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坐在教室裏半小時, 那種尷尬也沒多消退幾分,反而一直不停縈繞在他腦海, 揮之不去。

他倆確實都是男生, 他也沒被男生抵過,上輩子他隻跟霍岩同睡過,但跟霍岩是一個睡床, 一個睡地鋪,兩人根本沒這麽坦然相見地躺在同一張**。

如果偶爾出個突發狀況,兩人睡在一張床時,霍岩也會拿出兩床被子,將他和自己隔開。

夏予曾經一度很受傷, 以為霍岩記得當年被他欺負的事, 對他心有芥蒂,收留他也隻是完成父母遺願,內心對他十分厭惡。

不怪他這樣想, 實在是霍岩最初對他太過客氣和周到, 不像朋友,更不像親人。

以至於今晨兩人挨在一起, 他手臂輕易能觸碰到霍岩的熾熱皮膚, 察覺小兄弟明晃晃的波動, 他內心不禁大受震撼。

一方麵是兩人的親近已經超越上輩子, 另一方麵則是……他發現真的很粗長, 比他大很多。

同為男生, 很難不產生自卑。

夏予在座位又尷尬又自卑時,鄰座的霍岩也是萬分懊悔, 他也意識到早晨無意識的動作對夏予很冒犯。

他將夏予視作心中的明珠, 不敢讓對方沾染一絲世俗。

霍岩很惶恐, 他怕夏予會覺得自己是變態,再也不理他,不跟他親近,身邊喜歡夏予的人那麽多,夏予不止有他一個朋友。

幾堂課下來,平時兩個親密的人愣是一句話也沒說。

最先發現異常的,自然是眼睛從未離開夏予半小時的費誠。

費誠以為兩人鬧矛盾,別提多開心,下課鈴聲一打,立刻從座位站起,拍了拍自己跟班肩膀,“走,哥帶你去小賣部買東西。”

跟班不明所以,跟著他走。

費誠是抓住一切機會獻殷勤,把攻略夏予當做競賽遊戲,他喜歡夏予那張臉不假,但明顯追到夏予這事更激起他的鬥誌。

夏予跟霍岩鬧矛盾,他太喜歡看見,這不就是他表現的機會。

費誠前腳出門,後腳靠窗座位的梁宥就跟了出去,將回來的費誠堵在回教室的路上。

費誠挑眉看著眼前的同學,“梁宥,你攔住我做什麽?”

梁宥扶正眼鏡,“免得你搗亂,他不喜歡被打擾,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關你什麽事兒?”

費誠除了討厭粘夏予的狗腿子霍岩,還討厭這一副清高樣的梁宥,這家夥跟自己一樣心思,以為自己裝得有多好,裝模作樣。

費誠“嘖”了一聲,往前走,“起開,好狗不擋道。”

梁宥腳步一轉,繼續擋住費誠。

費誠對他再三阻攔,也是一肚子火,“你有病吧,自己沒那勇氣去夏予跟前湊,還非要阻止別人,你以為自己多高尚。”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那些想法,梁班長,你知道你這叫什麽麽,就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梁宥神情不改,“隨你怎麽說。”

費誠見他紋絲不動,明顯是要跟他僵持到上課鈴響,不禁煩躁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罵了句“草”。

費誠暫時不想跟他起衝突,他爸警告過,如果再在學校鬧事,就把他轉去別的學校。

他一走,霍岩那傻子豈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自己哪還有機會。

費誠丟下一句“老子換條道走”,說完大步往下走。

梁宥沒有再去堵別的路,費誠一來一回,上課你也該響了,他不用再趕過去阻攔。

回到教室,梁宥目光不覺投向後排,夏予正在分發考試試卷,霍岩在旁邊認認真真幫忙,餘光時不時地瞄一眼夏予側臉。

當夏予轉頭看他,他又匆匆偏開頭,卻沒發現夏予在跟他目光交錯時,耳根也是微紅的。

像是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純情又浪漫,青春酸甜的香味在這個初春漸漸彌散開。

梁宥唇角掛著落寞的笑,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回到位置坐下。

很快,上課鈴聲響起,費誠踩著鈴聲奔進教室,他凶狠地瞪了眼梁宥,憤然回自己座位。

這段小插曲,夏予自然是不知道,他和霍岩之間的微妙尷尬,沒多久就因為別的事消散。

為了衝刺最後兩個多月,夏母把譚嚴請來給夏予補課,因為夏予和霍岩住的地方房間多,她就直接安排譚嚴住到夏予他們原來住的地方。

每天放學後,霍岩去學校籃球場打球放鬆,夏予則回家找譚嚴補課,他這次沒有拒絕夏母。

霍岩想考的學校,霍岩是穩上,夏予成績不穩定,他如果想跟霍岩去同一所學校,必須付出比先前更多努力,才能有保證。

夏予每天放學非常積極回家。

相比夏予的高興,霍岩明顯比往常沉默了許多。

夏予以為他是學習太累,讓他打完籃球先回宿舍休息,不用特地回家來接自己。

夏予說完,匆匆掛斷電話。

籃球場的霍岩愣然望著黑屏的手機,唇角漸漸抿直,他整個人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壓抑情緒緊裹,壓得他心髒堵得慌。

霍岩在感情一事上非常笨拙且遲鈍,他無法理解自己這種情緒的誘因,抓了抓後頸,把手機放在一旁,繼續跟隊友們打籃球。

大家打了幾場,中場休息。

隊裏有個男生喝完水,說:“霍哥,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事了,怎麽感覺你今天打球有些心不在焉。”

霍岩茫然搖頭,“沒事。”

男生狐疑地多看了他兩眼,心說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

很快,男生發現自己沒有感覺錯,霍岩今天打球的確心不在焉,中間投籃幾次落空。

教練也發現他不在狀態,也不是平時訓練,就讓霍岩先回去休息,大家都覺得他今天不對勁。

霍岩也知道自己今天不適合打球,他跟隊友們告別,先回寢室洗了個澡,換身衣服。

他準備去家裏接夏予,學校外麵的路黑,路燈也壞了好幾盞,霍岩怕夏予回來時會害怕。

等他剛到樓下,就接到夏予的電話,說今晚不回宿舍住,讓霍岩不用來接他,也不用等他。

霍岩愣愣地掛斷通話,目光一直盯著手機,站在原地沒動。

遠在家裏。

夏予把手機放在書桌旁的立櫃,攤開試卷,“譚嚴哥,開始吧。”

譚嚴扶正眼鏡,指著第一個被他紅筆圈出來的選擇題,“這道題他有好幾個公式,公式套錯,很容易就選錯,做題的時候就要注意。”

夏予這套試卷得分不高,譚嚴從他錯題當中歸納,總結了幾處他知識點比較薄弱的地方。

夏予想騰出一天回宿舍跟霍岩一起住,今晚抓緊多寫一張試卷。

在他理解錯題公式時,譚嚴去浴室洗漱,換了身輕便的睡衣,出來後,他繼續給夏予講題。

兩人又講題講了近兩小時,夏予帶著用具離開書房,譚嚴也回自己房間休息,他如今在夏氏企業工作,最近在修年假。

等夏予快速洗漱完,準備回自己房間睡覺時,忽然門口傳來鑰匙旋擰的聲音,他立刻警惕地轉頭看。

夏予下意識以為是小偷。

他偷偷抓過浴室門口的掃帚,把燈一關,朝著門口玄關走過去。

這時,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道高大背光的身影出現在門縫後麵,他想也沒想,掄起手裏掃帚就朝著那道身影狠狠砸去。

啪——

掃帚被陡然接住,兩物撞擊發出金屬碰撞的脆聲。

緊接著旁邊開關啪地響了聲,視野亮起,夏予緩慢抬頭,一張熟悉的黝黑俊臉闖入他的視線。

“……霍岩?”

夏予驚訝地喊了一聲。

霍岩撓了撓臉頰,神態不太自然地眨了下眼睛,說:“我……我睡不著,跑步不小心跑回來了。”

夏予:“……?”

這是什麽蹩腳的理由。

雖說夏予不知道他回家的目的,卻也沒有追著問,“嗯”了聲,又看他滿頭大汗,的確像是狂奔回家。

夏予用掛在脖子上擦頭發的毛巾,給霍岩擦了擦臉,說:“我和譚嚴哥已經洗漱過,你休息一會兒,也洗漱睡覺吧,等下你……你自己鋪床。”

原本想說霍岩房間沒有整理,讓霍岩來他房間睡覺,但夏予陡然想起那天早晨尷尬的場景,不由的將話給收了回去。

他是直男,霍岩也是直男,可那天早上發生的事卻不那麽直男。

以免他倆都尷尬,夏予非常自覺的避開兩人同床睡覺。

然而夏予並沒有料到,自己這個無心舉動反倒讓霍岩頓生難受。

霍岩張了張嘴,最後又什麽也沒說,默默聽從夏予安排。

這一夜如此平靜的度過。

夏予以為霍岩隻是碰巧跑步回家,誰知接下來一周,七天有六天半時間霍岩“偶爾跑步路過家”。

夏予再怎麽不上心,也品出一絲不對勁,沒有人會三番四次的偶然路過,霍岩就是想回家。

等到第八天夜裏,霍岩熟練地用鑰匙打開家門,跟在客廳裏吃水果的夏予碰個正著。

夏予把果盤朝他推了推,“阿炭,你也來吃一點吧,很甜。”

霍岩問:“他吃過麽?”

夏予知道他說的人是譚嚴,搖頭說譚嚴不吃水果,回答完霍岩的問題,夏予發覺霍岩十分關心譚嚴。

越想越覺得有理有據,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麽譚嚴來給他補課,霍岩每晚都要跑回家。

霍岩“哦”了聲,在他旁邊坐下,接過夏予遞來的一塊西瓜,安安靜靜地啃著吃。

夏予不緊不慢地說:“阿炭,你每天晚上跑回家,應該不是偶然,是你自己想回家吧。”

霍岩吃瓜的動作一頓。

夏予一臉“我猜得不錯”的表情,繼續說:“是不是因為譚嚴哥?”

霍岩心髒猛地漏跳,他有一種秘密即將被戳穿的恐慌感,口腔分泌唾液,喉結極慢地做了個吞咽動作。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緊張。

夏予看他麵色緊繃,補完後一句話,“是不是你也想讓譚嚴哥給你補課,多學一點。”

霍岩:“……??”

作者有話說:

魚仔:我都懂

黑炭:你好像懂得不完全

魚仔:那你懂?

黑炭:(搖頭. 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