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傳來聲響。

林歲寧趕緊把橘貓塞到床底下,才讓小桃去開口。

來的卻不是繼母,是父親身邊的下人。

“二姑娘,請您去正堂一趟。”

林歲寧從容起了身。

若是周大人還在,那定是父親上趕著出賣女兒,叫她去見周大人的。

若是周大人已經走了,那便是繼母和父親一塊兒,要好好收拾管教她了。

小桃焦急地抓住她衣角,“小姐……”

“沒事,”林歲寧輕聲細語安撫她道,“你就在屋子裏等著,我跟你保證,我絕不會有事。”

能有多大的事呢?

那對夫妻還想著賣女兒呢,總不可能為了給三妹出頭,現成的好處不想撈了。

小桃仍是拉著她。

見她們拉拉扯扯的墨跡,下人便提了嘴,“方姨娘也在正堂。”

不僅萬蓮曉得用方晚葶拿捏林歲寧,就連府上的下人也知道。

林歲寧臉色一變,掰開小桃的手,急步往外走。

小桃呆坐了好一會兒,心裏都在想著怎麽辦怎麽辦。

小姐今日差點殺了三姑娘,這一頓皮開肉綻的家法是肯定逃不了了。

但她隻是個丫鬟,什麽用也沒有。

小桃急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屋子裏好像少了什麽。

“呆呆!呆呆!”

她從裏麵找到外麵,甚至找了床底下,也沒看到那隻橘貓。

……

方晚葶自行去的正堂。

看到下人往裏端茶,方晚葶接過手。

“我來吧。”

方晚葶雙手端著,走上前,屈腰低眉,不失恭謹給周大人敬茶。

周大人瞥了眼她憔悴的臉色,漫不經心的笑說:“在林府是吃不飽飯嗎,有氣無力的。”

聞言,林誠錄一聲怒斥。

“端個茶都端不好?”

方晚葶的腰便更低了些。

“周大人,請喝茶。”

周稷卿這才單手接過茶,隨即便放在一旁。

他看向林誠錄,“藥吃了?”

林誠錄一時沒明白,“什麽藥?”

周稷卿提點道:“家中夫人還沒孩子,這種事計較得緊。再者,方晚葶是你的妾室,真有了也說不清誰的種,麻煩。”

林誠錄立刻反應過來,說的湯藥是避子嗣的湯藥。

藥他倒是沒想灌,原本想著,若是方晚葶懷上了周大人的孩子,沒準周大人一高興,能給更多好處。

眼下看來,這是行不通了。

林誠錄笑著說:“若是有了,打下來便是。”

周稷卿神色微頓,餘光掃了方晚葶一眼。

方晚葶雙眸輕垂,眸中什麽波瀾都沒有,似乎什麽也沒有聽見,又似乎他們說的事,與她一點瓜葛都沒有。

周稷卿拿起茶,又放下來。

“你倒是一個庶出也沒有,兒女都是原配和續弦生的,你家的妾室,是不是懷一個打一個?”

林誠錄在他麵前,始終維持著諂媚笑意,語氣也恭順,“沒打過孩子,大概是天意吧,我府上的妾室都懷不上。”

周稷卿挑了挑眉。

“夫人容不下,倒也是常有的事。”

言下之意也夠直接。

哪來什麽天意,不過是人為,夫人容不下妾室生孩子罷了。

萬蓮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大人說笑了,我可的確沒造過孽啊,我要那麽做,我們家老爺也不能容下我。實在是那幾個妾室肚子都不爭氣,老爺去後院的日子也不多,這才懷不上。”

周稷卿雲淡風輕道:“哦,我看林誠錄把打孩子掛嘴上,似一件多小的事,便以為你們司空見慣了。”

林誠錄啞然。

這是埋汰他說要打孩子了?

那周大人自己說的不想惹麻煩,這孩子不打,又能怎麽樣?

林誠錄思索了會兒,仍揣摩不明白,小心翼翼的問:“周大人的意思是……”

周稷卿修長的手指搭著茶杯,一下又一下摩挲著光滑的瓷壁。

就是不吭聲,不表態。

林誠錄抹了把汗。

他也不是蠢人,這意思並非完全領悟不到,便謹慎的回話。

“周大人,那您看……這女人是我幾年都沒碰過了,往後也不會碰,這會兒若是懷上,血脈是毋庸置疑的。我這不爭氣,讓妾室懷不上,這好不容易有了,也是打我的臉,我自然不會宣揚出去的,到時候生下來,我定守口如瓶……”

這般,便是回應了周大人所說的“分不清誰的種”,和“不叫夫人計較”。

周稷卿淡淡“嗯”了聲,眸中冷意也消散些許。

林誠錄鬆了口氣。

原來還真是這個意思。這些權貴真是,想要孩子那就明說便是,非得彎彎繞繞讓人猜。

也難怪,周大人畢竟年近三十了,至今都沒子嗣,不管誰生的,隻要是他的種,他完全沒有不要的道理。

這時,方晚葶開口道:“周大人不必憂心,避子藥,當晚回來我便自行吃了,不會有孩子的。”

周稷卿指節一緊,握住了杯子,眉眼沉沉地看向她。

他眼裏寒意似冰封千裏而來,叫林誠錄看了大氣不敢喘。

方晚葶蒼白的唇角,勾起莞爾笑意。

“周大人,滿意嗎?”

周稷卿輕嗤,“林誠錄,你把這女人教得很好。”

林誠錄一巴掌扇過去。

“跟周大人怎麽說話的!跪下來!跟大人認錯!”

他手勁大,方晚葶本就傷著,輕易便摔倒了地上。

她渾身都疼,這一摔,更是疼得直冒汗。

任何動作,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痛楚,仿佛有千百根針在紮著她。

她咬著牙忍痛爬起來,再跪下去。

“周大人,我錯了。”

饒是傻子也能看出來她受了傷。

那衣袍裏,定是許多傷口,也不知都傷了哪裏。

周稷卿挪開眼,低聲道:“被打了?”

他語氣裏的顫音微不可察。

林誠錄討好的語氣:“她沒盡心盡力伺候大人叫大人高興,我便罰了她,打了頓板子。”

周稷卿淡淡道:“誰說我不高興了?”

林誠錄笑著說:“大人高興就好,這女人就是要收拾了才乖巧,我打的也不重,很快能養好的,到時候再送來伺候大人。”

周稷卿看向方晚葶。

她倒是沒事人一樣,連跪著腰杆子都是筆挺的,白皙的臉上頂著巴掌印,還是若無其事的神情。

“方晚葶,”他啞聲念她的名字,“還是要留在這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