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把信封放在書包裏,等放學過後按照信裏的內容,到操場旁邊的小樹林見送信的女生。

他當然不是一個人去的那裏,得考慮女生,以免別人看見,傳出一些對她不好的謠言。

夏予說:“你在這裏等我吧。”

霍岩點點頭,跟石頭一樣佇立在那裏等著,一動不動。

有霍岩在,夏予很放心。

夏予進小樹林,女生已經在那裏等他了,聞聲轉頭,瞄了夏予一眼,又臉紅地低下頭,很不好意思。

夏予活了兩輩子,處理這種事遊刃有餘,更何況他從小到大,給他送情書的人數不勝數。

他把那封情書還給女生,語氣溫和又禮貌地開口:“同學,謝謝你的喜歡,但很可惜,我不能回應你。”

女生剛揚起的笑臉瞬間跨住,備受打擊地紅了眼,“夏同學,我能……能問問為什麽麽?”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聞言,女生也不做糾纏,匆忙地說了聲“對不起打擾了”,抹著眼淚飛快離開小樹林。

夏予輕歎一口氣,也出去,走到霍岩身邊,霍岩烏沉沉的目光落在女生遠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

夏予輕鬆道:“我處理好了,我們走吧。”

夏予說完往前走,走了幾步卻不見霍岩跟來,扭頭看他。

霍岩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麽不走了?”

夏予問他。

霍岩沒有說話,眉頭緊鎖,那雙漆黑如深海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神□□言又止。

夏予疑惑道:“怎麽了?這樣看著我,你人傻了麽?”

說著,他朝霍岩走了幾步。

剛走到霍岩麵前,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霍岩突然神色變得銳利,伸手拽住他胳膊用力一拽。

霍岩力氣不小,夏予又毫無防備,被猛拽得整張臉撞在他的胸膛,結實鼓漲的胸肌跟石頭一樣硬。

夏予鼻尖撞得生疼。

“你幹什麽——”

嗙!!

一顆籃球陡然從天而降,落在他剛站的位置,巨大的摩擦力在地麵劃出一道痕跡,昭示其力道之大。

夏予愕然頓住。

如果不是霍岩眼疾手快拽開他,現在那顆籃球正好砸中他腦門。

霍岩低頭問:“沒事吧?”

夏予心有餘悸地順著胸口,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霍岩放心地頷首。

這時有兩個男生從操場匆匆跑來,滿頭大汗地向兩人道歉,邊道歉邊撿起地上的籃球。

霍岩難得話多,很嚴肅道:“應該在籃球場打,在這裏會傷人。”

“是的是的。”

兩個男生連連點頭,老實聽著,一副被教育而不敢吭聲的模樣。

大概因為霍岩體型健壯,他們把他當成學長。

夏予適時道:“時間不早,陳叔快到學校接我們了,我們出去吧。”

霍岩:“嗯。”

夏予和霍岩臨走時,倆男生又單獨叫住霍岩,問道:“你是高三學長,還是這屆新生?”

霍岩答:“高一。”

倆男生對視一眼,均露出笑,似乎在打什麽主意。

很快兩人默契的點點頭,對霍岩說:“我們是學校籃球社的成員,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霍岩:“沒興趣。”

倆男生:“……”

你拒絕得太快了吧!

他倆是學校體訓隊的人,也算有點眼力見兒,覺著這高個子男生非常適合籃球運動,單從他的體型個頭,就看得出來是個好苗子。

況且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

兩人不甘放棄,轉而開始畫餅:“加入籃球社,參加青少年籃球比賽,高考很可能會加分,而且比賽時候還有學校啦啦隊加油,裏麵的學姐和學妹都長得非常好看。”

他倆說得口幹舌燥,描繪的未來藍圖特別吸引人,連旁邊不愛運動的夏予都忍不住心動。

偏偏霍岩無動於衷,麵無表情的聽他兩人說完,一臉“然後呢”的表情,絲毫沒有動搖。

他倆又交換了一下眼神,轉而問他班級姓名,想回頭找教練來勸。

夏予看他們十分積極,就隨口說了一句:“你要不去試試吧。”

霍岩:“好。”

倆男生:“???”

這麽幹脆就同意了?!

你這樣,顯得我們剛才的舉動很像小醜啊喂!

霍岩當然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雙標,而是熟練撐起遮陽傘,擋住落日餘暉,夏末紫外線依然很強。

夏予對紫外線過敏,本人還經常不注意,慢慢地叮囑他遮陽的人,也從夏母和保姆換成了他。

霍岩這一奇怪舉動,使得兩人注意到旁邊的夏予。

幹淨漂亮的少年安安靜靜站在一旁,傘簷下是一張姣好白淨的臉龐,好看得雌雄莫辨,柔和的五官線條又不會太過女氣。

連被他們嫌棄的難看校服,也在他襯托下順眼起來,還把這身校服穿得跟量身定製一樣好看。

兩人堪堪回神,其中一個人道:“你也是……新生?”

夏予點頭,“我們是同班。”

那人怕霍岩反悔,又趕緊說:“那簡直太好了,我們籃球隊還缺一個幫忙記錄和安排時間的人,同學,你要是有時間就跟他一塊兒來唄。”

夏予想了想,同意了。

霍岩看起來高壯唬人,實際性格沉悶老實,反射弧還特別長,稍不注意就有人欺負他。

反正自己事情也不多,就當陪霍岩,不礙事。

兩人見他同意,留下他們聯係方式,四人揮別。

*

陳叔剛到校門口,兩人正好走出來,坐上車,回家。

明天和後天是周末,他們周末基本會回夏家,除非是遇見學校裏麵有事,上周他們沒有回家。

霍岩的兼職還沒有做完,夏予看了一整天梁氏集團的公司背景信息,以及對方涉足領域。

夏予將那封舉報信送出去後,時間已經過去一周多,卻宛如石沉大海般,一點兒回音也沒有。

他越等心越沉,恐怕這輩子和上輩子一樣無功而返。

“夏予?”

旁邊傳來霍岩的喊聲。

夏予思緒回籠,側目看他,溫聲問他:“怎麽了?”

霍岩說:“陳叔剛叫了你好幾次,他有事要跟你說。”

陳叔聞言笑道:“夏夏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你跟小霍最近在學校上學怎麽樣,高中課程難嗎?”

“沒想什麽。”夏予笑出兩顆梨渦,杏仁眼也彎成月牙,瞧著特別可愛,“我們上學感覺不錯,也不難。”

他和陳叔你一言我一句的閑聊。

霍岩不動聲色的注視他,那雙純黑的眼眸仿佛滾動著什麽情緒,又因為眸色太沉,看不清。

在小樹林裏夏予跟人說有喜歡的人,他喜歡的人……是不是那個叫阿炭的人?

那個阿炭是誰呢?

霍岩目光落在夏予笑盈盈的側臉,沒由來地感到心堵和煩悶。

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情緒緊緊攥住他的心髒,深根其中,連呼吸頻率也變得遲緩起來。

以前一上學時候有人捉弄他,送他一顆檸檬,他沒見過這種水果,別人騙他說很甜,他信了。

嚐了一塊,酸得他眉頭緊皺。

而現在他的心情,像是吃了一萬顆酸檸檬,味蕾酸,牙酸,連心底也忍不住地咕嚕咕嚕泛著酸泡。

他忽然發現,夏予有喜歡的人是一件令他難以接受的事。

明明他不該這樣想。

可心裏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

學校回夏家別墅需要挺長一段路,夏予最近忙著關注梁家的事,很疲憊,他跟陳叔閑聊了幾句,便靠著座椅閉眼休憩。

霍岩見他睡得不舒服,正猶豫要不要讓他靠在自己肩膀,睡得舒服些,夏予就十分自覺地靠過來。

陳叔在後視鏡裏見兩個少年親昵地靠在一塊兒,忍不住笑道:“你們倆關係真不錯。”

夏予閉著眼回應:“當然,我們現在是好兄弟,是吧霍岩,霍岩?”

霍岩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陳叔又說:“夏夏,譚嚴過幾天從德國回來,太太說讓他周末時候去給你補一下課。”

再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夏予恍惚了幾秒鍾,想起來是誰。

不想起來還好,一想起來,夏予頓時感到十分頭疼。

上輩子他上高中時,因為霍岩回家的事,無心學習,成天找霍岩的茬,不是在學校往他抽屜放蟑螂,或在他課桌亂畫塗鴉,就是在家裏趁著父母不在家捉弄他。

他沒怎麽整到霍岩,反而是自己成績一落千丈。

期末考試成績發到父母手中,夏父夏母頗為著急,這時夏父朋友的兒子正好從國外回來休息。

對方是個特別厲害的學霸,比夏予大幾屆,在國外讀研究生,夏父看中他的能力,立刻請來做夏予家庭教師,好幫他把成績提上去。

夏予對那人印象不太好。

因為……

想起上輩子的記憶,夏予頭疼地摁著眉心,頓覺棘手。

父母找來他給自己補習,必定是上次的開學測試成都出來,現在已經發到父母手中。

他略煩躁地閉上眼,接著往霍岩身上一靠,幹脆等回家再說。

霍岩將夏予一切反應盡攬眼底。

譚嚴……

難道這就是夏予喜歡的人?不是他聽到的“阿炭”,而是阿譚?

到家,進門。

門口玄關正擺著一雙高定皮鞋,是男款的。

夏予下意識以為是譚嚴。

他心底咯噔了一下,連往裏走的腳步也停頓下來。

等真正走進客廳,夏予一眼瞧見坐在客廳沙發的中年男人。

對方背對他,穿了身非常整潔昂貴的西裝,單從一個背影,夏予一眼認出他是誰。

實在是他對這個背影太恨之入骨,對之印象深刻。

哪怕化成了灰,他也認得。

梁世濤。

作者有話說:

魚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黑炭:我知道,他叫阿炭(腦補怪. jpg)

魚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