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琴和鮑笛雖然躺在床上,但堂中發生的事情早由家人飛報給他們。知道田政被當眾責打,
十分高興,此刻鼻青臉腫地跑了出來。
眾人見他們二人的模樣,無不捧腹大笑。那平啟身高嗓巨,哈哈大笑,聲音格外地響亮,
引得遲遲向這黑黝黝的大漢看了一眼。
遲遲見鮑琴鮑笛將臉上的灰粉擦落,才知二人其實無甚大礙,大是奇怪,又偷眼向伍封看
過去。
鮑夫人也笑道:“這兩個小子幾乎壞了鮑府是名聲,幸好二弟為他們出頭,使鮑府不致受辱。
田政因此小事而被責打,處罰也算夠重了。”
伍封搖頭道:“大嫂,若真是追究起來,田政就是殺一萬次頭也夠了哩!”將平啟叫過來,
道:“公主,大嫂,若非這位平兄,今日之事還真難措手。”
眾人見這人十分威武,幾乎比得上伍封,妙公主睜大了妙目,好奇道:“平兄打了田恒父子,
將他們嚇住了麽?”
平啟笑著搖頭,將田政的事略略說了一遍。除了楚月兒聽伍封說過外,其餘的人都大為吃
驚。
遲遲聽說田政竟然對父兄妹妹還下毒手,自己竟然對他還深信不疑,思之駭然,一張俏臉
也變得雪白。
妙公主嗔道:“田政簡直是個畜生,封哥哥為何不殺了他呢?”
伍封歎道:“若能殺時,早就殺了,我是看著田恒和田盤的麵上,怕他們傷心,才饒過了他。
何況此事說出來,不知牽涉多少人被族誅。”
妙公主點了點頭,道:“怪不得你今日隻追究小琴和小笛被打之事。”
伍封笑道:“就是了,單以此事而論,其實這兩個小子無甚大礙,對田政也不能怎麽責罰。
我大張聲勢,將此事弄得驚天動地,就是要嚇一嚇田氏父子,然後再與他們慢慢地商議。這就
是兵法上所說的虛則實之了。”
眾人對他大是佩服。
這時,鮑笛走上前來,對遲遲道:“遲遲姑娘,都是小笛失禮了。若早知道姑娘是二叔的人,
小笛就算打死也不敢胡來。”
伍封笑道:“這也怪不得你。二叔知道你和小琴的本事,以遲遲這樣的動人美貌,你們二人
若看不上眼,這三十多年也算是白過了。”
眾人不料這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無不愕然,隨即知道伍封與二侄開玩笑。鮑琴和鮑笛卻大
有知己之感,覺得這位二叔深知我心。
伍封又道:“再者說了,若非你們找遲遲糾纏不休,也鬧不出今日的事來,恐怕遲遲真會上
了田政這賊子的當!”
眾人都點頭稱是,遲遲大感彷徨。
伍封對遲遲道:“遲遲心思單純,怎知道世上有田政這樣心思險惡的賊子?就算是田恒和田
盤也被他蒙在鼓裏。”
鮑夫人歎道:“這田政的一張嘴也著實厲害,今日在堂上還能隻有一套說辭,若非小笛慣用
左手寫字,還真難揭穿他。”
這時鮑琴正纏著平啟,摸胳膊捏腿地胡鬧,伍封笑喝道:“小琴,你又在搞什麽名堂?”
鮑琴道:“小琴看這位平兄威武過人,如今臨淄城中除了二叔之外,就數他駭人了,是否革
甲之內墊了什麽東西呢?”
眾人大笑,連遲遲也笑起來。
平啟笑道:“也無怪鮑少爺好奇,小人本是胡人,與齊人自是有些不同。”
楚月兒睜著俏目,好奇道:“原來平爺是胡人,月兒倒沒怎麽看得出來。”
伍封笑道:“人就是人了,並無分別。胡人、夷人、狄人、蠻人等都是與我們天生一樣的人,
也沒有什麽高下之分。其實,天下人之中,胡人、夷人和部分蠻人與我們的樣貌無甚區別,隻
不過胡人高大一些罷了。”
妙公主笑道:“我看封哥哥隻怕比胡人還要高大一些吧?”
平啟點頭道:“其實胡人比中原人隻是略略高大一些,像小人這樣的,在胡人中也算高大了。”
趙悅在一旁問道:“胡人如今分了幾族,不知平兄屬於那一支呢?”
平啟道:“如今胡人分為三族,一族原在燕國之北,後被山戎所迫,移於燕晉相交處的北部,
名曰東胡;另一支在晉國北部,名曰林胡;還有一支在林胡之西,名曰樓煩。其中以東胡之勢
最大,林胡最小,小人屬於林胡一族。”
伍封對鮑琴和鮑笛道:“小琴、小笛,二叔有事要請你們做。”
鮑琴和鮑笛興衝衝走上來,問道:“二叔盡管吩咐。”
伍封見他二人如此聽話,心中大悅,道:“二叔近日要去萊夷,平兄、趙兄和蒙兄都要隨我
去了,我那封府中沒有人主持事務。是以想讓你們代我照看封府,若換了別人,我有些不放心。”
鮑琴和鮑笛登時高興起來,一迭聲答應。今日伍封處處對他們維護,又為他們大出了惡氣,
早已對他五體投地、附首貼耳了。
妙公主在旁邊嘻嘻笑道:“你們二叔府中美女不少,你們可不許胡來。”
鮑琴和鮑笛滿臉委曲,道:“公主,小琴和小笛怎會這麽不知分寸,敢動二叔的人呢?”
伍封心道:“這次公主和月兒也要隨我去,那四季燕女和劍姬自是要同去的了。”笑道:“息
大哥對你們管得嚴些,除了給你們娶了個正室妻子之外,也還未讓你們納妾。如今你們年紀不
小了,還沒什麽子嗣,二叔府上有幾十個衛女,原是衛國的宮女,到了我府上隻怕也悶得緊了,
你們閑時便找她們去說說話吧!若是有手段,盡管弄幾個回來作妾好了,總好過她們做宮女。”
鮑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她見兒子年紀不小,居然都無子嗣,常自發愁,幾番勸過鮑息讓他們納
妾,鮑息卻怕他們沉湎於女色,暫未答應。如今伍封願意出頭,鮑息又向來聽伍封之勸,是以
大為高興。
伍封對鮑夫人道:“大嫂,你看這樣可好?這總比他們到長笑坊之類的地方胡混要好些吧?
息大哥回來,我便同他說去。”
鮑夫人連連點頭,笑道:“二弟安排得甚是妥當。”所謂“照看封府”,並非隻是看守門戶那
麽簡單,實則要處理伍氏一族的諸般生意政事,以及與宮中、臨淄諸官員的交往,並不是個簡
單的差事。
鮑琴和鮑笛知道鄭衛素出美女,二叔府上的衛女來自衛宮,自然都是上上之選,見二叔這
麽爽快,心花怒放。
伍封又道:“不過呢,我那兩位侄媳婦是你們的正室,你們得好好陪陪她們,她們是公族之
女,國君的親戚,單看今日,就知道對你們甚好。如此妻子放在家裏不管,卻去外麵鬼混,著
實有些不像樣子。”
鮑琴和鮑笛不住地點頭道:“是是。”
伍封道:“趁眼下有時間,你們隨我到院中來,我教你們一些空手格鬥之技,日後多多練習,
免得下次又讓人打了。”
鮑琴和鮑笛養尊處優慣了,今日被人如此欺負,反激起了上進來,隨跟著伍封到院中,學
習空手格擊本事不提。
晚間,伍封命平啟等人先回府去,並將遲遲也帶去,安置在後院,自己與楚月兒將妙公主
送進了宮,齊平公正與晏缺等著他。
田恒日間果然入宮,向齊平公奏明了田政不法,齊平公便依他所奏,罷免了田政的都大夫
一職,心中卻大是驚疑。晚間聽晏缺說了白天的事,才知詳情。高興之時,不免又有些納悶。
此刻聽伍封說完與田恒和田盤三人立誓之事後,與晏缺都放下心來。
齊平公大讚道:“若是他們信守諾言,這幾十年中田氏便不會胡來,寡人總算可以放心了。
封兒今日立此大功,勝過攻城掠地多矣。”
晏缺也嗬嗬笑著,道:“單看田氏父子今日當眾責打田政,便知他們最重名聲了,既然他們
立了誓,老夫也可安枕無憂了。”
伍封道:“我見日後事忙,恐怕在萊夷會有好一段日子,是以借今日這個機會,先與田氏父
子將事情說得透了,不至於相互猜忌,以免日後因為類似的一點小誤會,都會釀成為大的衝突。”
晏缺道:“田氏的誓言之中,並未說到公子高。先君是公子高之父,田氏與公子高之間又殺
父之仇。公子高之所以投向國君,便是怕田氏對他不利。先君雖然不才,畢竟與公子高無關,
公子高雖然未必有對付田氏之心,田氏恐怕總會擔心他報父仇吧?”
齊平公也皺眉道:“寡人總不能看著公子高被害,須得想個法子才好。”
伍封沉吟道:“不如就用用子劍好了。子劍是公子高的師父,又最護短,何況他和恒素已與
我一洗前嫌。公子高既是郎中令,不如就讓子劍來做侍衛的劍術老師,一來為國君訓練侍衛,
二來讓他與公子高時時在一起。子劍總不會看著公子高被害吧?”
晏缺大悅,道:“此計甚好,不過子劍老奸巨滑,還是得防一手,讓他當侍衛老師,恐怕在
侍衛中勢大,最好是讓他作國君的劍術老師,以教國君劍術之名,便時時可與公子高親近了。
此職地位崇高,他原是悼公的劍術老師,最合適不過。何況萬一有事上來,還可瞞著他,借他
的口傳些假消息出去。”
伍封見晏缺手段十分老辣,佩服道:“老大夫此議甚是厲害。”
齊平公點頭道:“這就好了,寡人有太史子餘伴讀,文的有了,也該有個武的,才象個樣子。”
計議以定,齊平公命人將公子高叫來,告訴了他這些事。
公子高見眾人多番為他著想,甚是感動,笑道:“其實田恒與大將軍立誓,我怎也算得上國
君的人,他也不會動手。如今有了子劍在我身邊,大可放心。”
齊平公歎道:“正如田恒所說,若非有封兒在幾家之中周旋,恐怕田恒早以對鮑家和晏家下
手了。封兒去賣個人情,向子劍去說,薦他進宮。他女兒是田盤的妻子,日後田盤執掌田家,
更好處事了。”
晏缺嗬嗬笑道:“封兒正是我們幾家的福星,既然田氏父子立了誓,老夫便可以安心了。我
晏氏人丁單薄,到老夫這一代更是不行了,老夫未留下子侄,日後封兒生下了兒子,若能以一
人繼承我晏家,老夫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伍封點頭道:“老大夫盡管放心,封兒若有子嗣後,定會讓一人繼承晏氏。”他見晏缺年紀
高大,身體一向又不大好,心中惻然。
齊平公歎道:“寡人也沒有子嗣,日後……”,伍封笑道:“國君無須擔心,田大小姐甚賢,
定會為國君留下子嗣的。”
晏缺笑道:“封兒見過貂兒?”
伍封笑道:“不僅見過,還頗熟悉!大小姐知道國君好飲酒,故而到伍堡與家母精研酒藝。
她釀酒之術本就高明,如今更是厲害了。”
齊平公大喜,道:“是麽?這麽說她們釀出的美酒定是不錯了。”
伍封道:“豈止不錯,簡直是絕妙了。家母如今與大小姐已研釀出一品美酒,名曰‘女兒紅’,
恐怕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齊平公聽見“女兒紅”之名,立時好奇,伍封叫那日品酒起名的事說了。
齊平公大笑。
伍封與楚月兒回府之後,先看了看遲遲的住室,聊了幾句後,見天已晚了,便各自休息。
伍封因無須朝議,是以常常貪睡,次日醒時,已是辰時了。
用過午飯之後,伍封帶著楚月兒、平啟、趙悅、蒙獵、鮑興、鮑寧等人,浩浩蕩蕩到問劍
別館,接葉柔和招來。
葉柔站在車旁,伍封帶著平啟等人深深一揖,道:“請軍師上車。”
眾人回到封府,楚月兒帶著葉柔的後院安置,招來則與平啟等人安置在一起。
晚飯時,封府大擺酒宴,主要是歡迎葉柔之意,宴飲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