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樹在隕世之劫前後才算長成, 但當時也就是夢微山上一棵不算起眼的樹,並不引人注目,是以這群來自千年前的人壓根不知道神樹在如今這個時代象征的意義。

聽完帝休一本正經的發言後, 眾人表情各異,但都紛紛暗自看向任平生,心道明燭平日裏看著那麽正經的樣子,看不出來這麽會玩啊。

但他們平日裏互相說些葷話也是說什麽“誰是誰的狗”又或是“誰是誰的小心肝”,這是她的樹又是個什麽玩法, 眾人一時沒明白, 於是隻能尬笑一聲:“這、這樣啊,挺好、挺好。”

也不知道好在哪裏。

帝休聽了倒是很開心,將任平生手中的酒杯接過來, 學著人類的模樣一飲而盡。

這幾年他學人類的習慣已經學得很是像模像樣,若非他奇異的發色,其餘人或許真的看不出他不是人類。

任平生也不攔著他, 好整以暇地看帝休喝完一杯後, 她起身同其餘人打了個招呼, 領著灌了酒的小樹回到後殿。

月上枝頭,鬼王殿外是百鬼夜遊的鬼泣之聲, 但或許是因為今日是年節,殿中燈紅酒綠,倒是驅散了鬼域時刻縈繞的陰冷感,讓人覺得頗有幾分溫暖。

任平生沒有進屋, 而是在院中的樹邊隨意坐下,帝休被她牽著, 也坐在了她身旁。

他的本體依舊佇立在夢微山上支撐著天幕, 帝休的神魂鑽進任平生捏的傀儡符中, 跟著她走南闖北,算下了竟也有幾年時間了。

成片的白色天燈緩緩升空,寄托著鬼域的群鬼們在下一年的修行能夠更加順遂,能夠早日修出人身,同人間的家人重新團聚的願望。

本該是淒寒陰冷的畫麵,換了個地方後,竟顯得分外溫情。

隻可惜飄不到人間。

帝休一直盯著任平生的側臉看,他們頭頂帝休分.身化作的樹搖動了下,一瞬間,無聲開出了數百多粉白色的花,一朵正巧落下,落在了任平生的掌心。

花瓣很是柔軟,就像人類的生命,任平生安靜地看了這朵花片刻,夜色清寒,難得有一刻,她沒再想未來的安排,下一步怎麽走,全盤的布局,以及人間種種。

此時此刻,她想到唯一的問題竟然是……樹能喝酒嗎?

任平生努力回憶著,她認識的靈族不少,但沒見哪個靈族喝過酒。

想到這,任平生默默轉過頭去,仔仔細細地看帝休有沒有什麽異樣的反應。

被她這樣認真的看著,帝休眨了眨眼,清俊的麵容倒是沒有半點變化,可他們頭頂的樹葉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粉變紅。

枝葉搖晃著,無風自動,似乎已經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就像小狗控製不住自己搖尾巴。

帝休清透的碧色眼瞳在夜間顯得深邃了幾分,像一彎碧色海,幹淨而生機蓬勃。

這彎碧色海平日是沉靜的,是一塊通透的翡翠,不會因人間任何的事情而觸動,隻有在見到她的時候,才會被點燃如此生動的光。

他好像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任平生看了一會兒,感覺這一刻耳邊所有繁複嘈雜的聲音都在遠去,她忘記了前一秒正在思考的樹能不能喝酒的問題,望著帝休片刻,輕聲說:“過來些。”

他們本就並肩坐著,已經靠的夠近了,可帝休還是依言更近了些,這下便是呼吸相交。

任平生抬手,輕輕貼到帝休的臉上,不似傀儡的冰冷,也不是人類的體溫,散發著屬於神樹的微熱溫度,很舒服。

帝休腦子在瘋狂的轉著,一時覺得現在靠的太近了,他的葉子已經完全變粉了,徹底不受控製,一邊想著她這是要做什麽。

他在霜天曉給他的書中看到過,人類從出生時就會用嘴唇來感受這個世界的一切,所以嬰孩總是喜歡將手邊的一切塞到嘴裏,所以長大後的人類會用親吻來表達喜愛,因為那是人最初認識和親近這個世界的方式。

兩人僅僅一線之隔,任平生的手似沉似輕的按在帝休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撫著他的臉,又道:“再近些。”

帝休腦子徹底混亂,隻剩下一個念頭在回**。

她這是想親吻我嗎?

不通人間情愛但卻早已心旌動搖的小樹很想問出這個問題,求一個確切的答案,但先前霜天曉的一句話又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對方說:“該下手時不下手,猶猶豫豫破壞氣氛的人這輩子找不到道侶。”

帝休不知道什麽是氣氛,但他被耳濡目染這幾年,顯然非常了解沒有道侶這件事的後果。

他隻是簡單一垂首,就貼上了任平生的唇,很柔軟,有些冰涼。

人的體溫比樹要高,可現在任平生是魂體,他能觸碰到的隻有微涼的魂體。

這感覺太過奇妙,他忍不住低頭更深,更用力了些,像得了甜頭的小狗搖頭晃腦的往主人懷裏鑽。

隱約間,帝休似乎聽到任平生的低笑,伴隨著她含糊的聲音,似乎在說……很好,很乖。

得了誇獎的帝休親得更加賣力,他感覺耳邊響起陣陣的嗡鳴,像是他最初從這個世界淡誕生時感受到的淡淡的血腥氣,是他意識初誕時聽到的風雷蟲鳥聲,所有一切同時匯聚而來又瞬間淡化開,最終都隻有一個人的影子徹底在他心底留駐下來。

難怪人類會用親吻來表達喜愛。

他寬厚的肩膀壓下,嚐試著更加深入些,想去勾開些什麽,碰到牙關,聽到來自任平生寬容無奈的低笑:“別咬……”

帝休心頭升起一股懊惱,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來。

唯一知道的是,原來自己親得這麽用力,原來自己這麽喜歡她。

原來我這麽喜歡她啊。

想到這裏,帝休就又想開花了。

“哎我去——”

這場突如其來的親昵被兩位不速之客打斷。

霜天曉剛邁進院子裏的腳又縮了回去,她第一反應不是閉眼,而是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才高聲道:“你們能不能進屋再啃!這麽多人呢,注意點影響!”

任平生按在帝休後頸的手微微用力,仿佛在告訴他,可以了,到此為止了。

帝休有些不情願的從她頸間抬起頭,一貫情緒不太明晰的小樹盯著突然闖進來的兩人,碧色眼中分明是幽怨。

被人撞破這種事,任平生倒也沒有什麽尷尬的反應,而是自在坦**得很?

她向後一靠,慵懶地靠在帝休身上,眼波瀲灩掀開,抬手用尾指拂去唇上晶瑩的水漬,慵聲道:“喝完了?”

霜天曉一臉沒眼看的表情走進來:“前半場散了,還有些沒盡興,約著去喝後半場了,我跟硯青就先回來了。”

以往總是他們五人在一塊兒過年,今年難得重逢,自然也不例外。

硯青跟在霜天曉身後進門,滿身酒氣還未散,眼神卻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清醒,不愧是千杯不倒的酒量。

他左手右手拎得滿滿當當,任平生看了一眼,不像是從宴上收來的,像是早就準備好的新菜,硯青上前,擰著眉毛看著任平生半靠著毫無坐相的樣子,說道:“你不是一杯沒喝嗎,怎麽一副醉了的樣子,挪挪地。”

任平生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醉了,畢竟方才從帝休嘴裏嚐到了清晰的酒味。

她雙腿往回一收,肩膀推了推帝休,兩人往後挪了一尺,給硯青騰出了個放桌子的地方,又看著硯青動作很快地將桌上擺滿了各式菜肴和茶酒。

霜天曉落座,四個人簡單地在樹下席地而坐,桌上卻擺了六個杯子。

硯青拎來的食盒裝得滿滿當當,光茶飲酒飲就放了三種。

他們彼此早對對方的習慣爛熟於心,比如硯青自己慣愛烈酒,卻從來喝不醉,霜天曉口味清淡,隻喝些米酒果酒,任平生是個不喝酒的,以前殷夜白總是陪著她喝茶,唯獨素光塵的口味最奇怪,喜歡將濃的淡的幾種酒混在一塊兒喝,就這個喝法,素光塵卻也是個喝不醉的,讓任平生好一陣羨慕。

兩個酒杯杯滿,座前卻空置無人,這番場景倒也沒有任何人掃興,任平生掃了眼桌上的菜肴,都是些他們幾人喜歡的口味,一看就知道是楚青魚做的,應當是硯青事先去找楚青魚幫的忙。

霜天曉橫了任平生一眼,任平生終於老老實實坐直了,端著自己的桂花茶,清了清嗓子,說了番極其簡短額開宴語:

“這一杯,敬相逢。”

任平生頓了下,將心頭那句無數市井人家年節之時總會說的年年有今日的吉祥話咽了回去,轉而道:“願往後,諸事順遂,歲歲平安。”

硯青和霜天曉都瞥了她一眼,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這句開宴辭蘊藏的意思,也未置一詞,隻是酒杯與茶盞相碰,紛紛仰頭飲盡。

此情此景,誰也沒說旁的事。

硯青沒說他後來隱約回憶起自己似乎在裂天山上見到了殷夜白的事,霜天曉也沒說鬼域界域的擴張已經到了極限,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聊到最後,硯青和霜天曉紛紛開始痛斥任平生:

“你究竟什麽時候藏了棵樹,還變成了這麽個大小夥子。”

“就是!找了道侶都不跟我們說一聲,不厚道。”

任平生大呼冤枉:“我可是在和你們重逢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你們了,也沒瞞著啊。”

帝休聽到這句話,想起了他看過的人類的書裏寫到,如果道侶願意第一時間帶你回去見她的家人,那她對你一定是真心的。

於是他們頭頂的樹又忍不住搖了搖。

幾片花瓣飄下來,落到了任平生的杯子裏,硯青抬眼一看,嚇了一跳:“這樹怎麽變成粉色了。”

帝休輕咳一聲,眼神默默移開。

夜色愈發沉了下來,眾人能聽到鬼王城中的響動已經開始悄寂下來,百鬼夜遊結束,不時升起的白色天燈也少了很多。

夜已過半,雖然如今是七月,但於他們而言,便算是又過了一年。

少頃,硯青問道:“你不作畫?”

往年,每次年節之時任平生都會畫張畫,將此情此景記錄下來,她的畫冊無數,其中單獨有三本是專門用來收集年節時的畫的。

任平生沉默半晌,輕聲道:“今年不畫了。”

她沒說原因,他們便也沒有問。

正是氛圍有些沉寂之時,殿外再度響起叩門聲,這群人顯然比直接進來的霜天曉要有禮貌多了。

任平生提高聲音,讓殿外人清晰可聞:“沒鎖,直接進來。”

殿外安靜了下,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便是有人深吸一口氣,推開殿門探頭進來,做賊似的表情。

雲近月探頭進來,一下就看見了坐在樹下的一群人。

放眼望去,一個是她最崇敬的劍者硯青劍君,一個是醫道祖師霜大醫師,一個是來曆不明但一看就不是人神秘男子帝休先生,最後是明燭前輩。

雲近月心頭震撼地想到,能和這幾位一道同桌吃飯,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她壯著膽走進來,身後跟了一串天衍弟子,走得離任平生幾人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一群天衍弟子腳步突然停住了。

任平生有些茫然,轉眼間就看見雲近月手腕一振,長劍出鞘,在地麵連擊三下,抬手向上斜刺三分,是她常用的劍式“煙火遲”,隨後便是傅離軻抽刀而起,妖刀反劈同雲近月的劍招相激,迸射出一束璀璨的火光。

太史寧掩著耳朵站的老遠,生怕自己被波及,眼見時機成熟,不知從芥子囊中扔了個什麽東西出來,正好落在刀劍相交的地方。

——轟。

被太史寧扔進來的東西瞬間被刀劍相激火光點燃,繽紛璀璨的煙火瞬間衝天而起,蓋過了鬼域漫天的白色天燈,蓋過了遍及整座鬼王城的鬼泣之聲,以熱烈而勢不可擋的氣勢直衝天際,在所有人和鬼的心裏都留下了驚鴻一現的留影。

這煙火的時間似乎很長,第一響過後,被太史寧扔出來的東西懸在半空中,持續地燃燒著,向天邊送去璀璨光影。

一夜火樹銀花。

任平生怔愣著,看到楚青魚慢悠悠地擠了過來,抱著她的手臂,就像曾經她剛進入天衍時,對方親昵地說“我是你三師姐”時一般無二。

“按照天衍的習俗,每年年節之時都會放煙火,這些煙火的圖案都是天衍弟子自己繪製的,你在天衍這幾年,不是在外曆練就是閉關,回回都正好錯過年節的時間,沒看過這景色,我們幾個覺得還是得讓你看一眼才好。”

楚青魚說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人並不是她清瘦單薄需要被保護的小師妹,而是在上古時期就名揚天下的明燭老祖,一時表情有些僵住了,不知該說什麽。

任平生看著眼前的少女,煙火一閃而逝的火光在她瞳孔中閃爍,為她增添了不少鮮活的煙火氣。

“師姐。”任平生認真道,“我很喜歡。”

他們做這件事,是把她當成了和他們一道曆險一道成長的天衍同門來看,那她自然也是將自己當成天衍太華峰那個被所有人保護著的小師妹說的這句話。

楚青魚立馬捂著臉,轉到一邊笑了半天,一連小跑到雲近月耳邊說了句話,聽得雲近月目瞪口呆。

哪怕不用神識,任平生也看得出她說的是“明燭前輩叫我師姐了!這件事我要記一輩子,以後還要跟我的後人說!”。

任平生一下笑了出來。

火光未消,落下又複升起,映照在每個人的眼裏心裏。

他年今日,滄海桑田,仍是煙火人間。

……

一夜過去,鬼域年節的氛圍未散,反而更濃。

天衍一群人每天在城裏和鬼王殿中來回,已經混得非常熟悉,隻是偶爾產生些疑問,他們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人間,但很快也被“反正和明燭前輩在一起”這個念頭給蓋了過去。

可見明燭二字在他們心中分量之重。

霜天曉還曾經聽到過這幾個小輩私下的一次談話。

“咱們什麽時候回人間啊?之前形勢那般緊張,我們繼續在鬼域待著真的沒問題嗎?”

“心情大起大落總是太傷,明燭前輩說不定要在鬼域修養一番,我們抓緊時間修煉便是。”

“有道理哦。”

霜天曉回來,正好看見任平生手中有一張傳音符燃燒殆盡,符火是幽藍色,能用上六品的符籙,定是跨域了界域從鬼域到人間的傳音。

霜天曉不由感歎,哪怕身在鬼域,這個人依舊能掌控著人間的一切。

恐怕也隻有天衍那幾個涉世不深的少年修士會認為她在鬼域隻是為了修養了。

手中傳音符燃燒盡,任平生不緊不慢地起身,看向霜天曉。

她沒說話,但霜天曉卻知道了她的意思。

“準備回去了?”

“嗯。”

任平生撣了撣手中的符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淡聲道:“是時候了。”

“需要我嗎?”霜天曉站在門外,認真地看向任平生,說道,“距離上次去人間百鬼夜遊的時間太近,池讖還不能短時間帶著竹疏他們去往人間。”

鬼修雖然是重活的機會,但限製卻也大,若沒有突破至道成歸,無法修出人身,是不能輕易去往人間的。

他們若想去到人間,唯一的方法便是在人間布設好法陣,再由池讖開啟鬼門,帶領鬼修短暫地在人間停留,也就是人間和鬼域俗稱的百鬼夜遊。

“不必,讓他們好好修養。”

任平生抬眸,冷厲的眼神撞進了霜天曉的眼底,讓霜天曉心為之一顫。

“你替我守好鬼域。”

鬼域是目前真仙唯一觸及不到的地方,雖然其中盡是魂體,卻依舊是大患目前為止最後的一方淨土。

這些日子,她整理了阿喬的記憶和意識殘留的所有殘片,捕捉到了一絲深埋在真仙心底的不甘和恐懼。

她能感受到,這興許是真仙這千年來行事的根源所在,可她並不清楚真仙在不甘什麽,又在恐懼什麽。

阿喬的記憶中唯一和其相關的字眼隻有一個——“神”。

霜天曉狠狠抽了口氣,沉聲道:“好,我替你守著鬼域。”

鬼域最初創建,依托的是任平生的道印,若非要細算,鬼域和斬仙府一樣,都是她的造物,隻是這些年鬼域由鬼王代管而已。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霜天曉悶聲道。

那日在裂天山上,任平生將兩個身體的意識合體,借此給了真仙致命一擊。

可也隻是對真仙如今的這具身體而已。

真仙的本體被安放在真靈界中,他們觸及不到。

傀儡身的損耗對於真仙而言頂多隻是短時間的神魂震**,修養一段時間便足夠了。

曾經任平生那令眾神降傀儡聞風喪膽的滅魂手段在真仙身上起不到作用,她能夠透過傀儡身將神降傀儡降臨而來的神魂悉數剿滅,卻做不到將真仙那醜陋的靈魂徹底留在這裏。

這樣是無用的,他們都清楚。

而他們更加清楚,斬草必須除根。

真仙的本體和神魂一日沒有被徹底消滅,大荒一日不得安寧。

“我隻要你知道,你大可放心去做危險的事情,但一定要叫我知道。”

這一刻,霜天曉斂起了平日裏臉上寫滿的不耐煩,無比認真且自信地對任平生說:

“你得讓我知道,不能瞞著我,你得盡全力保留意識,我才能將你的命留下來。”

無論任平生受多重的傷,隻要她還有半點意識和氣息殘留,霜天曉就有足夠的信心,將她的命留在這個人間。

任平生低笑一聲,眼底透著溫瑩的薄光:“我答應你。”

“那我就把命交給你了。”

霜天曉終於點頭。

任平生向前看去,硯青已經在殿外等候,已經得到消息的天衍弟子們整裝待發,魂體帶上了自己的肉.身等待著回到人間。

任平生上前幾步,在院中帝休的樹身輕叩幾下,喚他一同回人間。

可等了一會兒,帝休卻遲遲沒有出現。

任平生有些怪異地皺起眉,察覺到了不對。

以往,她隻要呼喚傀儡符,帝休很快就會出現,可這次神識注入到傀儡符中,卻仿佛泥牛入海,遲遲得不到回應。

任平生奇怪地低喃道:“該不會真喝醉了吧。”

話音未落,院中樹影一收,帝休出現了,隻是狀態似乎有些不對。

他眉頭緊皺,臉色格外蒼白,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樣,倒像是遭受了重創。

帝休眼眸半睜半闔,臉色略帶痛苦地看向任平生:“我……得回去了。”

“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