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em法務部都準備好了在下午發個律師聲明,讓em的官博轉發,甚至還打算帶上個轉發抽獎。不成想這路輕半夜三更強行開團,法務部清早上班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那一段對賬的直播錄像蔣經理恨不得在總部大樓外的led屏幕上24小時循環播放,這波打臉可真是打了一套平砍連擊帶順劈──舒爽。

不過隨之而來的討論也無可避免,當路輕完全把自己剖開坦露在網絡上,就必須承擔這樣的後果──從前隻是徐懿安在耳朵邊沒事兒bb兩句,你還管這個爹幹嘛,你這不是自找的嗎,明知道是無底洞,還不收拾東西跑路。

網上很快就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路輕是自找的,活該,這樣的爸跟在後邊還錢,不是活該是什麽。

於是話題風向偏離成“盲目孝順”、“自討苦吃”、“別死我家門口”。

他預料到了,所以直接直播到天亮然後把這個白天睡過去。但微博貼吧沸反盈天,網絡無孔不入,徐懿安在微信上給他發的消息差點99+。

其實更多的道理他自己也都能明白,他像母親那樣一走了之,自己一個人能過得很好。他不是沒有生存技能,不是養活不了自己。隻是他爸好的時候也是真的好,他總覺得他爸還有一絲希望能回頭。

未走到真正絕望的那一步,親生的爹娘他真的不是一狠心皺眉頭就能撇下的。但互聯網隔著屏幕的旁觀者不這麽認為。

隻認為他優柔寡斷,隻認為他窩囊。不過現在一切都解決了,在知道路成國吸。毒之後,路輕對這個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現在隻想讓這個爹消失,還有路成國造成的所有連帶時間,比如餘子慕。

雲爍晚上十點多跑回基地來的原因,也是擔心他被互聯網言論影響心態。

“叫個外賣?”雲爍解鎖手機,“吃點什麽?”

路輕隨口說了個都行,然後開始回複徐懿安。

撒開了說完,也就是這陣子有討論度,也省得餘子慕再拿他做文章。這屬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永除後患。可以這麽說,餘子慕可能血賺,但路輕永遠不虧。

況且他也並沒有“血賺”。

“對了。”雲爍放下手機,“你爸……那邊有什麽消息嗎?會判刑吧?”

路輕想了想,“好像今天公安局那邊給我打電話來著……”

“啊!”雲爍站起來俯視他,也不給他挑外賣了,“什麽時候的事?”

路輕是坐在床邊的,他默默遞上手機,“就……我睡覺的時候。”

那個未接電話打來了兩遍,雲爍在網上搜了一下,的確是認證過的本轄區公安局的號碼。想來應當是他爸在局子裏被調查的事件有進展,要通知他一下。

“你白天睡覺也靜音?”

路輕點頭,“睡覺嘛,就你睡覺不靜音。”

“我不靜音是因為……”雲爍緩了口氣,“算了,都快十一點了,明天應該會再聯係你,明天開著鈴聲。”

“嗯。”

雲爍還是要在夜裏趕回女子戰隊基地,沒有打算在基地過夜。路輕想送送他,又沒什麽合適的理由,還好在雲爍換鞋的時候急中生智壓了個棒球帽發梢上還有洗臉沾上的水珠,“我也走。”他說。

“你幹嘛去?”

路輕:“吃夜宵。”

“吃夜宵還戴帽子,怕被認出來啊?”

路輕搖頭,“沒洗頭。”

“對了。”路輕成功坐進雲爍的副駕駛,拉下安全帶,“上次就想問來著,你怎麽買這麽……顯人成熟的車。”

老款奧迪a6,總覺得駕駛座裏應該坐著個肚大腰圓的禿頂中年,要麽就是某機關單位的公家用車。

“我爸的車。”他說。

路輕哦了一聲沒接話,過年那會兒和徐懿安偶遇雲爍,去幫雲爍的媽媽拎年貨的時候他記得雲爍媽媽說的那句“你爸走的那年”。

那個“走”,是怎麽樣的“走”,離家出走是走,離開這世界也叫走。

哦了聲沒再說話,見路輕不打算追問,雲爍也沒再出聲。奧迪慢慢駛出小區,這車廠就應該老老實實做燈,奧迪的近光燈堪比半個遠光,雲爍晚上開車在路上被人閃遠光是常態,對方開近了才發現是奧迪近光。

“你去哪兒吃?”雲爍問。

“隨便吧,一會兒把我丟拐彎那個麥當勞就行。”

“麥當勞你點外賣啊。”雲爍打燈右轉,“我把你丟路口吧,那邊沒車……”

“……位,我靠這兒什麽時候畫的停車位。”

路輕的上半張臉在帽簷下的陰影裏,兩片薄唇笑得意味不明。的確是剛畫的停車位,且停滿了,但雲爍剛拐過來就有一輛從車位裏開走。俗稱緣分車位。

然後倆人就在麥當勞裏坐下了。

這個時間的麥當勞堂食的客人很少,路輕慢條斯理地塞滿腮幫子,雲爍把可樂往他手邊推了推,“不至於,咱們家庭條件不至於在麥當勞吃得這麽淒慘。”

路輕三兩下咽肚裏,喝了口可樂順下去,抹了把嘴,“我們做贅……”

“閉嘴吃飯。”雲爍打斷他,雖說客人少但也不是沒有客人,而且店裏很安靜。

“嘴閉上了怎麽吃飯。”

算了,他們做贅婿的都很體諒老婆。

路輕帽簷壓得低,他看不清路輕什麽眼神,這小孩兒飯量可觀,但光吃不長肉。雲爍垂眸看著他,下半張臉有棱有角,咀嚼起來咬肌一繃一鬆,十分賞心悅目。

看了一會兒意識到這樣不好,便低頭玩手機。

“妙妙姐那個隊怎麽樣?”路輕吃得差不多,問他。

“還行,有個妹子,叫茉茉的,挺大腿的。”

路輕仗著棒球帽,肆無忌憚地盯著雲爍,“多大腿?打什麽位置的?”

“狙。”雲爍笑了,“沒你厲害,在女子隊是大腿,擱你麵前還沒你胳膊粗。”

倆人聊天聊得鬆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聊女子戰隊,聊聊新隊員淩忱,聊聊張妙妙是何時變得如此彪悍,路輕還是沒問。

雲爍點了杯咖啡,棒漫不經心地攪著,“繼續憋,別問。”

噗嗤路輕笑出來了,“能問嗎?”

“能啊,問吧,勇敢問。”

路輕掀了點帽簷,露出了眼神,讓自己坦誠一些,“爸爸是不在了嗎?”

“嗯。”

零點一過,麥當勞關掉了位置比較靠裏麵的燈,隻有點單櫃台前一半的位置是亮著燈的。這讓路輕有種你再問下去,這半邊的燈也得滅了的錯覺。

但雲爍沒等他繼續問,“我在洛杉磯打總決賽的時候,我爸突發心梗,搶救無效。”

這瞬間就像潛在深海,耳膜快被壓爆,四周透不進光,這麥當勞的小桌下麵好像不是地板,而是海底的沙地。

也就是說,雲爍不僅錯過了和父親的最後一麵,還錯過了守靈、下葬。算上時差,就算他改簽了自己的機票曆經二十六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回到家,他作為一個兒子,已經什麽能做的都做不了了。

路輕無法想象他坐在機艙裏,和等待轉機時的心情。

全世界都在為他歡呼,他卻隻想把冠軍獎杯退回去。

“哦……”路輕半晌吐不出話來。

相對而言雲爍比他輕鬆很多,咖啡有點燙嘴,稍微抿了一小口,“沒什麽,所以我退役了,我不想再上賽場了,我睡覺不靜音,你可以理解成ptsd,我實在太害怕如果我媽再有個突發……情況什麽的。”

“對不起。”路輕坐直起來,認真地說,“我當時居然還想讓你繼續打。”

“你當時又不知道,沒事。”

路輕轉了個腦回路,冷不丁地問,“餘子慕知道嗎?”

“贅婿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雲爍打趣他,“剛跟我打拉扯迂回聊了半天女子戰隊張妙妙,現在張口就問了。”

路輕用食指戳了下帽簷,把棒球帽又向上抬了一小截兒,露出了自己的整張臉,“他知道,對不對,他如果不知道,你會直接告訴我‘他不知道’,我現在大小是你雲家贅婿,你跟我背地裏呢還想著給那家夥開脫?”

“不是開脫,我怕你數罪並罰今天夜裏就抄刀去august基地把他砍了。”

路輕腦袋一歪,開始裝乖,“哦,原來還是向著我的。”

“大小是我雲家贅婿,肯定向著你啊。”雲爍笑了,咖啡晾得差不多,嚐了一口,把剩下的白砂糖都撒了進去。

這話讓路輕的笑容甜得發自肺腑,追問道:“是吧,那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