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袁烈的懊悔
抱著一塊石頭衝下激流,利用自己的體重,再加上石頭的重量,一定可以潛入到水底。這,倒也不失為是一種好的辦法。可是,陶心然更加知道,越是水底,對人的壓力就會越大,那麽,對於陶心然來說,萬一,這水的底下,是萬丈瀑布,自己跳下去,再落下去,命豈不是都要枉送?再者,若說是這水的底下壓力過大,自己忍受不了,那麽,豈不是在沒有找到唐方之前,就先送了自己的一條命?
當然了,對於陶心然來說,她更怕的事情就是,當她不顧一切地跳到了水底下去找唐方,可是,若是唐方的人,根本不在水底,不在湧泉的那一端。又或者說,小唐的人,或者就在就在頭頂的某一處,又或者說是說,根本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那麽,她的一番努力,豈不是再一次地白費了?
要知道,探險的結果,通常是以命為基數的賭注,陶心然並不是輸不起。她隻是不甘心,她不甘心,在沒有看到唐方的情況之下,就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陶心然望著那潭水,眸子裏的掙紮的眼神,不言而喻。
而今的她,仿佛眼前條條都是路,可是,又仿佛條條路都行不通——且不說其他,陶心然最怕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和小唐失之交臂。
隻要一想到小唐可能還在受苦,隻要一想到,小唐很可能就在自己周圍的某一種,陶心然的心裏,就仿佛是有把火在燒,就仿佛是有什麽東西,正將她的心,一下一下地紮著,直到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可是,陶心然更加知道,她並沒有多少猶豫不決的時間。
對於陶心然來說,蹉跎了一天的時間,隻不過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捉魚。可是,若是對於唐方來說,可能多過去一個時辰,這天,就在將他往死亡的懷裏,更加的推進了一步。
頭頂,輕霧繚繞,那浮雲,那輕霧,就仿佛是沒有腳的幽靈一般,在空中遊曳的同時,將陶心然的所有的視線,都遮擋住了,任陶心然多麽的努力,都沒有辦法穿透那一層的屏障。而陶心然想要登上高處,可是,她用盡了力氣,也隻登到了離穀底大約五、六丈的地方,再抬頭仰望之時,仍然是一無所獲。
陶心然覺得灰心極了。
小唐,你告訴師傅,要用什麽方法,才能走到你的身邊?你能不能告訴師傅,要用什麽辦法,才可以找到你?
仿佛再也沒有了辦法,仿佛再也沒有了出路,遇到了生平的最大的難題的陶心然,隻是呆呆地坐在穀底,她呆呆地望著頭頂的縈繞著的輕霧,不知道究竟要何去何從……
小唐。難道說,我真再也看不到你了麽?
小唐,你究竟在哪裏?
就在陶心然和唐方兩人天各一方,當陶心然因為找不到唐方而失魂落魄的時候,那個圍繞著整座雪山,一直地尋找著陶心然的袁烈,卻遇到了一個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遇見的人。
雪山腳下,一望千裏,一片潔白。而在這一片的潔白之後,仿佛天色,都變得刺眼起來,那樣的強的光,那樣的黑白分明的顏色,使得人的眼睛,都感覺到有些模糊起來。
日在當頭,可是,毫無溫度。那樣的光彩,隻是令到整個大地的光,更加的刺眼起來。
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雪,今天一早,天氣還是放晴,站在雪山的半腰裏極目望去,整個大地,就仿佛是一塊大大的地毯,將這一片草原,都變成了一種仿佛是亙古未有過的潔淨的色彩。
袁烈站在雪山的半腰裏,望著那專門以死屍為食的禿鷲正在半空盤旋,而他手下的徐素,正在指揮大家去獵取那一隻對著假扮屍體的大內高手虎視眈眈的禿鷲,這,將是他們今晚的晚餐——
草原之上,食物乏饋。而他們這一路走來,也漸漸地學會了草原人的生存的方法,雪狼,土狼,禿鷲,可以說,隻要是能吃的東西,他們這一路行來,就絕不放過。
袁烈的眸子裏,沒有了平日的指揮方遒,也沒有了平日的淡漠威嚴。此時,他的極為憔悴的臉上,漸漸地湧現出一抹說不出的猶疑的神色。
陶心然為了擺脫他,抑或是為了自己最心愛的徒弟,竟然不惜跳下了千尺高的絕壁。此時,袁烈不知道,陶心然、甚至是小唐,有沒有死去,更重要的是,無論這二人死不是不死,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機關算盡的袁烈,到頭來,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現在,在袁烈的心裏,想得最多的,並不是如何擺脫那個所謂的詛咒,在他的心裏,他不明白的是,陶心然為什麽會有如此的勇氣,在看到小唐跌落崖底,自己無力救援的時候,她會義無反顧地隨著他而去——
又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權利,除了財富,又除了所謂的“親情”之外,還真有值得自己追隨的,值得自己舍棄生命的東西麽?
又比如說是愛情?
可是,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的袁烈,還真的弄不明白,這所謂的“愛情”又究竟是什麽東西……
人世間的誘,惑,往往來自於人的內心,而人的內心的欲,望,則是因為貪,婪的本性所致。因為人的眼睛看得太遠,又因為人的手,又伸得不夠長。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在這個世上,遠處的風景,永遠是最好的,而他們得到的,永遠都不夠……
沒有人能解釋陶心然的舉動,就如沒有人能告訴袁烈,陶心然會這樣做的,全部的理由——愛,並非人人都懂得,愛,並非人人都能明白。隻能說,對於我們敬而遠之的東西,即便是解釋,也是蒼白無力。
愛情,本來就是猶如飲水,冷暖自知……
袁烈的眼睛,從眼前的、覆蓋著冰雪的山穀之中一閃而過,然後,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進退維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是任由那個女子生死不明,而他打道回府?
還是,繼續停留在這裏,繼續尋找?兩天,三天,不知道找了多少天,可是,到了現在,他們還是沒有辦法從這群山之中,得到那個女子的一絲的消息,又或者說,根本上,那個女子就已經死了,屍體被掩埋在這冰雪之下,無論如何,都再也沒有辦法找回來了。要知道,在這裏千裏雪峰之間,找一個渺小的人類的話,那麽,就算是窮天下人之力,也是萬難辦到的……
可是,說不出為什麽,向來預感極強的袁烈的心裏,總有一種感覺。他總是感覺到,陶心然並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最起碼,現在的陶心然,並沒有如同預料之中一般的死去。而她,很可能就在這群山的任何的一個角落裏,正在休息,或者是養傷。又或者說,她已經找到了小唐,兩個人,正廝守在這冰於雪地裏,靜靜地等待著明天的來臨。
可是,袁烈還隻是一個人。他來的時候是一個人,滿懷希望而來,可是,到他走的時候,卻還是一個人,而今,滿懷失望地,準備離去……
可是,真要離去嗎?
宿命懸掛在袁烈頭頂的劍,正在分分寸寸地向著袁烈逼近,袁家帝王最不堪的命運,正在這歲月流逝的瞬間,一步一步地接近,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又可能是更久的時間,不知道哪一天,袁烈很可能就會步入父皇的後塵,在未來的某一日,不是因為別人,而是死在自己的某一個嫡親的兒子的手裏……
嫡親,兒子。那樣的血濃於水的關係,對於袁姓皇族來說,隻不是一種懲罰的手段的存在,隻不過是一種絕妙的諷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