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雲宗,西北角,雲巒斷崖。

天色沉沉,黑雲壓頂,整個山體像是被天地遺忘的一角。

這裏是宗門禁地之一——無忘牢。

傳說中,一旦被打入此牢者,非大罪難赦、便是身份未明、事涉機密者。百年來,凡踏入此地者,不死不瘋。

而此刻,白衡正被關押其中。

幽冷的牢石泛著寒氣,三尺厚的封魂鐵鏈將他的雙腕雙踝牢牢鎖住,每一寸鎖環都鑲嵌著壓製魂力的魂晶釘。

整整六道魂陣交疊覆蓋,哪怕是元魂境大成者,也無法輕易破開。

可白衡卻安然盤膝坐於牢心,閉目調息,似乎早已適應這冰冷孤寂的囚籠。

半炷香後,他緩緩睜眼。

冥戒內,一道細微意識波動正悄然恢複。那團化形成小獸模樣的戒靈,蹲坐在冥戒幻境的虛台上,懶洋洋地搖尾巴。

“唔……睡了這麽久,終於沒頭痛了……”

“小冥。”白衡神識入戒。

“唔?”小冥抬頭,眼神還迷糊。

“我想問你,魂殿那一戰,你吞噬了那枚‘魂主核心碎片’,現在怎麽樣了?”

小冥甩了甩毛發,歪頭沉吟。

“碎片的確給我補了元……但那玩意不純,殘念很強,我吃得太急,差點被反噬吞了回去。”

“不過——”

它頓了頓,眸中閃出一絲異光:“我從那碎片裏,‘看見了’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你的身世。”

白衡神情微動,剛想追問,小冥卻忽然警惕地一抖耳朵,聲音陡低:

“噓——別問,現在有人在監聽這牢籠外圍。”

白衡心中一凜。

他雖然早已懷疑此牢另有機關,但能如此敏銳捕捉靈息波動的,也隻有冥戒戒靈這等異種了。

“看來他們怕我跑,也怕我嘴裏吐出太多東西。”

他嘴角一挑,忽然朗聲咳了一聲,轉身衝著門外喊道:

“看牢的!我餓了!你們靈雲宗要審我,難道還要餓死我不成?”

守牢弟子果然冷哼一聲:

“少廢話,夜審之前自會有人提審你!你最好想清楚怎麽解釋你和魂殿之間的關係!”

白衡聽得清楚,但不再回應,隻是靠回牆壁,閉眼調息。

片刻後,小冥才在冥戒中繼續傳音:“你的身世很複雜,我還在理順。但我能肯定一點——你跟魂殿真正的魂主,關係不淺。”

“我?”白衡眯起眼,“你說清楚點。”

“等我完全解析完那一段記憶傳承再說。”

小冥打了個哈欠,眯著眼靠在虛台上,“不過我現在可以幫你做點小事,比如——破陣。”

“你能破這裏的六重魂陣?”

“我能找出縫隙,讓你知道怎麽‘不動聲色’地讓某些人以為你是被放走的。”

“好。”白衡點頭,“但現在不是逃走的時候。”

“嗯?”小冥困惑。

“現在,我要他們‘以為’我沒有威脅,反而——還有利用價值。”

他緩緩吐氣,目光清冷如霜:

“我想知道誰想殺我,也想知道宗主想從我身上拿到什麽。”

“趙夜行那狗東西,掀出這場局,可不僅僅是為了除掉一個白衡。”

……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

午夜時分,監牢外一道黑袍人影悄然落下,站在鎖魂陣外,雙眼如刀,透過鐵欄死死盯著白衡。

“白衡,你很會演。”

“趙夜行?”白衡慢慢抬頭,“還是說……現在該叫你‘副宗主的刀’?”

黑袍下的趙夜行一笑:

“你倒是懂得多。”

“那就明說吧——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你錯了。”

“就算你真與魂殿無關,你的存在,也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白衡卻冷冷一笑:“你怕了。”

“你怕我從魂殿帶出什麽不可控的信息,怕我揭穿你聯魂叛宗的證據。”

趙夜行眼神陡然一沉。

“嘴硬。”

他揮手,一縷淡金色符籙飛入牢陣,落入白衡眉心。

白衡悶哼一聲,口鼻滲血,卻不退反笑。

“你們動不了我,不敢殺我。你越這樣偷偷摸摸,就越說明,你害怕真正的我。”

“我會讓宗門眾人都知道,這靈雲宗——從內到外,早已千瘡百孔。”

“而我要做的——是把你們一個個拉出來,在陽光下,撕碎。”

趙夜行眸光寒徹。

“那你就等著,看你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他轉身而去。

……

清晨。

宗門內殿,一封密信悄然傳到淩恒宗主桌上。

他展開一看,眉頭頓時緊皺。

“趙夜行……你又擅動審魂台了?”

他輕歎一口氣,望著遠方的無忘牢方向,神色複雜。

“白衡……你若真是那人的後人……”

“那這棋盤,或許還真要重新排布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