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對海城景點十分熟悉, 第二天一早給夏予發了攻略,先詢問他們想去哪些地方, 他好安排車。

夏予不好意思讓他白忙活那麽久, 給他轉了定金,阿豪性格爽直,也沒有推諉, 拿好錢把行程安排的非常清晰且妥當。

原本以前做規劃是霍岩,現在這件事交給阿豪做,霍岩沒事做,就一路上照顧夏予飲食。

兩人這兩三年都是這樣過的,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夏予習慣成自然, 吃完飯嘴角沾有醬汁, 霍岩如果看見,會直接用餐巾紙幫他擦掉。

對於阿豪這樣一個體院大直男,這種畫麵極富視覺衝擊力, 他啞然了好幾次, 最後在他們坐觀光車時,趁著霍岩去洗手間, 阿豪問出自己這幾天的疑惑。

“夏予, 怎麽你和霍岩長點得一點也不像, 難道你們是一個長得像爸爸, 一個長得像媽媽?”

夏予搖頭, “不是, 我們不是親兄弟,他爸媽是我的養父母。”

阿豪非常震驚, “養父母……你是他的童養媳??”

夏予:“????”

夏予對他這個說法感到驚愕, 足足愣了好幾秒, 才哭笑不得說:“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你會說童養媳,再說我們兩個都是男生。”

“男生又怎麽了。”阿豪擦了擦額頭的熱汗,大大咧咧說,“你不知道男生也可以喜歡男生麽,這種群體叫GAY,他們喜歡同性,是同性戀。”

夏予尷尬臉:“啊這……”

兩個大男生在景點觀光車上,不討論這景點好不好看好不好玩,居然在這裏討論少數群體。

夏予往旁邊洗手間看,心說霍岩怎麽還沒回來。

阿豪一本正經給夏予科普,他看出夏予不感興趣,又湊過去低聲補充:“你別誤會,我不是GAY,我有女朋友,是我同專業的一個學妹。”

“我說這個,是因為我哥是,我看你倆相處比較那個,又說是哥哥弟弟,我還以為你們關係是……”

“不是不是。”

夏予接連否認,他不怕阿豪誤會自己,怕阿豪誤會霍岩,霍岩可比誰都直,是個鋼鐵直男。

上輩子他欺負霍岩時,唯有一次惹得霍岩生氣,是他放學撞見有女生給霍岩告白遞情書。

霍岩婉拒女生,說自己已經有很喜歡的人,那個人很好,他不能再喜歡別的人了。

等女生走後,夏予從門後悄然出來,笑話霍岩有人喜歡他,還八卦霍岩喜歡的人是班上的誰。

夏予把全班女生猜了個遍,最後猜到男生群,見霍岩怔愣,他立刻諷刺霍岩居然是同性戀,是變態,甚至違心地說霍岩好惡心。

霍岩當時臉色很不好,語氣沉悶又笨拙地反駁他。

夏予氣急了,說霍岩喜歡的男生也是變態,霍岩頭一次對他生氣,沉著那張剛毅俊臉駁他,“他不是,他很好,一直很好。”

夏予說不清聽到霍岩誇別人的心情,好像很酸澀,又好像很煩躁,他口不擇言地說:“他”

無次數回憶起這件事,夏予都覺得自己骨子裏壞透了,上輩子的淒慘結局是咎由自取。

唯獨父母和霍岩不該被他影響,他們應該有更好的生活,霍岩也應該和他喜歡的那個人人結婚生子,而不是被他連累住破屋背巨債。

他就是個災星。

夏予抿了抿唇,啞聲說道:“他不是同性戀,你別胡說。”

阿豪雖說神經粗條,但也發覺夏予情緒不對,大概是自己哪句話觸動了他的傷疤,便閉上嘴不說話。

不多時,霍岩捧著椰汁和嫩椰肉回來這邊,把東西遞給夏予,他知道夏予愛吃,特意過去排隊買的。

阿豪十分羨慕道:“霍岩,你對夏予可真好。”

霍岩“嗯”了聲,並未多說。

阿豪看出來霍岩不想搭理他,雖然很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裏沒做好,讓霍岩不高興了。

他想破頭也想不到,賣椰子的小攤離這裏不遠,視線穿過樹林,恰好可以看到觀光車的候車區域。

夏予和阿豪相談盛歡的畫麵,清晰明了地印入某位傻大個的視野裏,尤其當阿豪湊近夏予時,賣椰子的小販差點沒搶過來客人手裏的椰子。

旁邊路過想買椰子顧客,更是被這位麵相凶神惡煞的客人嚇得退避三尺,匆匆離開攤位。

霍岩不搭理阿豪,阿豪也不會自討沒趣,老老實實坐好。

三人等了一小會兒,觀光車到時間,往山上出發,今天要逛的景點是森林公園,基本全程都在觀光車上,有少量步行林道。

到某個景點後,三人跟隨其他遊客下車,阿豪正要說稍後的安排,卻見霍岩非常自然將夏予沒有吃完的椰肉接過來,自己兩三下吃完。

見狀,阿豪麵色十分古怪。

霍岩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抬頭看來,兩人視線陡然交接,霍岩皺了皺眉,神色不虞。

阿豪匆匆挪開視線。

接下來到景點參觀時,夏予明顯發現阿豪話少了許多,不像先前剛上山那會兒話癆。

等下山後,阿豪話才稍微多了一點,他們到酒店各自回了房間。

他們明天預約了潛水,今晚需要早一點休息。

白天跟阿豪的交談,讓夏予想起上輩子的事,這一夜他睡得極其不安穩,他居然夢到上輩子自己死了過後,霍岩一輩子孤獨終老。

在夢裏,他變成了靈魂狀態,眼睜睜看著霍岩替他操辦葬禮,他遺骸下葬那天,霍岩在墓碑前整整坐了一夜,次日天亮時頭發白了一半。

夏予不知道這是夢,哭著讓霍岩不要這樣傷心,他的死是皆大歡喜,沒有他這個累贅,霍岩應該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然而在夢中,霍岩不但沒去過安穩的日子,甚至開始抓住身邊一切資源,不停的往上爬,從一個小工逆襲成一家企業董事。

他開始報複梁世濤,程野,一切辜負夏予的人,他通通沒有放過。

夏予看著他利用十年的時間,擊敗了曾經他和夏予無法戰勝的敵人,期間有無數次他可以選擇放棄,但霍岩他沒有。

將所有欺負過夏予的人碾進淤泥,梁世濤入獄,梁家破產,程野斷了一條腿,費家為首的黑暗勢力被清掃,費誠在國外再也回不來。

霍岩做了很多很多,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將公司提高到另一個高度,他卻將公司股份轉讓。

他離開公司,一分錢也沒有拿,誰也不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裏。

身為靈魂狀態的夏予一直陪著他,陪著他報複曾經的敵人,陪著他轉讓公司股份,陪著他回到那套破破爛爛的小屋,孤獨地度過晚年。

霍岩活的時間並不長,他四十三歲那年,他病倒了,再也治不好。

他臨走前,夏予看見他每晚都拿出自己的舊錢夾看,錢夾很舊,但保護得很完好。

夏予跟在他身邊幾年,就見過這個錢夾幾年,霍岩非常珍惜這個錢夾,每天貼身放著,從未打開使用過,隻偶爾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撫摩。

起初夏予以為是很重要的人送的,霍岩才無比珍視,直到霍岩離世,護士收拾他的遺物時,不小心將錢夾掉落在地上。

護士將錢夾撿起,恰好是展開的,夏予看清錢夾的內部,神情一頓,整個人倏然愣在原地。

老舊錢夾中空無一物,隻有存放照片的夾層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中是兩個並排站著的少年,兩人穿著A城中學的藍白校服,一個咧嘴笑得青春洋溢,一個木著一張黝黑俊臉,神情很不自然地扯著嘴角,笑得很僵硬生疏。

照片不是兩人的合照,而是從一張很大照片中裁下的,背景是學校名字,因為被裁剪過,隻剩下殘缺的“中學”兩個字。

是畢業照。

淚水頃刻決堤,夏予回頭看安靜躺在病**毫無聲息的男人,對方病態消瘦,臉頰凹陷,早已經沒了少年時的冷俊帥氣。

他和霍岩沒有一張合照,最初是他看霍岩不順眼,每年家庭合照時,都找借口不出席。

後來他和霍岩關係親近許多,因為生活拮據,兩人用的手機都是老式按鍵手機,不能拍照不說,別的功能用起來也卡得要死。

他沒想到霍岩會以這種方式珍藏他們的合照。

少年隱晦又卑微的喜歡如生長在暗處的一抹嫩芽,終於在這一刻得見天日。

……

夏予睜開眼時,眼角淚水還沒有幹,內心深處湧動著巨大的傷感與難過,驚濤駭浪般難以平息。

他來不及思考是夢境還是現實,掀被下床,到隔壁敲響霍岩的房門。

霍岩睡覺一般不會很沉,夏予沒敲多久門,他就來給他開門。

門打開的一刹那,夏予猛地撲過去抱住霍岩,他再怎麽纖細嬌小,到底也是一個十八歲的男生,撞得霍岩退後半步才站穩。

霍岩不解問:“怎……麽了?”

夏予悶聲搖頭,許久才嗓音沙啞地開口:“阿炭,明天我們去拍照。”

霍岩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有這個想法,但依言點頭,“好。”

夏予說:“多拍幾張。”

“嗯。”

作者有話說:

魚仔:我們拍很多合照,別撕畢業照了

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