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 先前你說是在和旁人鬥法之時誤入這裏的。”任平生一行人跟著阿喬去他所說的住所,一路上,任平生不著痕跡地問, “那個和你鬥法的人,也在這座山上嗎?”
阿喬愣了下,而後頓時緊張起來,四處張望了下,壓低聲音神秘道:“他也在這裏, 但是我見到他的時候, 他已經死了。”
眾人大駭:“死了?為何?”
阿喬長歎一口氣,墊著腳向前看了眼,指著的某處山洞道:“那就是我最近住的地方, 比外麵要稍微暖和些,你們可以現在這裏落個腳。”
他說完,才轉而回答他們的問題, 說到這個, 他表情仍是心有餘悸:“來到這的第一個晚上, 當黑夜降臨的那一刻,你們之前看到的黑影就開始四處巡遊, 他不會龜息術,沒能逃過,我親眼看著他被其中一個黑影一口吞沒,再沒蹤跡了。”
楚青魚倒吸一口涼氣, 悚然道:“那黑影還吃人?”
其餘人也都被嚇到了,先前在上山途中看到黑影時, 他們隻覺得幽影可怖, 行跡詭異, 難以對付,可現在聽起來,那黑影比他們想象得要難對付得多。
任平生眉峰微攏,有些懷疑的目光微微落在阿喬身上,又很快移開。
他說的,和她察覺到的不一樣。
剛才一路,黑影出現兩次,兩次目標都非常明確,直指仙使,一擊即離,沒有半點戀戰,對其他人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攻擊性。
任平生深深看了阿喬一眼,對方似有所感,衝她露出一個毫無心機的笑,隨後帶著他們走進了山洞之中。
她自己的感知和直覺出錯的概率不大,那此事隻有兩種可能,其一便是山頂這片雪原之上,那些黑影到了晚上會有不同的反應,其二……阿喬在說謊。
山洞中裝飾很是簡陋,放眼望去隻能看到一支燒盡的火折子,一張鋪在地上看上去是用來睡覺的野獸皮毛,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任平生掃了眼,聽到耳畔傳來楚青魚的輕聲嘀咕:“總覺得這裏似乎有點奇怪……”
可究竟哪裏奇怪,她暫時沒有想到。
任平生輕笑一聲,又問道:“阿喬能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裏存活近一個月,屬實不易,若換做是我,隻怕一天都待不下去,也不知阿喬修為幾何,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阿喬愣了下,眨了眨眼才道:“嗯……我修為其實不算高,比不上你,更比不上這位前輩,才金丹境。”
後者指的是左護法。
他撓了撓腦袋:“我隻是一向運氣特別好,總能在關鍵時刻走運,也是好在我會龜息術,這才保住一條小命。”
眾人難免麵露驚愕:“金丹境中期?你看上去才十幾歲,哪個門派竟將如此少年天才藏得這麽深?”
確實,阿喬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同樣的年紀他們在場無人能達到這樣的修為,哪怕是此前修行速度最快的雲近月都做不到。
阿喬擺了擺手,停頓半晌才低聲道:“我無門無派,散修一個,哪裏算得上什麽少年天才。”
說完,眾人驚歎於這少年人小小年紀如此高的修為,任平生見狀湊過去,以耳語的姿態,對楚青魚道:“發現哪裏不對了嗎?”
楚青魚眉頭緊皺地看著這裏,突然恍然大悟,湊到任平生耳邊用氣聲低語道:“金丹境修士須得保持半月一次的進食,或服用辟穀丹,辟穀丹昂貴,且照他所說,是突然被卷入這裏,身上應該不會帶太多辟穀丹,可這山洞中沒有半點生火做飯的痕跡。”
任平生微微揚眉,衝楚青魚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說對了。
所以,是阿喬在說謊。
眾人在山洞中安頓下來休息了一會兒,精氣神稍微好了些之後,任平生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山道那頭看看,或許有出去的機會。”
天衍弟子一向聽她的話,聞言便點頭,跟著她一道往前走,阿喬頓時臉色一變:“你們真的要去那裏?!那個家夥很恐怖的,那些黑影似乎就是聽他的指揮。”
任平生笑眯眯道:“我們不靠近,就在遠處感受一番,總得要找機會出去的,這麽多人,總不能活活被困死在這裏吧。”
聽到這句話,阿喬的臉色難看一瞬,很快又恢複了原狀,他往後退了好幾步道:“你們要去就自己去,我可不跟著你們摻和。”
左護法臉色灰白,也道:“我傷沒好,也先不去了。”
這是明擺著要讓他們當冤大頭大前鋒的意思了。
任平生不置可否,帶著眾人循著兩峰相交的狹窄山道處走去。
山上積雪很深,好在眾人都是修士,哪怕不禦空飛行,也大多氣靈身輕,踏雪無痕。
途徑雪原上仿佛無窮盡的斷劍殘戟,兩峰相交的山道在他們眼中愈發靠近,眼下是白日,可不遠處已經隱約能夠看見在各處巡遊的黑影。
任平生用首徒令牌給眾人傳音:“當心,目之所及已經能看到黑影了。”
眾人嚴肅屏息,淺淺點頭。
到這裏,雪原上白茫茫一片顯得尤為幹淨,地上甚至半點異物都無,沒有枯拜的枝幹,沒有折斷的兵刃,就連雪地都尤為平順,仿佛被外力幹淨利落地削平過,叫人產生一絲猶豫,似乎踏入這片平整幹淨的雪地是一種罪過。
任平生抬手,示意眾人停下腳步。
到這裏,前方被兩座山峰夾在中間形成的狹窄山道已經隱約可見一道影子。
果真如阿喬說的那樣,就算隔著如此遠的距離,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從那狹窄的逼成一線的山道之中傳來凜冽到猶如劍鋒的煞氣,煞氣滾落在風中,幾乎刀刀割在人的臉上。
風雪愈發盛大,吹得所有人臉上發痛,甚至被凍得有些麻木。
任平生望著前方異常平整的雪原,試探性地踏出一步。
唰——
幾乎瞬間,從山道之間爆發出一道熾烈的氣浪,瞬間穿風破雪而來,如同一道雪亮劍光飛馳而往,叫人不敢逼視。
“快退!”任平生疾聲道。
眾人反應迅速,顧不上靈力的消耗和姿態,貼著地麵飛快地向後逃竄,幾乎能感受到那股熾烈的氣浪從自己頭頂飛掠而過的恐怖。
好在對方似乎無意傷害他們,這道氣浪隻是一種警示,在他們離開那裏幾步後,身後再無威脅感傳來,任平生回頭望去,眸光微沉。
眾人循著她的方向回頭一看,愕然道:“這、原來是這樣。”
剛才他們看到異常平整的雪原,被先前的氣浪又往下削平了幾分,如今看著更為平整,就像被某種外力強行壓下一般。
回憶起方才的驚鴻一擊,任平生心裏無端漏跳一拍。
她回望了一眼,低聲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