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晝心底的怪異感更重了。

短短兩天, 楊藝玲的氣場天差地別。

“如果來的話,讓你們經理給我發個信息就好啦。”楊藝玲麵露躊躇,視線緩緩劃過謝晝的臉,趁他沒說話, 補了句, “對了,明天……我會在場, 這個你也轉達一下。麻煩你啦。”

謝晝總覺得她好像是在說:我希望你們能參加, 但我怕我的在場會讓你們感到不舒服,但我仍希望你們能來。

謝晝應下了這件事, 並把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了路民民。

謝晝懶得再跑路民民房裏一趟,所以打的語音通話,這會兒靠在**打電話。

路民民先前還說不用戰隊自費準備夥食, 又能給戰隊增加熱度,去就去, 說走咱就走。後腳聽到謝晝說楊藝玲也會在場,登時有幾秒鍾的沉默。

半晌後, 他無言:“這事兒我得再想想。而且明天多多要出去配藥。”

謝晝以為這事可以提前宣告涼了。

哪知道半個小時後路民民在群裏宣布明天要參加直播。

還把直播計劃一並發在群裏了——很顯然, 還是跟先跟楊藝玲那邊聯係過才發的通知。

參與的戰隊國內外都有,幾乎所有戰隊都來了, 而直播也不光是大賽組主辦方統一直播, 直播計劃裏明明白白地寫著:允許各戰隊各選手開私人視角的直播。

同時,文件裏還特意寫了長篇大論的致歉,聲稱是主辦方疏忽,導致了SIZE戰隊隊員出現海鮮過敏的症狀, 因此此次活動作為補償, 選取了SIZE戰隊代表國家的特色食物餛飩。

謝晝草草看了看就睡了。

養精蓄銳, 靜待明天比賽結束再說。

——

錢多多在就近醫院掛水。比賽完,路民民讓鍾敘時先去趟醫院接他,回來再參加直播活動。

鍾敘時沒有異議。吳恙罕見地頓了一下,跟路民民申請了一道出行:“去看看他……他那個脾氣沒準又跟時哥鬧。”

一下子,謝晝和許雁南成了“留守兒童”。

活動地點選在酒店餐廳,大廳裏人聲鼎沸,各國語言交織著,謝晝是一句話都沒聽懂。

人很多,又都是換下了隊服穿著日常服,這麽多人,謝晝也很難一眼分辨出誰是誰。

然而謝晝一路走進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卻不少,國內的選手喊“晝哥”、“晝晝子”、“謝哥”、“牛逼哥”。

國外的就比較離譜了,一串謝晝根本聽不懂的語言從對方的嘴裏飆出來,謝晝僅能從對方目不斜視直直望向自己的眼神裏得知,這確實是在給他打招呼。

讓謝晝更奇怪的是,他與許多選手並不相識,他們本身沒在跟任何人打招呼,隻是在看到是他和許雁南後才會微微頓住腳步,更有些選手是在同行朋友的提醒下回頭對他們上下打量。而無一例外,這些人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一種像是看見新奇東西的善意的笑容,謝晝都要懷疑他倆臉上是不是寫了什麽字了。

秉持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體育精神,謝晝從自己快要遺忘的記憶角落裏憋出兩句別扭的英語來:“Thanks,thanks,hello.”

工作人員看見人來了,熱情地走來,領著他們前往貼有“SIZE戰隊”字樣標簽的圓桌。

謝晝迎著各種目光,順口對身側的許雁南笑道:“一覺睡醒,我倆長成大熊貓了啊?”

言下之意,怎麽誰都忍不住看兩眼?

許雁南哪曾被這般看過,早就說不出話,隻能愣愣地點了下頭。

桌上已經擺好了包餛飩要用的材料。餡是已經調好的,不需要選手們自己動手再做。他們要完成的內容僅僅是“包”這一步。

不過就算隻有這一步,也難倒了眾人。

半個小時過去,官方總直播視角裏,每個戰隊的圓桌都可以用“杯盤狼藉”來形容。國內還算好,矮子裏拔高個,總能找到幾個過得去眼的。

國外選手們就堪稱災難現場了。

謝晝屬於國內的“矮子”,不過他不僅無所謂,還依照路民民說的建議開了個人直播。

他麵前擺著一列已經包好的餛飩。

別人的餛飩長得像元寶,飽滿的餡被裹在中間,翻折過來的餛飩皮恰到好處地圍在四周。

他的餛飩像招風耳,餡深深地凹進去,餛飩皮完全豎立著,簡直先天畸形。而且醜得各有特色,每個餛飩都是不同的“耳型”。

這還是建立在他和許雁南共用一個賬號直播的情況下——許雁南的手機被他們拿來搜教程,方便他倆照著學怎麽包餛飩。

【今天我沒看吃播就等著你給我下飯呢!!】

【哈哈哈下飯真實,我第一次在老狗逼直播間裏體會到下飯的感覺】

【來了來了來了老狗逼帶著他的狗啃餛飩來了】

“別急著下結論。”謝晝兩隻手各幹各的,一點都不和諧,卻還是說,“等我再掙紮一下啊。”

他向許雁南投去目光。

換來許雁南眼求助的目光。

謝晝視線下瞥。

他做了一列餛飩的功夫,許雁南剛做了三隻,不知道是不是餡放得多了,汁水有點溢出來,封口處沒完全沾上,屬於是下鍋裏準會燒散架的類型。

“……”得,麵麵相覷,兩相無言。

【主播別看了再看也救不了你】

【(狗頭)主播翻車過嗎這次絕對是翻車博主了】

【哈哈哈媽的節目效果滿分】

“誰說我翻車的?”謝晝盯著屏幕,兀地笑了,手上沾了點澱粉防黏,又挑出一張餛飩皮平攤在手心。

然後挖了一勺餡放在餛飩皮正中間。

然後將五指蜷縮,手心裏一捏。

用著大餛飩皮,仿著小餛飩的做法,開擺一捏。

小餛飩雖說是這麽做的,皮卻是專用的薄皮,而且通常是圓形的薄皮,捏的手法也有講究。謝晝這胡亂一通捏,看起來像那麽回事了。實際上僅僅是皺巴巴的一坨,四不像。

“這不是挺好?”謝晝隻認真看了眼,神色自然地把那個大的“小餛飩”放到剛剛包好的其他餛飩一起,麵上一點都不尷尬,笑得像包餛飩老手,“還就包不好了,怎麽辦吧。”

【笑得我滿床亂爬】

【哈哈哈救救主播吧又瘋一個】

【我剛從Gank戰隊的直播間出來,剛剛楊藝玲領著餛飩大廚在他們那現場教學!聽說是一個戰隊一個戰隊過來的,在慢慢教,等下說不定就來了,老狗逼有救!】

【時隔多日不見 主播的直播還是一樣讓我笑一笑十年少謝謝你主播哈哈哈】

“不客氣。”謝晝掃完了彈幕,擦了擦手,然後用沒沾到餛飩皮的小拇指點擊屏幕。

審時度勢,幹脆利落地換了直播間名稱。

【還就包不好了怎麽著】

海嘯TV的直播間名稱下方還有一欄主播一句話介紹,默認設置是主播的個性簽名。謝晝之前沒怎麽管他,這會兒也跟著改了。

於是直播間頁麵上整整齊齊兩行——

“還就包不好了,怎麽著。”

“不然你們報警吧,再給我叫輛救護車,我快不行了:( ”

眼尖的粉絲看見了都笑,彈幕上頓時全是“哈哈哈”。

“開擺了,家人們。”謝晝跟著笑笑。

於是謝晝維持著捏小餛飩的“手藝”繼續包。

沒多久,小小的手機屏幕裏展示著大大的特效字:

【230贈送給主播SIZE-Chew1個深海遊泳圈!】

【230贈送給主播SIZE-Chew10個深海遊泳圈!】

【230贈送給主播SIZE-Chew1個深海遊泳圈!】

【230贈送給主播SIZE- Chew20個深海遊泳圈!】

【笑死我了,連起來看就是110和120是吧,這位老板好會玩!】

【哈哈哈還送的是遊泳圈救命用的】

瞬間,起哄的其他粉絲都在刷666。

普通用戶在直播間的彈幕沒有特效,給主播砸滿一萬塊就會有花裏胡哨的彈幕特效可供選擇,作用嘛,通常是用來彰顯氪佬身份,引起主播注意。

這位ID為“230”的用戶就帶著流光溢彩的彈幕特效發了一句:

【230:小錢,主播不用在意。】

彈幕都在笑,隻有謝晝沒在笑,在埋頭包餛飩。他自然也錯過了彈幕的一陣嬉笑。

彈幕邊看謝晝直播包餛飩,邊聊些有的沒的。謝晝抬眼的時候就看到彈幕新來的人不明覺厲,問:

【怎麽沒看見Hour T T 他怎麽沒開播也沒出鏡】

【我剛剛就想問了……結果他們笑太快把我硬生生刷走了】

【230:Hour有事,晚點開播。】

【230:主播的直播間,關注主播就好。】

【啊啊啊主播可是Hour老婆,Hour怎麽能不在呢!】

【我剛剛就說好可惜,該死的,我真的很喜歡Hour的手,有沒有懂的,包餛飩拍手肯定很好看!少來一會就少讓我看一會,幸好主播的手也好看。】

“那確實挺可惜的,Hour多好一雙手,又好看,又會打電競。不過包餛飩也可惜了。”謝晝說話不打草稿,人笑得沒邊,“拿來掐我腰多好啊。”

離譜它媽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的程度。

偏偏謝晝自認良好,反正男神不在,根據他朝夕相處下來的經驗以及媒體的報道,男神也沒這個閑情逸致亂看直播或者論壇。

口嗨一下,問題不大。

【230:認真的?】

大夥跟了一排。

【認真的?】

【認真的?】

……

楊藝玲與男解說衛迎剛走到他麵前,這幾句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

“那不然呢?”謝晝反問彈幕,語氣戲謔,“剩下的付費也不能聽了,謝謝,再說直播間要封。”

楊藝玲的目光落在謝晝身上,雙手不自覺地捏緊手裏的話筒,神色微變,顯得愣愣的,有些失落。

謝晝的話飄到她耳朵裏,是種他和鍾敘時異常親昵的口吻。

同樣感覺語氣親昵的,還有鍾敘時,230本人。

此時他正站在醫院取藥處。醫院不算鬧騰,偏安靜,為了不打擾其他病人,他是戴著耳機看的直播。

鍾敘時嘴角不自覺地揚了些。

吳恙陪錢多多拿完藥,錢多多眼尖,又是剛掛完水,一身活力無處釋放,便悄悄然走近了偷窺鍾敘時的屏幕——

“啊?你不會打算在這裏開播吧。”錢多多嫌踮腳看屏幕累,匆匆一瞥,沒仔細看,就退下來了,“海嘯TV的直播要雙重認證才能登錄,沒電腦授權手機登不上去,咱們現在快回去才是正事!”

“來了?”鍾敘時隨手摘下耳機,多看了一眼屏幕才關閉。神色淡淡的,聲音如常,“所以我現在是230。”

“什麽230?”

作者有話說:

低情商:你的乖寶馬甲沒有批好。

高情商:你猜國內外選手為什麽都盯著你看?

另外,我來替Hour告訴多多什麽是230。P;

“110+120=230” 平平無奇數學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