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邁步而出, 圍繞在院外的綠植有意識地為她散開了一條通道。

虞嶺南恭敬地跟在她身後,走出去時,展眉正在院外等候, 問了一個很多人都關心的問題。

“明燭,你究竟是想提前完成自己的目標,覺得學府是時候該擴大規模了,還是擔心上麵那位,不得不招攬更多的人來?”

任平生揚眉, 揶揄道:“區別很大嗎?”

展眉沒好氣道:“我現在可沒心情聽你插科打諢。”

“好吧好吧。”任平生無奈笑了聲, “你倒是這些年裏脾氣愈發大了。”

她緩聲道:“兩者皆有。”

展眉心下一緊。

她就知道,以明燭的性子,若非萬不得已, 她不會在學府剛剛回到大荒後就如此高調行事,大張旗鼓地招生。

他們都清楚,以如今學府的規模和眾學子的修為, 學府現在招生, 根本就不是為了壯大力量, 隻是單方麵的幫助這個時代的人變強。

展眉不禁眉頭緊蹙:“形勢已經嚴峻到這個地步了嗎?”

任平生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轉了個話鋒, 意味深長道:“展眉,你知道的,我向來喜歡未雨綢繆。”

聽她這麽說,展眉隻是眉頭微鬆, 心卻沒有放下。

……

學府搬到曲州後,構造被大改過一次。

原先靈族盤踞的山域是斬仙府的入門之處, 素光塵所設的陣法就在這裏, 靈族山域過後是大大小小的城池羅列其間, 千裏斷崖後是遙遙相望的妖族之地,後麵相隔了遼遠的曠野,最終才能看到通往蠻族、魔族和學府的三岔路口。

那時,學府是被保護在斬仙府的最深處的。

可上次和真仙的神念分.身一戰後,任平生帶著學府拔地而起,直接坐落於曠野之上,又帶著整個斬仙府在曲州駐紮下來。

橫舟改了學府外的防護法陣,設下了一個三重空間轉移的移形換影陣,有了這個陣法,從學府大門走出去時,啟動時點亮不同的陣紋,便能通往不同的地方。

這樣一來,從外麵來學府的人若是走正常渠道,隻能看到學府,看不到斬仙府中其他大部分的地方。

天南學府就像一座佇立於曲州荒原上的孤島。

學府外的人們已經等候了很久,但內心沒有半點焦灼。

畢竟是大荒有史以來第一次八位道成歸齊聚,如此值得被載入史冊的畫麵,少看一眼都會讓人覺得虧了。

但同時,圍觀群眾內心也有稍許的緊張。

倒不是因為覺得有八位道成歸在場,自己入學無望。

純粹是擔心入學考試還沒開始,這八位大能打起來,殃及池魚。

眼前這八位的氛圍著實有些詭異。

傳聞中向來不合的北帝和雲微一東一西離得老遠,互相之間既不搭話,也不動手,隻是散發著一些令人緊張的僵持氣氛。

即墨青夜還未建立崔嵬劍閣之時,曾在明心書院蹭過一段時日的課,若要細究,廣息還真的能算得上是即墨青夜的先生。

顏準一向心高氣傲,瞧不上任何人。

如今大荒種族間的壁壘還是存在,在場三個非人族的道成歸,隻有雲微三人都認識。

雲微和月浮的交情時間不短,若要悉數還真的很難說出個具體時日。鬼王池讖在還是人類的時候曾是天衍弟子,那時他還得尊稱雲微一聲雲峰主。

至於魔尊……雲微的成名一戰就是同魔尊交的手,彼時她們還都未成就道成歸,因邊境幾個魔族和人類之間的摩擦而大打出手,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識,後來她們二人都成為道成歸,也分別是本族頂天之人,也算得上一番佳話。

可偏偏現在唯一能調和氣氛的雲微向來是個性子乖張從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指望她來調和氛圍,根本沒可能。

廣息夾在這群關係相當複雜的人之中,無奈舒了口氣。

許久沒有這麽大的挑戰了。

在聽到學府的大門重新打開時,廣息甚至在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開門之人仍是虞嶺南,她將學府的大門徹底打開,清潤的聲音傳出了很遠:“天南學府招生考試即日開始,請各位考生有序進場。”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顏準整了整衣袖,頭一個邁步入內。

即墨青夜第五個入場,進去時還笑盈盈地問虞嶺南:“敢問這位道友,我等考試,明燭前輩可會到場?”

虞嶺南溫聲低笑:“待到諸位考試結束,山長自會出現。”

即墨青夜了然,瀟灑地進入學府之中。

學府正殿外開闊的廣場上整整齊齊放著數百張桌椅,桌上配齊了文房四寶,桌角上還放著一塊號碼牌。

可廣場上的數百張桌椅很快就坐滿,學府外還有數不清的人在等候。

雲微一眼掃過去,輕聲道:“鐵定是容納不下了,不知她會怎麽做。”

她說著,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探頭隔著中間的即墨青夜問廣息:“廣息,你們明心書院招生是也是這般規模吧,當時你是如何做的?”

廣息十分好脾氣地一一回道:“書院在定州各州府都設有考場,統一招生時,想要進入書院的人選擇距離自己最近的州府考場前去即可。”

他歎道:“不知天南學府會如何處置。”

他們在這頭的討論虞嶺南全都聽見了,虞嶺南微微一笑,掌心微微虛空一抓,廣場上的陣法突然亮起。

幾乎隻是轉瞬之間,已經落座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陣短暫的天旋地轉,這陣不適結束後,眾人驚訝地發現,自己看不到身邊人了。

廣息訝然起身,發現剛才還還在跟自己說話的雲微和即墨青夜已然消失,他仿佛正身處虛空之中,這方空間之中除了他自己,就隻有白茫茫一片,無論他走出多遠,不久後都會自動走回原地,身邊依舊放著那張書案。

向著不同方向走了兩圈,同樣都回到了原地,廣息思忖道:“障眼陣法?不、不是,是真實的空間切割和轉移,以固化在廣場上的陣法為依托,改動陣紋,將大的陣法分割為無數個小塊,每張桌子就是一小塊微型陣法中的陣眼,坐到位置上的人,直接便觸發了陣法,被轉移傳送到這固化的虛空帶中。”

言罷,廣息低喃道:“這手法……似曾相識,卻又不盡相同。”

他若有所思地搖頭笑了笑:“看來,跟在明燭身邊這段時間,你長進不少。”

旁人自然不像廣息先生這般身後的陣法功底,不能在剛被送到虛空帶時就一眼判斷出自己的狀態,心下恐慌了一陣後,虞嶺南的聲音終於響起。

“諸位不必驚慌,這隻是一個陣法而已,不會對大家有任何傷害。”

“這裏就是大家進行第一輪入學考核的地方,考核共兩輪,為期三日,期間你們不會再見到其他人。截止到目前,共七千三百九十六名考生已經全部落座。”

虞嶺南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祝各位考試成功。”

這一變化打得眾人措手不及,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送到了虛空帶之中,虞嶺南話音落下後,眾人發現桌麵上憑空出現兩枚玉玨。

淩瓏好奇地釋放出神識感受了一番玉玨中的內容,被劈頭蓋臉壓過來的題山題海打了個措手不及。

淩瓏:“……”

她嘴角一抽,看著玉玨中如山似海的題量,震撼道:“三天兩輪考試都離不開這裏?難不成兩輪考試皆是文試?!”

“可我是個武修啊!”

這句話,任平生隔著水鏡聽得一清二楚,低笑了一聲。

“雖然第二輪考試並非文試,但你真不打算增設一門武試?”橫舟坐在一旁觀考,忍不住問道。

任平生還未說話,房間裏傳來另一個女聲,輕嗤了聲:“不用問了,她從前就這個德行,不愛武試愛文試。”

任平生緩緩道:“我有個更貼切的說法。”

“什麽?”

“我更願意稱之為,筆試和麵試。”

雖然沒聽太懂,但橫舟覺得這似乎很厲害。

橫舟看向房間裏說話那人,她穿了身素色大氅,就連在溫度恒定的暖房之中也沒有把厚重的大氅脫下來,嚴嚴實實地將脖子都完全裹住。

橫舟沉默片刻,所有所思道:“這位。”

霜天曉擺擺手:“叫我大醫師就行。”

橫舟頓了下,又道:“我是說…我們見過,在鹿夢城外,平生從鬼域離開時,你和她一起。”

霜天曉:“……”

她離開鬼域時穿成那樣,兜帽加鬥篷能看到的就隻有一截下巴,這小女修也就隻見過她那一次,竟然就認出來了?

她難得一次卡住了,不知該接什麽話。

任平生適時替她解了圍:“嗯,是我安排大醫師去平生身邊保護她的。”

反正現在天衍那幾個人已經知道她和任平生關係匪淺了,再多一個橫舟知曉也無所謂。

橫舟深深看了兩人一眼,輕聲道:“原來如此。”便將此事揭了過去。

霜天曉的眼神默默轉到了任平生身上,帶著一點嫌棄。

要不要臉啊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