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眾人都有些饑渴,戰馬也須吃些草料,伍封雖然顧忌支離益在後,但也沒有

辦法,吩咐下馬進食,每人隻飲水二三口,再將清水封好,又將戰馬的肚帶解開,喂

食草料。

眾人先前騎馬急奔,未仔細看過這沙漠的情形,此刻四下觀望,隻見周圍盡是渾

黃一片,不知方向,暗暗心驚。人在厚沙上走時,每一步便腳步陷下數寸,甚是吃力。

楚月兒陪伍封前後走動,道:“這沙漠之上行走艱難,頗像支離益劍上的纏繞牽

引之力道。”

伍封點頭道:“是啊,我得想個法子對付他這怪異勁力,否則永遠勝不了他。”

回到後隊,這時天色昏暗起來,不見日頭。

田力由背上革囊中取了個銅鏡大小的銅盤,拿了個金屬勺兒放上去,平端著銅盤,

那勺尖輕輕轉動,對準了一個方向。

妙公主未見過此物,好奇道:“這是件什麽物什?”

夢王姬向她解釋道:“此物名叫司南,那小勺兒帶有磁性,勺尖能自動指著南方,

以此可辨方向。這是軍中常用之物,不足為奇。”

妙公主愕然道:“怎麽我從未見夫君用過司南?”

伍封笑道:“我們軍中都有這物兒,風兒手上便有一個較小的,隻是平日行軍,

看看日頭天色就可辨別方向,不必用它。若是在茫茫大海之上,又是陰天,便非用此

物不可。”

田力將司南收好,道:“龍伯說得是,當年黃帝與蚩尤……”,才說半句話,忽然

臉色大變,指著西方道:“大事不妙,風沙來了!”

眾人往西看去,隻見黃沙向上盤旋著,下小上大,如同一條大柱,由西向東飛速

移來,沿途飛砂走石,遠遠便聽到聲音轟然。

田力大聲道:“將車上戰馬解下來,空車翻轉,清水糧草覆在車輿內,人馬都躺

到車後,緊按兵器,以手相牽,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可亂跑,等風沙過後才起身!”

他一馬來回跑著,反複叫喚,眾人飛快依言而動,這一次鐵勇與遁者的“龍爪”

便用得上了,各人拿了出來互相連接,眾人各伸手抓住銅鏈,免被風沙轉走。伍封將

眾女叫在一起,讓大家各自伸手牽好。

正忙亂間,支離益忽從身旁沙中鑽了出來,喝道:“小子!看你跑哪兒去?”這

真是禍不單行,在這要緊關頭,想不到這大魔頭又趕了來。

伍封與楚月兒執著鐵戟銅矛,擋住支離益。

伍封聽著轟轟的聲音越來越近,道:“閣下當真是陰魂不散,眼下風沙將至,暫

且休戰可好?”

支離益久居代地,自然知道風沙的厲害,隻是他一路緊追,未曾在意沙漠的凶險,

此刻看了看由遠而近的風沙,神色凝重。

伍封見風沙逼近,忽一眼瞥見妙公主又拿著連弩,靈機一動,將楚月兒按倒,自

己也伏身倒地,口中道:“公主,放箭!”

妙公主應聲而放箭,三支箭矢向支離益激射。

支離益正留心風沙,忽見箭至,飛身而退,怒道:“好小子,好生狡猾!”

他在空中飛退,如同大鳥似地打了個盤旋,又逼近過來,此刻四燕女的四支連弩

紛紛向他射去,伍封喝道:“射腳!”雖然耳邊轟然的風沙聲極響,卻掩不住伍封的喝

聲。鮑興一連三箭向支離益腳下相射,支離益格打著箭矢,口中連連怒叱,他身中空

中,腳下箭矢飛過,若要落腳必會被箭矢所傷,被迫不斷上升。

正在此時,便聽轟然巨響,伍封隻覺頭頂一黑,黃沙鋪天蓋地而壓了過來,疾風

在背上急掠,眾人的驚呼聲立時被淹沒,一瞥間見正在空中的支離益恰好被風沙卷了

個正著,如同枯葉處在急風之中,立時被風沙攝入,不知所蹤。

伍封一手緊緊握著楚月兒,剛開始還覺得疾風獵獵,幾乎要將人卷起來,片刻後

便覺背上漸重,不知道背上有多少黃沙覆蓋。天地間除了疾風沙石,仿佛再無它物。

他不用口鼻呼吸,自然不怕黃沙覆蓋,心裏卻十分焦燥,擔心著眾人,尤其是夢王姬

不擅武技,嬌滴滴地在風沙中不知如何了。楚月兒似是感覺到他心中的焦急,輕輕捏

了捏他的手,伍封心中漸定。他與楚月兒向來共同進退,心意相通,無論遇到何事,

隻要有這丫頭在一旁溫言笑語,便會心中安寧。此刻雖然聽不到楚月兒說話,但她這

麽稍稍示意,伍封也大感安慰,心忖還是這丫頭最了解他的心意。

過了良久,伍封覺得一片寂靜,背上也安靜下來,捏了捏楚月兒的小手,二人站

了起來,由沙中鑽出。隻見風沙早已經過了,周圍盡是黃沙,他們一隊數百人如同忽

然間消失了一般,盡數被埋在沙底,使四周顯得格外寂靜,仿佛整個天地都死了一般。

二人顧不上滿頭滿臉的沙塵,忙到先前夢王姬等人的所在,棄下戟矛,用手掘挖

沙石,才掘數下,沙底猛地鑽出兩個人來,正是鮑興和商壺。二人也急忙掘沙,鮑興

口中道:“幸虧老商有些見識,將小興兒壓倒,否則真是麻煩。”先前風沙來時,他正

向支離益放箭,是以未藏得好,顯些被風沙卷倒,是商壺將他按倒在車後。

這時,春雨、秋風、夏陽也先後由沙中鑽出來,三女驚魂未定,臉色蒼白,不住

地喘著氣之餘,一起伸手去掘黃沙。伍封見夢王姬不曾出來,心中大急,雙手連掘,

猛地觸到一個軟綿綿的身子,隻一摸便知道是夢王姬。鮑興等人卻怕觸及夢王姬的身

子,不敢往近處掘挖。

楚月兒連忙挖著夢王姬身邊的沙石,片刻間夢王姬的頭頸由沙中露出來。夢王姬

搖了搖頭,將沙石擺落,睜眼向伍封微微笑著,神態十分鎮定。

伍封臉上露出寬慰之色,放心道:“幸好王姬無恙。”

夢王姬笑道:“你忘了我練過‘坐忘’麽?”其實她被埋沙下,也“坐忘”之法

應付,一時間也不覺氣滯,隻是她未練過武妓,沒甚力氣,才不能由沙中鑽出來。

等伍封將夢王姬由沙中抱出來時,在鮑興和商壺的協助下,田力也由沙中冒出來。

伍封心中稍定,才覺得周圍人聲漸多,四下看看,隻見莊戰、小鹿、圉公陽、庖丁刀、

巫土等人都不知道由哪兒冒出來,正帶人四下掘挖。沙石起伏不斷,戰馬大多自行站

出來,搖頭甩尾嘶鳴,弄得四處沙塵飛揚,難以視物。

這時便見出諸人的功夫高下來,土遁者最為了得,一個個鑽出厚沙,然後是其餘

遁者、鐵勇也自行出來,那些倭人勇士得眾人掘挖相助,也陸續由沙內冒出,那渠牛

兒、公斂宏居然不由人相助也能自行鑽出來,最差的自然是侍女、寺人,非得由大家

將沙石掘開才能爬出。眾人七手八腳,順“龍爪”銅鏈拉扯,一路飛快掘挖,漸漸地

諸般器械、兵車露出,一直忙了兩個多時辰,才算挖掘完畢。

伍封看了看眾女,臉色一變,道:“雪兒呢?”

眾人自己從沙中鑽出後,一直忙著掘沙救人,此時才發現冬雪沒有出來。

春雨夏陽秋風三燕女臉色大變,憶起先前冬雪所在位置,連忙挖掘。伍封等人搶

上前去幫忙,七手八腳挖了一陣,先見到伍封的銅車覆著,車輪朝天,楚月兒在銅車

邊挖了幾下,道:“在這裏。”

眾人加緊挖掘,不多時冬雪便露了出來。隻見她俯臥著,雙手插在銅車底下,渾

身冰冷,已經死去多時。不僅是她,銅車上的那四匹馬也因埋在沙中悶死。

伍封心中大慟,熱淚直流,頹然坐在沙中。

妙公主想將冬雪的雙手從銅車底下抽出,一下卻拉不動,哭道:“定是這銅車壓

住了雪兒的手,她爬不出來。”

伍封看著這銅車,心中怒起,站起身來,飛起一腳,踢在銅車之上,這銅車上還

拴著四匹死馬,被伍封這一踢,連車帶馬飛出了十餘丈遠。

忽聽“吱吱”鳥鳴之聲,眾人看時,便見原來銅車所覆之處,冬雪雙手緊抓住一

個小小的鴿籠,籠裏的三隻信鴿居然還活著,正看著冬雪吱吱鳴叫。再看她雙手血跡

淋漓,身邊的五六個鴿籠都已被黃沙壓扁,裏麵的信鴿自然全部死了。

眾人這才明白,冬雪被黃沙壓倒後,在沙中硬生生將身邊的一個鴿籠塞入覆著的

銅車內,以免籠中的信鴿悶死。可這銅車本來就重,又被黃沙堆埋,她雙手抓著鴿籠

塞進去後,再也抽不出來,是以無法從黃沙底下鑽出來,悶死在沙中。

眾女放聲大哭。這四燕女各有性格,春雨沉穩,夏陽天真,秋風嬌憨,冬雪溫柔,

冬雪這性子,不僅是楚月兒等人,即便是府中的寺人侍女、遁者勇士也甚是喜歡,不

料她竟死於這沙漠之中,寺人侍女也放聲大哭,連那些遁者鐵勇也不禁流淚。

夢王姬垂著淚,卻又要安撫眾女,對伍封道:“夫君,此地不宜久留,那支離益

說不定也在附近。”

伍封心中一凜,拭了拭淚,讓人細細清點人手馬匹器械,死了五六十多人,其中

有四十多名倭人勇士。以這些勇士的身手本不該死,可惜多是壓得太實,不能自行鑽

出,而大家陸續挖掘又有先有後,這四十多人因大家脫不開手,救得晚了,終在沙底

悶死,反是那些寺人侍女因為在車上照顧輜重,躲避風沙時藏在兵車旁邊,有兵車擋

了一部分風沙,兵車又顯眼,易被人挖掘找到,是以都救得早,隻死了十餘人。戰馬

隻死了二十五六匹,傷了十餘匹。輜重之中,財貨都用木匣銅盒裝著,遺失甚少,隨

身兵器自然還在,途中攜帶的兵器捆紮得好,也無遺失。隻是兵車壓壞了好些,車內

用大甕裝盛的食物清水美酒因為甕破之故,減損了不少。幸好那些土遁者善於挖掘,

一個個鑽入沙底,盡量找尋各種物品,以致損失不算太多。

伍封讓人將死了的五六十人安葬,自己與眾妻妾親手將冬雪安葬,垂淚道:“那

日在吳國時,雪兒說信鴿在急切時可救大家性命,是以比她的性命珍貴。其實在我心

中,一萬隻信鴿,也比不上一個雪兒。”

夏陽哭著道:“這三隻信鴿就交給陽兒,這是雪兒用性命救下來的,我必要好好

養著。”

鮑興將銅車重新拴好四匹馬,公斂宏檢視了大甕,將美酒清水食物整理,空出了

大半陶甕。伍封讓他將空甕留著,一路帶走。夢王姬讓人將傷馬殺了,諸馬刺血,收

集在翁中,其餘馬肉分割藏好在甕中,以備路途之用。壞了的兵車也拆卸帶著,可作

營火。

楚月兒道:“那支離益被風沙卷走,若是葬身於沙漠,也算是老天爺為陽兒他們

報了仇。”

伍封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路上死了不少人,這都是支離益之過。”

不過話雖然這麽說,二人卻知道支離益武技蓋世,未必不能逃脫。

眾人稍作整束,繼續往北趕路。眾人眼見風沙之可怕,無不歎息天地之威,隻盼

盡快走出這鬼地方。可沙漠前行十分艱難,一來行走不易,二來要珍惜馬力。隻走了

十餘裏,天已經昏暗,眾人隻好在沙漠紮營,人馬進食,立帳休息。

伍封坐在帳中,想著冬雪,心痛這一路亡者不少,又對支離益的劍術十分忌憚,

甚感沮喪,沒精打采地坐著。

眾女見他心情甚差,也不知道該如何開解。

夢王姬走了過來,坐在伍封身邊,緩緩道:“夫君自從出仕以來,似乎一直順利

如意,戰無不勝,是何緣故?”

楚月兒道:“自然是因為夫君的劍術武技高明。”

妙公主道:“夫君還詭計多端,別人可比不上他。”

夢王姬搖頭道:“這不是主要的。夢夢由絳都回到成周,心如死水,從無再嫁之

念,然而終為夫君所動,嫁給了夫君,並不在於夫君的劍術武技和智謀兵略。”

妙公主點頭道:“唔,王姬定是看上了夫君的高大雄俊。”

夢王姬搖頭道:“夫君最與眾不同的,是他的信心。這信心是天生的自信,是以

豪邁之時又不損謙和。不像有的人,以狂妄自大、橫蠻無理當成自信,就像智瑤、夫

差之流。夢夢時時宴賓,見過這樣的人太多了,哪有一人如夫君這般真正自信的人?”

伍封知道夢王姬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夢王姬又道:“人之一生,總有艱難之

時,未有克服進取,才使人生多姿多采。夢夢研家學問便是如此,每解決一個難題,

便覺心下舒暢,或者人便是因此而活著。唯有經曆艱難後,才知生存之不易。唯有受

挫,才知順境之難得。不經曆戰事,便不知道以和為貴。夫君若能克服此難,方能更

有所成。夢夢不懂武技,也知道那支離益必定是厲害無比。不過支離益也是個人,他

的劍術必定不是天生的,也是自己練出來。夫君天賦異稟,又諳老子之學,支離益能

練成的劍術,夫君怎練不成?何況支離益雖然厲害,但與夫君和月兒數戰,受傷的卻

是他,便知道支離益並非無懈可擊。”

伍封聞言心動,立時又恢複了信心,站起身來,向夢王姬深深一揖,道:“多謝

王姬指點,為夫明白了。我若要為雪兒報仇,非打敗支離益不可。”

眾人見他複返常態,都放下心來。

這沙漠甚怪,眼下是深秋之際,白天依然很熱,晚間卻清冷如冬。晚間四處盡是

“沙沙”之聲,夾雜著遠處的風嘯,令人覺得四周死氣沉沉。

伍封和楚月兒都睡不著,幹脆出了帳四下巡視,往各帳中看看,到營門時,見莊

戰正帶著士卒當值,眾人坐在營火之旁,都是悶悶不樂。莊戰執著鐵劍,無精打采地

往沙上砍下去又拔出來,反複如此,極是無聊。

伍封隨便看了看,見莊戰揮劍如同他打鐵,劍下時微微一轉,以致沙中出現寸餘

寬的長坑,心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不禁怔住。

楚月兒見他若有所思,好奇地看著他。

莊戰等人見了伍封二人,都站起身來。伍封揮手讓他們坐下,也與楚月兒坐下來,

心中不住地尋思:“上次見小戰打鐵之時,錘頭微微轉動,便有所感,究竟是為什麽?”

又想起白天一路盤旋而來的風沙,之所以驚天動地,未必全是因為夾帶沙石之故,心

想:“莫非風沙之威主要是因其盤旋而來?”

他凝神苦思,頭腦中總是閃現著昨日那場風沙,楚月兒等人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

麽,卻都不敢打攪他。

楚月兒小聲吩咐莊戰等人,讓他們回帳休息,須知這人跡不見的沙漠之上,敵人

自然是沒有的,即便是有,有伍封和楚月兒在營門,除了支離益外誰也不怕。

莊戰等人經過白天的風沙,著實有些疲憊,見伍封點頭,起身回帳,莊戰一路走

著,小心地將劍插入鞘中,唯恐發出聲音來吵了他。劍身映著火光,在伍封臉上一閃

而過,伍封微微一驚,忽地想起家傳的伍氏劍訣來:“父親留下的七式劍招都是運劍

之法,尤其是第六式,以劃圈方式,施回旋之力,用在‘六禦劍’上最妙不過。唯有

最後一招極為簡單,縱握劍柄,刺出去卻是平著的劍身,莫非是要在刺劍之時將劍身

轉一轉?這不就是小小地盤旋一下麽?”想到此處,麵露喜色。他想起自己的劍術和

手指擒拿打捏功夫,將伍氏劍訣的前六式化進去後,威力大增,若在動作中加入小小

的盤旋,又會如何?

伍封若有所悟,伸出手掌撫在沙地上,用力下按,入沙數寸,便覺沙石中隱含著

綿力,雖然力道不劇,卻頗有些像支離益劍上的纏繞牽引之力。他抽回手掌,又再用

同樣的力道下按,隻是發力之際,手緊微微旋動,便聽沙石隱隱一聲悶響,手掌並未

陷入沙中,提掌看時,隻見手掌下一個圓形的大洞,深達尺許。

伍封不禁吃了一驚,他隻用了些許微力,先前直按隻能入沙數寸,此刻卻在沙中

擊出了一個深洞。用的是同樣的力道,威力卻大了一倍多!

伍封漸明其理,反複相試,恍然大悟:“原來這螺旋發力的寸勁,是最為厲害的

用力之法!不僅力道爽脆爆烈,而且力道最能深透,還能在寸許動作之間發揮巨大威

力,以此出招,劍刺出一寸距離還勝過劍移數尺的縮臂猛刺!”又想:“如此妙訣,父

親怎不告訴娘親?是了,小時候見父親使劍,劍術中似乎並無此法。父親年輕時練劍

有成,後來家國生變,終日耽心國事,所慮極多,無暇練劍,這旋力妙訣定是隻悟其

理,還未得其法,是以所遺七訣之中,以此訣最為簡單。”

他站起身來,使了套空手搏擊之術,此術夾雜著五指扣打之法,隻是每一招使出

時,都用上新悟的旋力,隻覺威力倍增。楚月兒看了好半天,見他招式與以往相同,

隻是使出來時略有異處,威力卻顯然倍增,一時間不明其理。

伍封又坐下了,拔出“天照”寶劍,將劍尖放在沙上,微微前刺,用新悟的旋力

用於這一刺之中。雖然他的劍頭隻刺前了一寸,卻聽“嗤”的一聲,一道劍痕由沙上

爆開,沙塵揚起,這劍痕向前裂過去,竟在沙麵上留下了長達五尺多的一道劍痕。

楚月兒驚道:“劍氣!”

伍封想了想支離益的劍術,心道:“支離益的劍氣厲害,能及丈外,我這劍上的

威力還不足與他相抗。”忽想起楚月兒的話,在這沙石之中行走甚難,正如支離益的

纏繞牽引力一樣,心想:“我若以沙練劍,憑此旋力,說不定能練出應付支離益古怪

詭異力道之法!”他不停地揮劍擊沙,漸漸明白旋力的訣竅,初時劍氣隻到五尺,後

來劍痕越來越遠,竟達丈外。

伍封大喜,起身揮劍,將旋力用於劍招之中,自覺威力大了倍餘,練了三四遍,

驀地渾身一震,終於盡數掌握了旋力的竅要,心忖天下用力之法無過於此,以回旋之

力防守,以螺旋之力以攻,以此二力使用空手格擊、劍術戟法,便可與劍中聖人支離

益劍上詭異的力道一抗了,雖然就目前的劍術還不及支離益,但所欠的隻是經驗,單

以運力而論,隻怕支離益也不如自己!

楚月兒看得又驚又喜,起身道:“夫君突然間劍術武技倍進,是何緣故?”

伍封道:“月兒,我由先父遺訣之中,終想出了那最後的旋力劍訣。練成此訣便

可破支離益劍上的詭異力道,我來教你。”

這旋力之訣看起來簡單,其實是以伍氏劍訣的前六訣為效用,也是用力之法的最

奧妙竅要,練成此訣,前五訣便不足為道了。未練過其它伍氏劍訣的人,便無法學這

旋力法訣,何況這種透力寸勁之法,如無吐納之術相助,用之也不會如此明顯見效。

是以除了楚月兒外,再也無人能練。

伍封細心解釋,不多時楚月兒也盡悟旋力的竅要,武技猛然倍進,居然也能發出

劍氣,遠達六尺之外。二人又取來鐵戟銅矛比試,將旋力之法盡數掌握。

楚月兒見夫君新悟的旋力之訣極為高明,興高采烈之下,道:“在這沙中練習自

然是好,不過如果在水中練習,最怕更勝過沙石之中。”

伍封眼中一亮,笑道:“月兒聰明得緊,下次我們在海中練習數月,便能及得上

支離益了。”

楚月兒笑著搖頭,道:“我是不成的,不過夫君要多練練,早晚會打敗支離益,

成為天下第一的劍中聖人。”

伍封道:“我倒不喜歡這劍中聖人的名頭,何況那是以後的事。眼下我們劍術大

進,卻還不及支離益,仍要小心應付。”

此刻天已經亮了,營中眾人陸續起身,伍封與楚月兒入大帳準備用飯。由於水少,

眾人也不好盥洗,隻是略擦擦臉而已。

妙公主見眾人都是灰撲撲的,歎道:“這一次可狼狽得緊,若找到有水的地方,

非得好生洗洗不可。”

楚月兒道:“若隻找到個小水坑,公主想洗浴也難。”

伍封想起那大匠尹送的銅浴盆來,道:“無妨,我們還有個大浴盆,到時候裝滿

了水,將公主塞進去搓搓揉揉便成。”

妙公主笑道:“你當我是衣服啊?”

夢王姬見伍封和楚月兒心情大好,奇道:“咦,夫君和月兒怎麽突然高興起來?”

楚月兒道:“昨晚夫君新悟了武技,眼下雖然還不及支離益,但也不會怕了他。

若是我們二人聯手,足以抵擋支離益。”

眾女又驚又喜,妙公主問道:“在這沙漠之中,夫君怎麽能想出新技?”

伍封笑道:“我這法子其實是伍氏祖傳,可惜先父也未得其法,是因昨日那風沙

而想起來。”

夢王姬喜道:“如此說來,我們是否該回程往南?若一路北上,還要東行千餘裏

饒過沙漠,路程太過遠些。”

伍封沉吟片刻,搖頭道:“還是北上為好。眼下支離益或殺不了我和月兒,我們

卻殺不了他,萬一他羞惱起來,不守諾言,向你們下手怎生是好?這人神出鬼沒,難

以防備。”

秋風道:“昨晚他未追來,說不定已經被風沙埋住死了。”她一說“埋住死了”四

個字,眾人便想起冬雪來,春雨垂淚道:“風兒,以後這幾個字就不要說了。”

伍封扭過頭去,悄悄拭了下眼淚,道:“支離益善土行之法,就算他被埋於沙底,

隻怕也能出來。”

庖丁刀小聲道:“龍伯,眼下不僅食水少,連幹糧也不足,雖有那些馬肉,但也

隻能應付個四五日了。是否將以前讓渠牛兒保管的稻種拿來作幹糧?”

他提起稻種,伍封便想起來,道:“咦,我倒忘了這稻種。那日二哥飛跑來報訊,

忘了交給他。這稻種這幾日先留著,暫不要用,萬一沒了幹糧再用它。等我們出了這

沙漠,見有人處便買多些食物。”

又對妙公主道:“公主,我們這酒可不多了,等覓到了綠地,你可否釀些美酒?”

妙公主道:“眼下食水都少,夫君還有功夫想著酒?我帶了不少酒曲,既然我們有麥

有粟,等覓了清水,便釀些酒出來。”

一路前行,說不盡沙漠行走之艱難,一天隻走了五六十裏,連行兩天,清水已經

極少了,伍封和楚月兒靠翡翠葫蘆中的美酒支持了兩天,不敢多飲,也覺得有些焦渴。

晚間紮營,眾人頗顯委頓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