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抽呢。
路輕扶正帽子,“哎現在家暴判刑的你知道嗎?”
“別扯開話題。”
“哦。”路輕悻悻地坐好,“就是說我倆有個孩子,我沒了,你……”
“我會不會帶個拖油瓶改嫁?”雲爍接過來,“你是想問這個?餘子慕給你下。藥了嗎?”
估計還得是男男生子藥。
路輕抿著唇搖頭,覺得自己的確是扯遠了,“嗯……簡單來說,你可能要有個後爸了。”
滴答滴答。
是奧迪開著雙閃的提示音。
和餘子慕想的不同,路輕不覺得雲爍有這麽脆弱,從雲爍願意站出來做戰隊替補的時候他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雲爍勇敢。
那是願意直麵自己弱點並踏進去的一種勇敢,所以路輕不想把他當成玻璃娃娃。
“當然了,這事不一定呢,八字剛有一撇,你要是不同意這門親事,世界賽一打完我就去人道主義毀滅那男的,然後開黑出租維生。”
雲爍幹笑了兩聲,“我以為你會說做贅婿維生。”
“那不叫維生,叫寄生。”
接著是約莫半分鍾的沉默,然後雲爍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就這個事?就這個事餘子慕神秘兮兮地把你叫出去麵談,然後你還真就想防著我?為什麽,怕我情緒崩潰嗎?”
“啊。”路輕啊了一聲,他此時甩鍋的熟練程度和反應速度不亞於躲鄒嘉嘉誤扔的手。雷,他憑空隨便指了個方向,“是他,是餘子慕覺得你心靈脆弱,不是我,你看我這不是立刻就坦白了嗎。”
雲爍凝視他片刻,片刻之後,雲爍接受了這個說法。
“回基地。”
人是要向前走的,走累了可以停下來歇一歇,走遠了可以回頭看一看。但人不能停留太久,也不能活在回憶裏。
雲爍是這樣,雲爍的母親更需要這樣。誰的人生都是寶貴的,止步不前的人終會被禁錮在原地,誰都不能隔著玻璃罐子看世界。
三十分鍾的車程,雲爍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情緒,他很平和地接受了這件事。然後在奧迪開進小區後忽然對路輕說:“我得再買套房。”
“嗯?”路輕疑惑,“為什麽,基地不挺好的麽?”
“你在基地住一輩子?”雲爍笑笑,“我總不能以後跟我媽和她的男朋友住一塊吧。”
路輕恍然,“啊……我還沒想這麽遠,沒事兒,我明年攢錢,後年交首付,買套拎包入住的精裝房。”
“哪有贅婿買房的道理。”說完,車停在別墅門口,雲爍開門下車,“你去停車。”
路輕歎了口氣,垂下腦袋,琢磨著萬一伯母的戀愛進度喜人的話,那麽後年交首付好像確實晚了點。
基地不是不能賴,但有家不回賴在基地,對家裏人來說屬實是不妥。往後就是春節、端午這些假期,路輕可以賴在基地,雲爍總不能也賴著。那不是明擺著躲著人家。
現在知道錢的好了,路輕頓時覺得胸口渾了一團濁氣,堵得慌。
四排訓練,艾倫格。
“鄒嘉嘉,死命令,這個空投必拿下。”前一個空投是路輕勇闖轟炸區和包圍區,給鄒嘉嘉舔了把aug。
鄒嘉嘉三百六十度快速勘察,回答他,“你要不了,沒聽見剛這兒打成什麽樣了嗎,與其讓人家拿你人頭不如我現在就物理超度你。”
“靠。”路輕無奈,“肥水不流外人田是這麽用的嗎?”
“我三倒,你們走!”雲爍被98k一槍頭,所有人在毒圈立即停了一秒。
一秒,路輕瞬間做出做優選,“沅哥進圈開車出來,鄒嘉嘉卡圈架槍!”
第二秒,路輕做出了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操作,後來這波錄像被收錄在《狙神來過人間的證據》集錦視頻裏。
可能隻有一秒,或者半秒。
總之是對方的98k換一發子彈的時間裏,動作慢放,路輕右鍵打開六倍鏡的同時槍。口轉向e15方向的石堆,彼時他隻能聽出這一槍是從哪裏打來,當他轉向至e15時看見起碼三個石堆。
接著,他在對方露頭的瞬間站在雲爍和對方槍。口的中間。
嘭嘭。
二人同時開槍,路輕的栓狙打他一槍頭,路輕被對方打掉了三級甲和大半管血。
在掉血的刹那,路輕丟下一個急救箱並按住f扶起雲爍,“起來打血,沅哥開車接雲爍進圈,鄒嘉嘉來扶我。”
話音剛落,路輕在度圈內倒地,鄒嘉嘉應聲來扶。一輛車成功進圈,路輕還是一倒比較能撐,最後為了省藥直接抗毒到倒地,再卡著二倒的掉血速度爬進圈。
“那個狙補了嗎?”路輕問。
舒沅嗯了一聲,“補死了。”
然後接了一句,“牛逼。”
當時的最優選定然是棄了雲爍三人滿狀態進圈,但路輕胸中悲憤,他買不起房,還能扶不起老婆?
這份悲壯超長續航,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路輕不顧鄒嘉嘉的哭嚎把最後一隻小龍蝦剝了殼放進雲爍碗裏。並且武力阻止了鄒嘉嘉從雲爍碗裏搶。
導致雲爍壓力很大,還好阿姨又從廚房端出一盆熱騰騰剛出鍋的小龍蝦,阿姨笑吟吟的,非常喜歡看大小夥吃東西,“多吃點多吃點,來,這盆擺我們嘉嘉麵前!”
鄒嘉嘉狂喜,十分乖巧地自己挪了下椅子擠著路輕,“阿姨來!咱倆坐一塊兒!”
阿姨用保溫桶把鍋裏的小龍蝦好好裝起來,因為淩忱今天去理療,要晚點才能回來。說到淩忱,雲爍邊擦手邊說:“蔣經理給我說了,淩忱和我們一起去洛杉磯,當做體驗一下場館,熟悉一下場地和氛圍,他還年輕,明年再上也一樣。而且大賽經驗不足,多打打比賽再上世界賽也是好的。”
“嗯。”舒沅讚同,“雖然教練打突擊辣眼睛了點,但穩還是那麽穩。”
“……”辣眼睛的教練把筷子一搭,決定往路輕身上撒火,“你平時賣隊友不是賣得很流暢嗎,今天如果是比賽我們四個就全交代了你明白嗎?”
路輕伸手去盆裏拿蝦,沒出聲。
飯桌的氣氛並沒有因為雲爍的指責而變得壓抑,反而鄒嘉嘉邊剝蝦邊跟腔,“就是,給你能的,你以前打比賽不是先獻祭三個隊友嗎?你怕教練錘你啊?別怕,現在教練位改妙妙姐了,是妙妙姐會來捶你。”
聽起來更可怕了。
路輕轉而去看雲爍,雲爍的臉上沒什麽波瀾,他擦了手後離開餐桌,去了訓練房。
留給他適應突擊位的時間不多了,雲爍自己開了個練習房間在控槍。
飯後休息一小時,雲爍耳機裏炸鞭炮一樣的槍聲讓他心態平和了很多。
然後旁邊機位的選手坐下了,開始欣賞他的槍法,並誇讚,“進步神速。”
“因為我出道的時候是天才少年。”雲爍把耳機掛在脖子上,問他,“我現在菜嗎?”
路輕倏地怔住,然後歪頭,“你和‘菜’這個字之間起碼隔了三百個鄒嘉嘉。”
雲爍沒搭話,換了把槍繼續往牆上突突突。彈道逐漸穩定在一個小小的圓圈裏,雲爍漂亮的手指摁在鼠標左鍵,壓得用力,在指甲上緣壓成白色。
“嘉嘉比我猛多了。”雲爍換子彈,“我莽不起來,這不行。”
“啊。”路輕頓時心領神會,“來,雙排,我教你。”
“什麽?”雲爍偏頭,“你教我什麽?”
“我教你怎麽莽。”路輕笑著退隊,拉雲爍,“來來,快點,他們就休息一小時。”
雲爍進組,兩人小隊上飛機,跳p城。
自古p城剛槍大舞台有膽你就來,跳p城的不說有勇有謀,起碼膽量過人。富貴險中求也好,人多亂殺秀槍法也好,總之華山論劍,決戰p城之巔。
果然,一開傘跟下餃子似的,雲爍在空中視野轉了一圈,“落哪?”
“哪人多落哪。”路輕說。
其實他在雲爍說完“我莽不起來”這句之後就明白了雲爍的問題在哪裏,是“不可控”。狙擊手在正式比賽上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就是保護陣型,保護隊友。
雲爍一直以來都是“保護者”,我方突擊和敵方突擊交火,狙擊手往往需要第一時間定位對方的位置,而自己──狙手在什麽位置,永遠是個謎。
狙手在暗,突擊在明,由於狙。擊。槍的傷害值和射程的可怕,當滿編隊對槍滿編隊,狙手要做的是找到對方的狙手。
對狙,便是如此。
如果為己方突擊手補充火力,那麽自己的位置就會暴露在對方狙手的視野裏,那麽己方狙手落於被動。
所以狙手在保護隊友陣型的同時要嗅到對方的狙手在哪裏,不能讓對方狙手補刀自己突擊。
路輕撿了把mini,填裝子彈,從二樓窗戶看下去。
街對麵爆發交火,倒了幾個盒子,雲爍躲在路輕樓下,問他,“他們沒狀態,撲了嗎?”
“你是突擊,你去撲。”路輕機瞄看了一眼,“我掩護你。”
而此時,有一場交火爆發在近點,mini的威力平平,對操作者的要求很高。雲爍嗯了一聲,開始報點,“對麵藍房子二樓幫我架,我進一樓。”
“好。”路輕換了個窗戶,不僅能架槍,還能第一時間跳窗去支援。
嘭嘭。
“兩槍頭,倒,別補。”
雲爍:“一樓倒一個,不是一隊的……靠,不是一隊的!一樓還有人!”
嘩啦一聲,路輕跳窗,沒有第一時間衝進雲爍的房子一樓,而是繞到側麵從窗外一梭子彈全掃在頭上。
“陰在一樓廁所的,死了。”路輕重新換彈,“舔包,給我留個鏡。”
狙擊手用凶猛的火力和絕佳的精準度給隊友安全感,狙擊手永遠是那個“你把後背交給他”的角色。
路輕並沒有一味地讓他信任自己,這是一種奢求,而且完全的信任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他和雲爍還遠遠未到那種程度。
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他更想做的是在世界賽前讓雲爍明白自己的實力。但明白他實力的第一步,是先要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當晚的四排訓練路輕作為指揮和隊長頻頻讓雲爍涉險,像是玩刺激似的,雲爍在前麵跟人剛槍,他一整晚在後方頻率最高的台詞是“一槍頭”、“倒”、“死”。
睡前他給一牆之隔的雲爍發了條微信,是後來路輕回想起來自己覺得羞恥以至於很多次讓雲爍把那句聊天記錄單條刪除的程度。
他在微信裏說:你盡管衝進槍林彈雨,剩下的交給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