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燁看了一眼蘇慕煙手上的簪子,圈抵著唇,低低地咳了幾聲,不答反問:
“可還喜歡?”
蘇慕煙盯著他,見他垂眸,才低頭看著簪子上的流光,心頭微酸,“那王爺可知,這簪子的含義?”
但又陡然想到他擁著的那個姑娘,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話,為自己的莽撞有些懊惱,低聲自嘲道:“罷了,不過是些無稽之談,王爺又怎會知道這些。”
也不看他,將簪子收回,屈身行禮:“貿然叨擾,抱歉,夜深了,王爺早些休息。”
便轉身往回走。
屋內冷冰冰,就像此時蘇慕煙的心情。
方才確實是她衝動,如今早已經滄海桑田,大家也都不再是少男少女,追究這些還有何意。
“那本書,是我給她的。”季淩燁淡淡開口。
蘇慕煙脊背一僵,心裏猛然像是被揪住,不由自主去猜測他這話的意思。
隻聽他繼續說:“我知敏兒性情跳脫浪漫又和你要好,定會將那故事說與你聽。那簪子,我好早就叫人做了,黃金易得,可梅花上的流彩卻是稀罕之物。
一般的釉彩抹上去總過於死板,少了些靈動的意味,與你不相稱。”
“之後,我便去了南方,聽聞那兒有一種琉璃彩,在月光下格外耀眼,光華無限。”
蘇慕煙的胸膛像是被塞進了無數個心髒,每一個都跳動得那般吃力,像是被綁住了一般,整個人有些混亂,又有些昏沉。
及笄日之後,她聽季敏說過,季淩燁去了南方,好不容易回來,又緊趕慢趕去了首飾鋪,這才耽擱了她的及笄之禮。
可那時候,她心裏失望,捏著陸君禮送的梅花簪,想著陸君禮對她的海誓山盟,說今生今世心裏定會隻有她一個人。
又時常在腦子裏閃過季淩燁抱著女子的畫麵,糾結痛苦。
她不想再聽季敏為他開脫,她想聽到他親自向她解釋。
最後,她也沒有能等到他的解釋。
她終於相信了季淩燁的心裏早就住進了別的女人,雖然男人三妻四妾在大夏是司空見慣的,可她依然追求美好而單一的感情。
她希望自己的夫君,滿心裏隻有她一個人。
三日後,季淩燁再上門,被她拒之門外。
“太遲了。”蘇慕煙說。
之後,便不允許季敏再在她麵前提起他。
直到蘇府被問責,她聽到姨娘和父親爭辯,說父親為了太子得罪了三皇子季淩燁,這一切都是季淩燁為了打擊太子設下的陰謀,他去南方便是為了尋找蘇府的罪證。
她不信,可當時,她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你去南方,是為了......”蘇慕煙喉嚨瞬間哽住。
原來,是她誤會了他。
她等他繼續說,可他卻忽然變得輕鬆起來,“都過去了,原本便是為你準備的,今日又恰逢你開府,我也沒有來得及備下別的禮物,便用這個充數。”
他說得輕鬆,她聽得酸澀。
“多謝王爺。”蘇慕煙依舊站在門口,沒有回頭。
她很想問,那天那個女子是誰。
可心頭又閃過更加濃密的痛楚,讓她無法問出口。
事情已經過去過年,她如今和他人成婚又分開,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蘇慕煙。
而他,約莫也不是當年那個永安王了。
他們終究物是人非,無法回頭。
“若當初我未來遲,”不知何時,季淩燁出現在了她的身後,聲音就像貼著她的耳朵發出,連他呼吸的熱氣,她都能感覺到。
“若當初我未來遲,煙煙,你可會選擇我?”
蘇慕煙愣愣地站著,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腦子懵懵懂懂不知該作何反應,看著他轉到她前麵,又任由他握起她的手,從她掌心拿起那簪子,替她戴上,重複道:
“若是當初,我未因事耽擱,煙煙,你的心裏,可會有我?”
他垂眸定定看著蘇慕煙,蘇慕煙也抬頭望著他,見他臉色越發紅潤,呼吸越發灼熱,眼神越發迷蒙。
“王爺,你......”
他這是,何意?
“煙煙,你才認識他多久,便喚他子卿兄,送他名畫,邀他赴宴。”季淩燁又抓住蘇慕煙手臂,彎腰和她平視,眼裏有前所未有的淒楚,“可煙煙,你如今卻不肯喚我名。”
蘇慕煙的腦子越發混亂了。
他在吃醋?
吃趙子卿的醋?
“煙煙,離他遠些。”他額頭抵著她,情緒有些激動,捏得她的手臂微疼。
“疼,王爺,你先放開。”
“煙煙,你不乖。”他的聲音低啞至極,帶著些微微顫動。
待蘇慕煙終於反應過來他哪裏不對勁時,想要推開,已然來不及。
她被扯進他懷裏,熾熱的吻鋪天蓋地,將她包裹其中,將她腦子灼燒得一片空白,她已經無法想別的事情,除了心底一直惦念多年的那件事。
“王,王爺,她......”
“喚我名字。”他咬著她的嘴角,含混不清地要求著,態度堅決絲毫不留餘地。
蘇慕煙隻得如同從前那般,輕聲喚著:“淩燁哥哥。”
“乖,再喚幾聲。”
“淩燁哥哥,唔......”
“淩燁哥哥,她,她是誰?”
季淩燁就像聽不到別的話,隻一遍一遍讓蘇慕煙喚他淩燁哥哥,就如同從前倆人尚有婚約時一般。
她也曾跟在他後麵,一遍一遍喚他。
“淩燁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淩燁哥哥,等等我。”
“淩燁哥哥,淩燁哥哥,......”
溫度就在這一聲聲的低語中攀升,蘇慕煙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便被扔進了一團柔軟而溫暖的地方,之後整個人又一陣飄飄忽忽,仿佛乘坐著一艘小船,搖搖晃晃又跌跌撞撞,在海浪裏沉沉浮浮。
她仿佛感覺時光又一次倒回,回到了那無憂無慮,遙遠而美好的日子。
她也曾經趴在他的背上,細數他腦後的發絲,也曾因為他差點將她摔下,而假意生氣咬他的脖頸。
他明明很疼,卻忍著,而她明明沒感覺卻哼哼唧唧。
可她又想到了那個姑娘,那個在她及笄之日,被他抱在懷裏的姑娘。
蘇慕煙理智時而走失,時而回神,就算攀升在無垠的波浪間卻仍舊不能忘記。
“淩燁哥哥,她,她是誰?”她又咬著他的脖頸,咬得有些用力,舌尖似乎舔舐到了一絲絲腥甜,下意識拿舌尖輕掃。
身上的人渾身一顫。
風浪越發凶猛,她這葉小扁舟,像是徹底迷失了方向,糾纏在風浪中,掙脫不掉。
不知過了多久......
她隻覺得疲累至極,睡著前,似乎聽到他咬著她的耳朵,輕聲說:
“對不起,煙煙,沒能趕上你的及笄日,是淩燁哥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