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怕自家姑娘傷心,原本不想說,但她又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別扭了一會到底還是說了。
尤其是說到陸府將趙欣兒抬做姨娘的事情時,憤然不已。
“那趙欣兒算什麽東西,幹出如此惡毒之事,她們不懲戒她便罷了,竟還讓她做姨娘,還有臉上門叫姑娘回去。”
柳兒越說越火大,有些口幹,拿起桌上的茶便灌,灌完噴地放在桌上,濺出來的茶水滴落幾滴在東方護最寶貝的賬本上。
後者嫌棄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又將賬目挪了挪。
柳兒繼續說:“還好意思叫姑娘回去繼續當牛做馬替那賤蹄子照顧兒女,說什麽沒有血緣也有親情,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又看著蘇慕煙,“姑娘,你可千萬不能被他們蠱惑。那個侯府,咱再也不要去了,不論他們是痛哭流涕,還是下跪求饒,咱都不能再心軟。”
蘇慕煙沒什麽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像這件事跟她無關似的,不答反問:“你這趟出門,可去城外看過,粥棚的情況如何?”
柳兒不明白為何自家姑娘到如今還關心侯府的粥棚,以為她會像從前那般心軟。
出嫁前,陸君禮便日漸冷淡,姑娘嫁到侯府的心思原本已經有些動搖,可後來,陸君禮好一通甜言蜜語,姑娘耳根子便軟了。
如今,侯府故技重施,又想用花言巧語打動姑娘,她擔心姑娘最終會抵不過他們的糾纏,好不容易離開侯府又陷進去的話,姑娘的未來就太苦了。
“姑娘,他們愛咋滴咋滴,咱不能再管了。今後,奴婢就陪著姑娘好好過安生日子。”
蘇慕煙安撫道:“知道啦,放心吧,你家姑娘我不傻。行了,你去忙吧,我和東方先生還有事要商榷。”
柳兒退下後,蘇慕煙繼續等著東方護匯報各類情形,沒想到他竟合上了賬本,推開了算盤,麵無表情地開口:“搭建粥棚每日施粥、請寺院為苦難者點長明燈、修繕廟宇等固然花費巨大,姑娘想借著此事幫助窮苦大眾,此乃善舉,某佩服。
但若是姑娘以為這點花費便能讓侯府捉襟見肘,在經濟上遭受巨大的打擊甚至破產,恐怕姑娘的願望難以達成。”
蘇慕煙震驚不已,嘴巴微張,雙眼盯著東方護。
自己這個安排,除了季淩燁以外,其他人都認為她是在提忠義侯府積德,是在真心替侯府做安排。
這個東方護竟然也看穿了她。
是季淩燁告訴他的?
不可能,他不是那麽多嘴的人。
蘇慕煙看向東方護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絲戒備。
東方護卻沒理會蘇慕煙的打量,他雖是管家,可一貫自視問心無愧,有自己堅定的為人處世準則,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也不會因為替誰做事便有任何阿諛諂媚之態。
他在季淩燁那兒時,大家便說他高傲,清冷,此時更是看也沒看書慕煙一眼,右手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垂眸似在思考。
此時倆人的狀況,倒不像是主仆,儼然是威嚴的兄長和沒有什麽社會經驗的妹妹。
安靜了一瞬。
東方護才輕啟薄唇,帶著求證:“姑娘是否真那麽仇恨侯府,想看著他們徹底坍塌?”
“先生喜歡隨意揣度他人?”蘇慕煙語氣中帶有一絲不悅。
雖然季淩燁說他可靠,可蘇慕煙不確定他到底可信度有多少,不得不有所防備。
聽了這話,東方護抬眸回看了蘇慕煙一眼,卻像是沒有看見她眼底的不信任,又像是沒有聽出了她語氣的不喜,依舊神色平靜,繼續淡淡往往下說:
“侯府家大業大,哪怕如今已然落寞了許多,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對付並不容易。
月前,姑娘支出大筆銀錢,給了個叫做周瑤的姑娘,之後那銀票又在快活林內出現,而恰巧,某對快活林的情形有所了解。
我猜姑娘不惜重金做此番安排,是想讓周姑娘周旋於世子和陸方公子之間,以此讓大房二房結仇。
三房陸方素來吃喝嫖賭樣樣樂忠,周姑娘也曾是個中好手,若是能將陸方被拖入深淵,彼時大房就不會出手,三房就會失去救助,徹底淪為姑娘手中的魚肉。
可姑娘想過沒有,三房沒有根基,自是容易對付,可大房不同。陸世子外祖家富甲一方,這些手段,的確會給他們造成不少困擾,可若要動根基,恐怕遠遠不夠。”
東方護話中帶著解釋,告訴蘇慕煙,他這些信息都是自己打聽推測而來。
分析得條清縷析,他竟然憑借著一些零碎的線索,便能串聯起來推測出全部,這聰慧勁頭不得不讓蘇慕煙刮目相看。
同時,她也再次確信,眼前的人的確信得過。
若是他又半分異心,隻要稍微透露些許,蘇慕煙的計劃便會落敗。
蘇慕煙雖然不想承認,可也不得不認為他說得確實有道理,她的計劃中存在破綻和不足。
“那先生覺得當如何?”她虛心求問。
東方護也沒有因為蘇慕煙的話而露出什麽別的神態,依舊一臉公事公辦的傲然態度,眼光落在賬本上,開口道:
“侯府產業頗多,若想釜底抽薪,恐怕還得在商場上做謀劃。”
見蘇慕煙眼裏閃過迷惑,便繼續解釋,他一連說了許許多多,有關如何在商場上針對侯府指定策略等,解釋得也算詳盡。
可蘇慕煙卻隻記得幾個“虛假繁榮”、“價格壓製”、“控製貨源”之類的詞語,別的一概沒有聽明白。
“姑娘不明白?”東方護此時才露出一絲茫然和不解,眉宇微蹙。
蘇慕煙對經商之事確實不了解,也沒隱瞞,輕輕點頭。
東方護暗暗深呼出一口氣,想再解釋一遍,最終還是選擇放棄,說:“若姑娘信得過某,這些事自由某來安排。
這幾日我已經粗略計算過侯府的生意體量,隻要姑娘不改變主意,中途心軟,亦或是他們忽然在朝堂上崛起。
那麽,半年,最長一年時間內,某便能讓他們徹底無法翻身。”
蘇慕煙又一陣驚詫。
季淩燁隻說他在生意方麵天賦異稟,沒說他消息也這麽靈通啊。
他竟然已經猜測到自己要對付侯府,還提前將侯府的產業都摸清楚了?
前世,她也沒有聽說過季淩燁身邊有這麽厲害的一號人物啊,隻知道季淩燁十分富裕且越來越富裕,難不成就是因為他?
心裏感歎幸好這人如今是自己人,若是仇人,恐怕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收拾幹淨。
又不免有些激動,如今這人跟了自己,豈不是在不久的將來,她也能富可敵國?
“不會心軟,也不會中途放棄,先生放開手腳去幹便是。”蘇慕煙說。
從前,他們又何曾對她有過半分心軟,她如今不過是偷來的命,自然也不會對他們又半分不忍。
就在此時,季敏來了,帶了一大堆東西,像個小鳥一般快快樂樂嘰嘰喳喳,隔老遠便喊:“煙煙,你如今自立門戶,我們來給你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