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長長久久的一直以來,在陶心蘭的心裏,都是很看不起沈天籟。她看不起他那看似和善,其實空洞的微笑。看不起他在母親的麵前所表現出的那一種明明不服,卻竭力裝作讚同的樣子。當然了,她更看不起的,是沈天籟隻不過是一個庶出的孩子,卻竭力保持著一個文人雅士一般的高雅姿態。

人常說,喜歡一個人,毫無理由,可是,討厭一個人,卻有千般的解釋——就如陶心蘭私下裏對沈天籟的注解一般——附庸風雅,裝腔作勢,陰奉陽違,一無是處。

當然了,她對於沈天籟的排斥,最討厭沈天籟的地方,除了因為他曾經靠自己的母親而一力長成之外,再就是他對陶心然的明裏暗裏的維護。

當然了,陶心蘭也很看不起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姐姐。雖然,陶家積重難返之時,陶家在多事之秋之時,就是那個長姐,力挽狂瀾,使陶家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可是,她還是看不起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姐姐。陶心蘭總覺得,陶家,在鄴城已經是首屈一指。而陶心然的行事作風,又太過小心翼翼,還有就是患得患失。

當陶心然坐在家主之位上,細聽各主事人的意見,或者要求,經過考慮,從而做出決斷時,陶心蘭就坐在一側,已經在聽到這些事情之前,就已經對對方的要求,或者意見做出了相應的處理方法,然後,在對比之下,她總是覺得自己的方法更好一點,或者是說,更加的簡單,快捷,直入主題,甚至是行之有效一點。

可惜的是,她並非陶家的當家人,所以,當日的陶心蘭,位置也隻在母親的旁邊,作為陶家的二小姐,作為陶家的一分子,陶家的大事,她隻有旁聽,無法插手。所以,從那時起,她就在心裏暗暗的發誓,要將陶家握到自己的手裏,要將那個位子上人的推下去,然後,由她自己,高坐其上。

可惜的是,陶心然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收買了所有的人心。而她的行事風格,還有處事方法,更快地被人所認可。

那時,陶家曆盡滄桑,人心求安,所以,雖然並不十分服氣於這個遠歸的陶家大小姐執掌陶家大事的各主事人們,也在經過了陶心然的各方的舉措,並保證自己的利益無損的情況之下,全部都默認了。

可惜的是,他們默認了,並不代表陶心蘭也默認了。

上一次,山穀被困,令陶心蘭失去了先機,到了現在,她仍然耿耿於懷。當時,如果說她在場的話……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狼狽而歸的陶心蘭,在陶心然南下不久,就聽到了一個令她振奮十分的消息——陶心然親上君山,卻身中劇毒,而且又眸已盲,目下正在平安鎮中,苟延殘喘,朝不保夕。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她的本來就不甘的心,就開始了蠢蠢欲動——真是天不負她,天助她也——陶心然,既然天都站在我的這一邊,那麽,你就認命吧……

於是,一邊串的措施施展開來,陶心蘭利用二夫人沈月蓉手中的權利還有人脈,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就控製了陶家的整個大局——當然了,她至所以如此的順利,和陶心然暗中的令人按兵不動,也是分不開的。

陶心蘭終於如願以償。躊躇滿誌之間,卻忽然發現,陶家的家主,原來遠非她想像之中那麽簡單。首先,陶家事務頗多,多而繁雜。陶心然在時,通常習慣放權於屬下,令他們自行處理份內之事,有建設性的意見,或者是超出權限範圍之事,才可以上報。這樣做,給那些主事人們了更大的施展空間,令他們可以在自己的領域之內,施展才華,有歸屬感。

可是,這也是當初陶心蘭對於陶心然最不滿意的方法,要知道,在陶心蘭的心裏,一家之主,就要淩駕於眾人之上,事無巨細都要過問,這樣才能顯示出家主的威嚴。

可是,不過三日,那樣的通報方式,那樣的被各家主故意留難的事無巨細,就令陶心蘭開始焦頭爛額起來。當然了,陶心蘭同樣是一個遇強愈強的人。她是不會因為這小小的挫折而退縮的,所以,此時的她,正坐在自己的屋子裏,細細地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想要盡快地找到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法。

陶心蘭的心結,二夫人沈月蓉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她望著自己不過短短數日,就已經憔悴了一大圈的女兒,心痛之情,不言而喻。

可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站在為人之母的位置,沈月蓉雖然憂慮,卻好無能為力。

沈月蓉母女能看清的事實,沈天籟當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單單知道,並沒有什麽用,他的話,沈月蓉可能會信,可是,陶心蘭,卻一定不會買賬。

於是,看到沈月蓉安慰了陶心蘭數句,沈天籟卻一直低著頭,不置一詞。他的心裏在擔心陶心然。

聽說她深入君山,在巔峰遇刺,到了最後,因為身中不世劇毒,就連眼睛,都已經失去光明。隻有沈天籟知道,陶心然是一個多麽要強的人,那麽,此時的她,是誰陪在她的身邊?又是誰,給她安慰?事實上,自從數年前一劫之後,陶心然對於眾人的防備之心,已經日益深重,而隨著登上家主之位,單單是為了陶家的興衰,就已經耗費盡了她所有的心力。所以,更加無暇的顧及其他。

雖然知道陶心然不是一個對什麽都沒有準備的人,可是,沈天籟還是擔心,此時的陶心然,究竟情況如何。

手中的茶盞,已經漸漸地失去溫度,被沈月蓉細聲地安慰了一番的陶心蘭,不但心裏更加的鬱悶,此時的她,竟然要趕走母親的衝動。要知道,她累了,很累,此時需要的是休息。而她更煩,很多事情,也要靜下心來,仔細地想想,下一步要怎麽做。

可是,明顯的,沈月蓉並沒有給她這個空間。想要趕走母親,卻沒有辦法說出口,正在此時,她微一側臉,就看到了神遊方外的沈天籟。

眸子裏有暗光閃了閃。那個一身紫衣的女子轉過頭來,對著沈天籟微微一笑:“表哥——你在想什麽呢?”

陶心蘭故意拿捏好音調,聲音適中,所以,沈天籟聽了幾次,都沒有聽到。看到沈天籟神遊方外,沈月蓉也覺察出來了,她微微地蹙眉:“天籟,你在想什麽呢?”

要知道,沈月蓉獨愛其女,對於沈天籟向來讚譽有加。在她的私心裏,自然是希望兩個人能夠團結一心,在這個陶家占有一席之地。可是,陶心蘭心比天高,沈天籟心有所屬,到了現在,兩個人一到了一起,仿佛成了水火不容一般的存在,這令沈月蓉十分的為難。

可是,兒孫自有兒孫福,當有些事情,我們強求不來,要麽就是放棄希望,要麽就是另擇他路。當然了,沈月蓉也不是容易妥協的人,她也一直在製造機會,可以令二人部釋誤會,然後知道對方的好外。

“哦……沒什麽,沒什麽。”看到兩束眸光全部都瞟了過來,沈天籟這才收回眼神,剛好對上陶心蘭的說不是討厭,還是鄙夷的眸光過來。絲毫不以為忤的沈天籟衝著陶心蘭微微一笑,看到她有些賭氣地別過頭去,這才轉過臉來,衝沈月蓉一笑:“姑媽,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要去看一下逸飛……”

聰明的沈天籟,怎麽知道什麽才是沈月蓉母女最忌諱的,隻聽他話鋒一轉,兩母女的臉上,都顯出一些不自然的神色出來,都掩飾一般地低下了頭去。

要知道,當日,陶心蘭聲討陶心然,陶逸飛是當眾反對的。他甚至不顧向來對他冷淡的母親的仇視,當眾苦口婆心地勸阻陶心蘭,想要她改變這個可笑的想法。然而,陶心然蘭哪裏是容易改變主意的人?她被陶逸飛說得惱羞成怒,一怒之下,令人將陶逸飛軟禁在房間裏,不準他走出門口半步。

當日,沈天籟和沈月蓉均在場。沈天籟身為外人,自然無法插手陶家的事務,可是,沈月蓉看到陶心蘭發威,竟然聽之任之,不予過問。

當日,陶逸飛一怒而去,最後在望著沈月蓉時,那眼神失望而且冰冷,仿佛要將十八年的母子情,都生生地凍結。

一想起當日陶逸飛的表情,沈月蓉仍然覺得好不自在。

如果說,一提起陶逸飛,沈月蓉隻是不自在的話,那麽,陶心蘭就是咬牙切齒了。她猶還記得,當日,她好不容易穩定局麵,眼看人心所向,可是,偏偏陶逸飛不知死活地插了一杠進來,搞得她又是大半天忙活。

再一想起那個唯一兄長的方辭,句句都是偏著那個所謂的“長姐”陶心然。陶心蘭的心裏,就更加的不爽。她甚至懷疑,陶逸飛的腦子裏,是不是被人灌了漿糊之類,他的心,都讓人糊住了,分不清遠疏,自然也不知道,哪一個對於他來說,才是骨肉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