多得了啊。”那酸味兒,都快衝天了,金橋翻一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也就是走不快,不然才不聽你在這裏發牢騷,你少自己感動自己了,你這種人,我見過太多了。”

“我什麽人?”

“有奇怪癖好的人唄。”金橋盯著他,嘴角微微抬起,目光洞悉,“小段順以前好像過得挺不好的吧。怎麽樣,拯救失足少年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們這種人,嘴裏說著同情,可人家越慘,其實你心裏越高興吧,你根本想要他一直慘,一直仰望你,一直離不開你。”

唐連的眉毛難耐地聳了聳,像是要發脾氣,但忍住了。

金橋繼續說:“你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在說小段順綠了你,來,那我給你掰扯掰扯你們仨人的關係,你和小段順,我也不說以前了,就說現在,我看到的,從頭到尾是不是你上趕著的?他有要求你做過一件事嗎?你明不明白分手是什麽意思,分手就是再無瓜葛。再說他們,我不知道小段順為什麽離開溫家,但他這麽多年都不敢回來,說明他犯的肯定是突破溫勵馳道德底線的錯。”

唐連攥緊了手。

“溫勵馳從小,他們家的人就拿最高道德標準教育和要求他,小段順犯了錯,還離開那麽久,說到底,他根本沒有幫小段順的義務。可小段順落難,他怎麽做的,他違背自己的原則義無反顧伸手幫了。你呢,小段順日子稍微好過一點以後你是怎麽做的,他沒如你的意,你就責備他攀高枝兒,是,你倒是沒當著我說過這句話,但我自己會看,你對小段順什麽態度,我看得出來。知道他病了,還天天就那麽看著他頂著風雪來給你送湯,你也就仗著小段順心軟,仗著溫勵馳拗不過小段順。”

喘了口氣,金橋繼續說:“做人得講良心,唐連,你真覺得你那是愛嗎?你真覺得你差溫勵馳真隻差在家境和那十幾年?小段順要是看重那些虛榮,他還會是那副樣子,他那兩條破運動褲,從入秋起我就見他一直穿了……你自己想想吧,你跟小段順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在這扯個幾把。”

“你懂個屁!”唐連來火了,他不承認金橋的任何指控,誰沒有私心,他有,溫勵馳難道沒有嗎,溫勵馳就真那麽大無畏,那麽無私嗎,“我不愛他,車禍的時候我會擋在他前麵?他來看我,是我求的,不是逼的,我們之間的情,你哪裏明白!滾,你滾!”

就算他的做法有那麽一點自私,他利用了那場車禍,利用他的傷把小段順扣在自己身邊,但愛情,不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難道非得是苦苦等來的,才算得上天生一對,才值得祝福?

所有人都反對,好,那他還偏要把這強扭的瓜吃到嘴裏!

“滾就滾。”這人,簡直冥頑不靈,金橋把長發往耳後一挽,憤怒地下床了,“我是看你長得不錯不想你路走彎了才跟你說這麽多,老子出場費不知道多貴,你還不愛聽!”

穿好一隻鞋,另一隻在床底,他伸手去夠,沒提防,受傷的那隻腳點了一下地,傷腳不受力,他身體一歪,頭發散到臉側,眼看著要摔個狗吃屎,誰知道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拽了他一把。

alpha的手臂很有力,一隻手拽著他的腕子,一隻手,伸過來,把他耳邊散下的長發,輕輕地撩到了肩後。

金橋為這個下意識的溫柔動作一怔,他哥也喜歡這麽撩他頭發,總是邊玩兒他的長發,邊戲謔:怎麽辦,把我們小橋不小心養成芭比娃娃了。

任何人,隻要跟他哥挨上邊兒,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隱隱約約地,他突然覺得唐連,這個年輕卻故作老成的alpha,除了軸了點兒,大男子主義了點兒,癖好奇怪了點兒,似乎也並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抬起頭,別別扭扭的,他想道句謝,可對方忿忿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很不待見他的樣子。沒人敢這麽嫌棄他,頓時,他又冒起一肚子火,“別挨我!不用你假好心!”他把唐連的手打開了,“老子句句肺腑,你他媽還不領情!”

這可真是狗咬呂洞賓,唐連的手被反作用力甩到了枕頭上,他忍無可忍,隨手抓起一個枕頭朝金橋扔了過去,“滾出去,滾遠點兒。”

金橋被枕頭砸了一臉,他把那個枕頭夾在腋下,狠狠回瞪一眼唐連,一瘸一拐地走了。

病房安靜了下來。

唐連的胸腔不規律的起伏著,好半天,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泄憤似的,把手機上的五子棋軟件給刪了,那是金橋強迫他下的,說就會玩兒這個,要他陪他解悶兒。刪了,卻也沒覺得心裏好受多少,金橋的話,到底還是傷到他了,愛,還是不愛,跟金橋對峙的時候,他說得那麽義正言辭,但心底裏,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對段順是什麽感情了。

可他不願意多思考,思考多了,會讓他覺得自己這大半年的輾轉反側和那背水一戰的瘋狂一撲像是一場笑話。

秒針一格一格轉動著,時間還早,定了個中午的鬧鍾,他心事重重地睡著了。

沒睡多久,大概半小時,還是幾分鍾?一陣綿延不絕的呼叫鈴把他吵醒了,VIP層總共就隻住了兩個人,不是他,那就是金橋。

他沒打算搭理,那就是個事兒精。他重新閉上了眼,想繼續睡,但呼吸頻率卻亂了。

幾秒鍾後,呼叫鈴停了。

但靜悄悄的,並沒聽到護士走動的聲音。

唐連沒動,隻是卻睫毛顫了顫。

不會真出事了吧?

倏然,他睜開了眼睛,很煩躁地一掀被子,拄著拐杖朝隔壁的方向緩慢地走了過去。

路過護士站,裏頭沒有人,他想,大概是值班護士在配藥,或者上廁所去了,否則不可能任由呼叫鈴響那麽久。

推開門,唐連沒忍住氣笑了,他以為自己會看到金橋昏倒在**,或者更恐怖的畫麵,可這算什麽,“就為這個?”他無語地望向輸液架上空掉的藥瓶,按那麽久的鈴,就因為藥水沒了,“旁邊就掛著新的,護士沒來,你不會自己換一下?”

“輸液架太高了啊,”金橋顫顫地從被子裏抬起手背,輸液管裏隱隱可見回流的血液,“我又不是專業的,萬一沒插好怎麽辦?”

“我真他媽欠你的!”唐連忍氣吞聲地走了過去,把拐杖往床邊隨意一放,略微一抬手,把輸完的瓶子取下來,換成了新的。

代理完南丁格爾的工作,他拿起拐杖,怒氣衝衝往回走,剛轉了個身,又被喊住。他不耐地回頭看,一下子愣住了,剛才太著急,他竟然沒發現,金橋的麵色原來這麽差了,窩在被窩裏,隻剩一張臉露在外麵,剛才還張揚熱烈的一個人,一下子憔悴了,變得楚楚可憐。

“我好冷,回來忘記開空調了,開關在床頭,我夠不到,你幫幫我再走行嗎?”

唐連這才察覺到,確實是冷了點兒,他原先還以為是自己穿得少。

他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對著那樣一個病美人,誰忍心說重話呢。

“開了。”他拖著傷腿走了過去,把空調打開,調到最高室溫,然後順手從床旁的椅子上取了件嶄新、一看就知道沒被穿過幾次的羽絨服,轉身朝金橋說:“自己坐起來,穿件厚的,我就說你穿少了,你還不信,原來你也知道怕冷。”

或許是感冒了,金橋的聲音更啞了,也沒力氣瞪他了,顫顫巍巍坐起來,靠在床頭。但還是驕縱,並不接他遞過去的衣服,而是拿那雙漂亮的眼睛瞧他一眼,微微有些祈求的意思,小聲吩咐:“你給我披上,我沒力氣。”

唐連沉默了一下,孤A寡O,共處一室,就是為了避嫌,他也不該答應。可金橋實在太可憐了,他知道自己的毛病,看不得omega示弱,尤其是金橋這樣的,平時趾高氣揚的omega,一軟下來,簡直讓人無法招架。

他沒作聲,但腳步動了。

金橋是個半臥的姿勢,為了把衣服繞過他的肩,唐連隻能在床邊坐下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努力把這件稍微曖昧的事情做得坦然。羽絨服很輕,飄飄然蓋在金橋**的肩上,像是雲,遮住了一片月光。

穿好了,他往後退,他是有些緊張的,這時候,門外傳來些異響,像是腳步聲,他下意識轉頭,還沒看清楚,臉頰突然被一雙柔軟的手捧住了。

一張唇,溫熱,帶著藍風鈴的熏香,不由拒絕地湊過來貼在了他的臉頰。

作者有話說:

雖然但是,不要站這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