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縷縷的呼吸交纏間,沈拂煙自嘲地彎了彎唇角,反手握住裴晏危的手,將他自身側推開。

卻反被一手攥住,猛烈地裹挾在男人懷中。

“玉兒……”

裴晏危歎了一聲,摸著沈拂煙僵硬冰涼的脖頸,將人轉到自己麵前,捧起她的臉。

“我說過,無人能越過我去傷害你。”

見懷中人麵色慘白,顯然驚懼交加,他眼底露出一層疼惜。

俯身吮掉沈拂煙眼角尚未流出的淚,裴晏危手指微動,抵住她的額頭,眸色越發深沉。

“玉兒,別怕。”

沈拂煙竭力克製著喉頭的酸澀,定定望著他。

“我不怕死,”她有些疲倦的眼中顯出一道晶亮的光,扭過頭去,哽咽道,“我隻是害怕,害怕他們使用這種種陰鷙手段離間你我,害怕死不能將我們分開,卻讓我們最終拜倒在詭譎難測的人心之下。”

不得不說,歸一閣手腕十分狠辣,若裴晏危有半分退縮或動搖,他們之間便徹底結束了。

可他們低估了裴晏危,更加低估了她。

裴晏危拭去她的淚,猛地攥緊拳頭。

“別怕,”他周身延展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恐怖氣勢,偏偏對上她的眼睛時,眼中裝滿了難言的溫柔,“傷你者,不會活過三日。”

沈拂煙看著他開始摩挲手上那串珠子,沉了沉心:“我不願你涉險。”

裴晏危顯然有自己的籌謀,若是他現在就同歸一閣撕破臉皮,那一切謀劃怕是都要打水漂了。

“不會,”裴晏危俯身輕輕吻了吻她的臉,聲線稍霽,“放心,我這條命,還留著與玉兒洞房花燭。”

沈拂煙怔了一瞬,心底交加的悲怒被驅散了些,對上他認真的目光,不由得紅了臉。

“光天化日的,在這說些什麽呢……”

她心底難免生出些甜絲絲的感覺。

不管如何,總有人是真的一直在堅定地選擇她。

見她開懷,裴晏危周身凝的霜寒也融化開來。

他將人推到牆上,目光黏膩:“這間房隔音、保密,皆是上乘。”

沈拂煙感到側頸一熱,是裴晏危覆了上來。

嗓音又沉又啞:“歸一閣的眼睛,瞧不進我的慎刑司。”

她咬著唇,感覺麵頰一寸寸燒紅,弱聲道:“外麵都是人……”

“可下次再能這般抱你,也不知是何時了,”裴晏危眼底都是撩人的笑意,“玉兒可憐可憐我,賞我一絲甜頭可好?需知那日日吃慣了肉的,突然十天半個月才能沾上一絲葷腥,每日裏這心底可都想得緊啊……”

滾燙的呼吸灑在細嫩的頸間,沈拂煙渾身燒投了,羞赫地看著他在昏暗中露出的炙熱眸色。

不僅他想她,她也想他呀。

隻是歸一閣一日不除盡,他們便無法正大光明地恢複以往的日子。

“難道玉兒不想我?”

見她呆愣愣不說話,裴晏危輕歎了口氣,失落道。

“是我方才反應不夠快,傷了你的心。“

“不是……”

沈拂煙明知他佯裝,卻還是上前主動抱緊了人。

“想你的。”

她輕輕喃了一聲,臉頰越發紅豔。

裴晏危神色微怔,麵上戲謔之色慢慢褪去。

“晏危,你不在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她認真地收緊胳膊,這才發現,裴晏危向來強健的身子這些日子卻消瘦了不少。

起碼她摸慣了的一處腰肌此刻似乎變薄了。

那一瞬間,疼惜之情幾乎將沈拂煙從頭到腳填滿。

“但你的毒還未解,就是再想,也不能跨越雷池一步。”

她從埋著的懷中仰起臉,散落的發髻如雲般圍在酡紅頰邊,似是枝頭盛放的一直山茶花。

如火如雲。

裴晏危胸腔填滿了悸動,微微抬手,袖口滑落後露出越發刺目的經脈走向。

“你既打算著同我日後洞房花燭,這毒怎麽不急著解?”

沈拂煙坦然地看著他,眼神微黯,悄悄撒嬌。

“這紅線越走越長了,我想去向蕭禎求那長生草,不許攔我。”

她知道裴晏危不願意,所以今日之事,也是故意往傷得厲害的方向演了三分,好引得他愧疚,答應自己的籌謀。

果然,裴晏危俊臉一板,麵上生出一絲黑色的醋意:“不行,你離他遠些。”

“蕭禎都去求太後收回賜婚了,他對我並無那般想法,我……”

沈拂煙著急他的病情,見他不肯鬆口,頓時紅著眼眶靠在他掌心上。

“你為了我,生出一根被歸一閣拿捏的軟肋,中了毒,你讓我怎樣心安?”

想到這,她不免又有些哀怨。

“都怪我,若不是恒王,你也不會中毒……”

見她開始“翻舊賬”,裴晏危無奈地擰了一下她的鼻子。

“幹什麽呢,”他回環住沈拂煙纖細的腰身,在這處狹窄的空間內享受著難得的平靜,“恒王狠辣,沒有你,我遲早對上他,這點毒,就算我不上心,歸一閣的人也不會放任我死。”

說到這,他眼中又浮出一層冷意。

“畢竟我的血脈、我的命,在他們那值錢著呢。”

沈拂煙嘴唇動了動:“他們不放任,是因為他們對你有所圖謀。”

裴晏危凝視著她裝滿自己的眸子,喉頭微動。

“有所圖謀,我這一輩子,從尚未出生,就已經被他們謀求了。”

他攬著沈拂煙的動作溫柔,神色卻冷冽如霜。

“現在是時候找他們拿回些報酬,更別提,他們還動了你!”

沈拂煙聞言愧色更甚。

以前的裴晏危多麽恣意散漫?可後來接二連三的,或明或暗的敵手越來越多,甚至現在,為了她,他要更改自己的布置。

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成為裴晏危的軟肋,成為敵手脅迫他、擾亂他的工具。

沈拂煙越想越心軟,甚至想反過來勸裴晏危再隱忍一些,別亂了謀劃。

然而裴晏危已經在她發頂落下一吻,鄭重道:“玉兒,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都與你無關,我心悅你,所以願意承受這一切,就像那話本裏的英雄,也得曆經千辛萬苦方能尋得寶藏。”

他緩緩俯身,單膝跪在沈拂煙腳邊,仰臉看著她怔忡的神色,露出笑容。

“你就是我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