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沒關係的。”
林歲寧並非是嘴笨的人,可這會兒,她除了一句沒關係,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方晚葶抬起手,指腹輕輕撫過她霧氣蒙蒙的眉眼。
“娘親的東西沒有少吧?”
林歲寧搖搖頭。
她撿的時候一一看過了,一件都沒有少。
但凡少了一件,她也不能罷休。
“那就好,”方晚葶說,“回去吧。”
……
戌時到。
李玄澤變成貓時,它正埋臉吃一盆剩菜拌粥。
吃得很香。
李玄澤感受到嘴裏滿滿當當的,麵前的盆子裏就剩邊角料了。
“嘔——”
它直接吐了出來。
林歲寧慌忙蹲下來看它。
“怎麽啦?怎麽吐啦?”
小桃說:“也沒骨頭什麽的,不會梗住了吧?”
林歲寧給它拍背,見它幹嘔個不止,嘔到翻白眼,更加大力的給它拍背。
“呆呆你別嚇我啊,呆呆!”
小桃說:“春嵐比較懂貓,要不請她過來看看?”
林歲寧猶豫了一下。
上回繼母這樣大肆地追殺呆呆,當它是死了才肯罷休的。
若是她院子裏還有貓的風聲傳出去,呆呆便是在劫難逃。
春嵐本事是大,可她嘴也大,有什麽都說出去。
“算了,去院子裏拔幾根貓尾巴草來。”
李玄澤怎麽吐都覺得嘴裏還有。
好不容易連口水都吐幹淨了,終於緩和點,嘴裏卻被迅速塞了一把草。
“這能成嗎?”
“應該成吧,聽說貓都是吃草催吐的。”
“好像真的有用!它吐得更厲害了!”
李玄澤弓著背瘋狂打惡心,眼淚都嘔了出來。
太惡心了,居然給他塞草!
這是虐貓啊!虐貓!
他發誓再也不會同情這女人了。
就算她被打死,他也不會管了!
要瘋了!
怎麽可能不瘋!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來。
兩個姑娘一眼不眨地看著它,好似擔心壞了。
李玄澤炸毛,凶狠的叫了幾聲。
給我喝水!喝水!
“喵喵喵!”
林歲寧聽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明白它的意思。
吐完了嘴裏會有味道,是人是貓應該都一樣,這個時候,喝點水才舒服。
然後林歲寧善解貓意的拿起水壺,在他的飯盆裏倒了水。
“喝吧。”
李玄澤更抓狂了。
要幹淨的碗!幹淨的!
他一陣跳腳的喵喵叫,林歲寧不知所措,“這到底怎麽了啊,呆呆,是哪裏不舒服嗎?”
李玄澤急得團團轉。
“喵喵喵!”
林歲寧要抱它,它就掙開去。
小桃冷不丁的說:“是沒閹掉的原因,現在秋天了,很多貓**的,脾氣就很古怪。”
李玄澤僵住。
林歲寧伸手摸它,這回它沒有躲。
她一邊安撫著,一邊說:“我舍不得讓它挨這一刀。”
李玄澤稍稍鬆了口氣。
小桃說:“可是不閹掉它也很難受,在這兒它沒有媳婦,脾氣會越來越躁,說不定還會咬主人呢。”
貓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絕對不咬人,我不需要媳婦兒,我脾氣很穩定的……
“喵喵喵喵喵。喵喵!”
林歲寧看著它,若有所思,“閹掉會不會有別的危險?”
小桃說:“就跟人閹掉一樣唄,總有少數熬不過,丟了命的,但那是少數。”
林歲寧說:“得保證呆呆一定不會有事,我才會帶它去閹。”
李玄澤兩條腿打顫。
哪裏有一定周全的事兒?風寒都會死人呢!
我天天給你侍寢,你真的舍得讓我去死嗎?
更要緊的是,貓的傷會牽連他本體,萬一他從本體裏醒來,發現鈴鐺沒了,那是真的完蛋了!
小桃說:“聽說長安有個大夫閹貓特別厲害,荊州太守的夫人為了自家貓少吃點苦頭,特地跑去長安閹呢。”
這事兒當初傳得沸沸揚揚,都說人命不如一隻貓。
林歲寧歎口氣。
可是她們去不了長安,父親最近看她看得特別緊,她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哪裏還能出城。
“要不,給呆呆找隻小母貓吧。”
李玄澤心如死灰地想,找吧找吧,還能逼他霸王硬上弓嗎?
不管怎麽說,總比把它拖去閹掉來得好。
小桃說:“小母貓哪裏那麽好找,上回不是有隻小三花,呆呆跟它看不對眼,鬧騰得很。小姐,你把它閹掉了,它便不會再亂叫,不叫便不會把人引來,你這是保住它性命啊。”
林歲寧陷入了沉思。
小桃把放了水的飯碗往李玄澤麵前推了推。
“你看,這貓脾性大的,連水都不喝,這就是**它難受著呢,隻能……”
話沒說完,貓臉紮進了盆裏。
喝!
我喝總行了吧!
隻是不肯吃草,不想喝髒水,就要閹掉我。
這他媽是什麽日子啊!
李玄澤強忍著惡心,狼吞虎咽地喝了兩口水,揚起濕漉漉的臉,和濕漉漉的眼,淚眼汪汪地看著林歲寧。
林歲寧受不了它這個可憐巴巴的樣,一把抱起來放腿上。
“好了,不說什麽閹不閹的了,把它嚇成這樣了都,聰明的貓是聽得懂人話的。”
小桃愣了愣,“可是……”
“別可是了,”林歲寧說,“看它的表現吧,我覺得它還算挺乖的,隻是剛剛有點難受就叫喚一下,誰還沒有個難受的時候了?”
李玄澤熱淚盈眶地喵了聲。
這麽看,他算是逃過一劫了。
做個貓真不容易。
林歲寧摸摸它,在它耳邊說:“一會兒老巫婆可能會過來,你要藏好哦。”
她拿匕首架在三妹脖子上,這樣的事,繼母斷不會忍氣吞聲的。
林歲寧白日裏就在等繼母過來,倒是遲遲不見人影。
小桃去溜達了圈,才知道今日周大人在府上,繼母要跟父親招待貴客,抽不開身。
但已經入夜,等到周大人一走,繼母定會來找事兒,沒有例外。
哪怕如此,她也不後悔強行把東西要回來,搶走那些東西,除非從她屍體上踩過去。
但她這個人對於林家來說有用,父親舍不得她死,甚至不會舍得叫她傷了臉。
她又怕什麽呢?
李玄澤扒在她腿上,靜靜看著她的眼睛。
似乎她每一日都有糟心事,但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總是澄明見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