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判,到底,到底這戚夫人的魂魄到哪兒去了?”鄧希佯作驚惶失措的模樣。

陳判官猛吹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恨聲道:“到哪兒去了?已經被崔玨崔大判官手下的鬼吏,拘往第五殿的陰律司去了。”

“崔判官?”鄧希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眉頭一皺。

地府十殿之中,最有名的,當屬第五殿的閻羅王,而閻羅王麾下,又有整個冥界最著名的四大判官之一的陰律司崔判官。以他在地府的地位和實力,一旦戚夫人的魂魄入了他手,那就真的沒有機會再弄出來了。怪不得陳判官會如此焦慮不安。

當然,比起陳判官,鄧希就更加焦急了。

陳判官還隻是為了自己帳下的鬼魂被旁人劫走而惱火,最多也就是個麵子問題,而自己卻麵臨著失去解救母親的機會,這簡直就是火燒眉毛的事情。

“陳判,他們是怎麽把戚夫人劫走的?走了多久了?”他急急問道。

陳判官沒好氣的啐了他一口:“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帶了兩個人去,怎麽這麽遲才回來?你那兩個弟兄呢?”

鄧希微一思忖便道:“我,我們遇到了一個叫修為古怪的孤魂野鬼,他法力高強,一連傷了我的兩個弟兄,連我都差點交待在那裏。我怕自己也鬥不過他,耽誤了陳判的差事,便強行開了冥界之門,把戚夫人先送回來的。然後又和他糾纏了一陣子,這才延遲了一陣。”

“原來是這樣!真他娘的倒黴!”

陳判官用力一拍大腿,一陣的咬牙切齒。然後狠狠的指著鄧希:“你小子不是挺能的麽?不是號稱本殿最強的拘魂使麽?怎麽連個孤魂野鬼都拿不下了?這下好了,你把那戚氏的鬼魂送下來,剛好被崔判的手下看到,便說是無主之魂,就強行帶走了。”

鄧希大怒:“哪有這種道理?我不過是稍微遲了一點,他們憑什麽就說是無主之魂?”

陳判官這時候忽然眉頭一緊,有些不解的望著鄧希道:“不錯,當時我們有其他的拘魂使在場,也是這麽跟對方說的。不過據說當時的情形有些古怪,他們當場拿出魂引寶鑒,說是查不到你的所在,便說你已經被人擊殺了。按著地府的規矩,如果拘拿魂魄的拘魂使者被殺死,那麽他所拘押的魂魄即為無主之魂,任何一家都可以勾取。”

鄧希聞言不禁暗暗叫苦。很顯然,他們在探查之時,正是在自己幻化成血骨之前。那時的血骨確實已經被自己打到魂飛魄散,這崔判的手下說的還真沒有錯。

隻是事到如今,自己既然取代了血骨,自然不能承認血骨已死,硬撐也要撐下去。

“豈有此理?必是他們在魂引寶鑒上做了手腳,想乘機占取我們的魂魄!”

陳判官點頭:“不錯,我一聽到回報,就立即用自己的魂引寶鑒探查,你那兩個兄弟雖然死了,可是你分明還在。隻是不知在什麽地方,所以才請牛兄幫忙把你找來問話。”

鄧希已然跳了起來:“陳判,咱們還問什麽呀?趕緊把戚氏的魂魄奪回來才是正經,要是咱們的魂魄被崔判先判了去,您這臉還往哪兒擱呀?”

他知道,此時此刻,時間對於自己來說是最為緊要的,如果能夠在半路上截住崔判的拘魂使,事情還是好辦的,實在萬不得已下手硬搶都行。可一旦到了陰律司,入了崔玨的嘴,再要他吐出來,那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整個地府十殿諸司之中最有勢力的一府,豈是他們這個雞毛大的小判官可以對抗的?

可誰知道望著鄧希如此焦急的樣子,那陳判官反倒猶豫了起來:“呃,奪回來?陰律司的鬼吏豈是那麽好惹的?咱們打得過麽?我看,還是稟告本殿卞城王,請他去和閻羅王交涉吧。”

鄧希見他那畏縮的模樣,心中不禁一陣苦笑,暗忖道:“難怪你隻能窩在這個小府衙裏麵做個沒人知道的小判官。連出頭的勇氣都沒有。”

陳判官可以後縮,他鄧希卻不能縮,真要等兩家閻君去交涉,黃花菜都涼了。更何況像這樣的是事情,對於陳判官這樣的芝麻小判官來說,可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對於兩殿的閻君而言,說不定連關心的興趣都沒有。

於是,他劍眉一豎,大聲叫道:“陳判,這不行啊,這時間不等人,咱們也不能總這麽忍氣吞聲的。這事兒,您不用出麵了,我丟的魂魄,我自己去把他搶回來。”

“搶回來?”陳判官顯然有些不太相信:“你行不行啊?陰律司的那幾個可都有冥修五層的實力,你可別自找苦吃。”

鄧希聽了這話,卻是心中一寬。

他從家中的那本《三界記》中看到,冥界的功法修為,其實和人界的本質上並無太大區別,都是汲取天地的靈氣以修內氣,隻是名字叫法不同而已。所謂冥修五層,差不多也就相當於人界的氣道五層。

既然對方也隻有這樣的境界,自己又有何懼?

不過名義上,他化身的血骨的修為隻有冥修第四層,這話便不便說滿。心念一轉之下,他便故意將雙目一瞪,一副奮不顧身的模樣道:“那又怎樣?反正不把戚夫人搶回來,我也少不了要承擔丟失魂魄的罪責,說不定還要入小地獄受刑。與其如此,不如跟他們拚了!”

說著,他便轉過身向門外走去。

“不行不行!”陳判官一聽便慌了神,竟然連忙站起身來,繞過了案幾,衝到鄧希的麵前,雙手一攔:“血骨!你自己逞英雄不要緊,會害了我的!”

鄧希此時主意已定,哪會理會他的阻攔雙目一凝:“放心,這事兒我一人承擔,絕不讓任何人受牽連。陳判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身後的房門口傳來一陣興奮的呼喝聲:“好,血骨老大說得好,咱們被四大判司的人欺負得夠了,也該硬氣一回了。”

鄧希一怔之下,這才發現,就在自己被牛頭扔進來之後,門口早就已經被本司的小鬼吏們堵滿了。他們看起來也是飽受四大判官手下的小鬼欺負,此時已然群情激憤。

而當先的一名鬼吏更是搶出來道:“血骨,剛才就是我看到那幫家夥劫我們的鬼魂。可惜不是人家對手,隻能忍了,今天你隻要敢上,我就給你帶路。”

鄧希聞言大喜,他剛入冥界,人生地不熟,連陰律司的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真要是自己一個人衝上去,光是找地方就能把他累死。此時有人帶路,真是求之不得。

而緊接著,一旁的其他鬼吏也齊齊呼喝著,表示要跟著鄧希一起去。

“你,你們!真是害死我啊!”陳判官在後麵喊叫著,前麵的這些青頭鬼吏卻是充耳不聞,一窩蜂的跟著鄧希去了。

於是他喊著喊著,自己也沒了勁頭,不由得長歎一聲,坐回了椅子上:“你們……你們…..你們真要幹的話……就給我狠狠的幹吧。”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苦笑了起來。

*

冥界的天空,昏黃如沙,其下幹裂的土地,猶如旱龜的背脊,一條條裂縫縱橫交錯。一陣陣略帶腥味的陰風呼呼而過,刮在人的麵上,就仿佛磨砂一般難受。

越過了兩隊緩緩趕往閻王殿的新死鬼魂,鄧希等人距離閻羅王的第五殿已經越來越近了。

“我們是不是來晚了?”鄧希暗暗焦急,他雖然氣勢洶洶,帶著一幫小鬼吏直殺過來,但是心中所期盼的,還是能在半路截上。真正衝到別人大殿裏搶人,說起來是挺過癮的,可那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就在他的心提得越來越高的時候,忽然就見遠方一陣塵沙彌漫,正是有人在急速前行。

“就是他們!最前麵那個大個子就是崔判手下的屠廣。”身旁的趙龍頓時大叫起來。

趙龍就是那個自告奮勇帶路的人。一路之上,鄧希通過這鬼吏之間的對話,已經把主要的幾個人的名字摸了出來。

趙龍這個冥修四層的拘魂使,看起來應該是和血骨關係比較鐵的同僚。另外還有三名拘魂使的修為也達到了冥修四層,分別是騰子敬、白圖和巴東。這些鬼吏平時在地府之中的地位都不高,時常受到四大判官手下人欺壓,此時借了鄧希的膽子,便全都爆發了出來。

而此時遠方的那隊人馬,似乎也看到了背後追來的鄧希等人,摸不清情況之下,便停下了腳步,轉回身來。

不過片刻之後,鄧希等人便帶著一陣滾滾的塵沙卷到了他們的麵前,這才站定下來。

“哦?這不是陳判手下的兄弟麽?這麽匆匆忙忙的,是為了什麽呀?”

說話的人,是當中一名身材極其魁梧的鬼吏,他麵色青黑,剛髯覆麵,兩枚獠牙齙出唇外,手中一柄巨大的輪斧拄在地上,雙足分立,就如一尊巨靈一般屹立在前。

在他的身上,冥界之氣若隱若現,並不似他的外表那般張揚,但這明顯就是冥修第五層實力的體現。

不用問,這應該就是趙龍口中的屠廣了。

“屠兄問得好奇怪,要說匆匆忙忙,你們才是真的匆匆忙忙吧?是不是拿了什麽不該拿的東西,才要跑得這麽快呢?”鄧希嘿嘿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