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靈雲和段譽回到俯中,段正淳已經張好一桌宴席,除了他坐在主席位上,宴席上就隻有玉虛道人和木婉清倆人,儼然是兩代夫婦同席歡敘。

蒙靈雲心想,“恐怕這段南王並沒打算邀請我,何必再留在這看人顏色!”他在門口停下腳步,道:“三弟,你們一家人團圓,我就不進去了。”

段譽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忙道:“二哥,我們是兄弟,說這樣的話不是見外了嗎?”

段正淳正慢慢斟著一杯酒,兩眼假意專注著杯中的酒,對門外段譽道:“譽兒,你還站在門外做什麽,還不快來敬你娘一杯?”

蒙靈雲無奈的笑了笑,向屋裏的木婉清拱手道別:“木姑娘,靈雲就此別過。”

木婉清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問:“你要去哪裏?”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真切的關心一個人的去留,就連她自己也沒搞明白此時的心情,或許直到這一刻她才發覺隱隱的發覺自己喜歡的、愛的那個人似乎並非是什麽大理國的小王子,而是那個武功不好,傻頭傻腦的小子。

蒙靈雲抿了抿嘴,笑道:“走回自己的路,從哪來,回哪去。”

段譽道:“二哥,天色已經晚,不如明日再走,我也好送你一程!”

蒙靈雲從馬樁上解開黑玫瑰的韁繩,翻身上馬,拒絕道:“不用了。”

“等等!”這時廳裏段正淳高喝一聲,端著一杯酒飛身躍到門口,“蒙公子,還是先前那句話,你若不將事情說清楚,恐怕我這鎮南王府你半步也出不去!”

蒙靈雲也不下馬,居高臨下的反問道:“說什麽清楚,先前我不是說過了嗎?”

段正淳道:“既然如此,恐怕要委屈蒙公子還得在舍下小住幾日,等‘四大惡人’的事情了解之後,是去是留,本王絕不插手!”

段譽見段正淳語氣咄咄逼人,急道:“爹,蒙公子是譽兒的結拜義兄,您怎可這樣對他,往日裏還你還勸導孩兒對待江湖朋友應該重情義講義氣,怎麽現在你卻出爾反爾。”

段正淳道:“他與‘四大惡人’為伍,便是於江湖正道為敵!為了我大理百姓安危,也為武林除害,恐怕隻能得罪你這位義兄了!”

“可是……”段譽還想再說,段正淳打斷他道:“譽兒,江湖險惡,你自然不懂!”

蒙靈雲笑道:“哈哈!好一個江湖險惡,你是想將我軟禁在你府上?”

“得罪!這杯酒就算本王先行向蒙公子賠罪好了!”段正淳說罷,便將手中的酒杯向蒙靈雲彈去。

蒙靈雲早就料到段正淳會有此一手,此時他一身內力已經恢複九層,隻要別人體內運行真氣,便如同蛇類能夠感覺到小獸身上的熱源一般,一窺便知!段正淳在說話時,蒙靈雲就已經注意到一股內力由他丹田而發,經走督脈諸穴,最後凝於指上,使的正是大理段氏“一陽指”的功夫!

段正淳想要給蒙靈雲一個下馬威,誰知蒙靈雲暗運真氣,使出逍遙派的上乘武功“小無相功”,伸出右手食指臨空一點,嗤的一聲,段正淳彈過來的酒杯被這一指勁力所阻,立時沿著原路反飛了回去!

“一陽指!!”段正淳呆立當場,臉色凝重厲聲喝道:“你……你怎麽也會‘一陽指’?”大理段氏的“一陽指”功夫世代相傳,並且傳子不傳女,更加不傳外人,段正淳如何不驚!?他一掌削落酒杯,呼的飛身而起,變掌為指,嗤的一聲響,使出一陽指力,朝蒙靈雲點去!

蒙靈雲不閃不避,也同樣的伸指點去,嗤的一聲,兩股勁力在空中一碰,段正淳“噔!噔!”連退兩步,鋪在地上的青磚頓時被他踩裂兩塊。

“不可能!這決計不是‘一陽指’!”段正淳猶自不敢相信,再次運足內力,中指直戳。

蒙靈雲看清他運力之道,同樣以中指相還,功力猶在段正淳之上,勁力竟然後發先至!驚得段正淳不敢應接,急忙無名指橫掃,迅疾之間又用小拇指輕挑一招。蒙靈雲坐於馬上身形未動,一一照式還報。到得第五招時,段正淳再次飛身而起,居高臨下以大拇指捺將過來。五指中大拇指最短,因而也最為遲鈍不靈,然而指上力道卻是最強,蒙靈雲不動聲色,大拇指一翹,也捺了過去。

兩人雙指一觸,驀的激起數道勁風四下分飛,就連黑玫瑰也仰起前蹄,嘶鳴不斷!

蒙靈雲臉上紫氣忽盛,又是一股內力推出,段正淳內力不濟,頓時從半空裏逼了回去。落地後,段譽見他身形搖擺,站立不穩,想要上去攙扶,段正淳急忙擺手阻止,“別過來!你內力不夠,恐怕反會震傷你!”

這時玉虛散人連忙將段正淳扶住,“淳哥,你……你沒事吧?”

段正淳半依在玉虛散人懷裏,幽幽的道:“鳳凰兒,你終於肯理我了?”

玉虛散人道:“我們本是夫妻,什麽肯理不肯理的?”

蒙靈雲冷冷瞧了一眼段正淳,淡淡的道:“‘一陽指’也不過爾爾,師傅說得也太過神奇了!”說完,拔轉馬頭便要出府。

“你打傷我夫君,想走也得問問我刀白鳳答應不答應!”玉虛散人高喝一聲,抽出拂塵,飛身而起向蒙靈雲頭頂擊落。

木婉清依在門邊,望著向蒙靈雲襲去的玉虛散人,顫聲道:“刀白鳳?她……她說她的名字是刀白鳳?”

蒙靈雲上身向右微微一偏,催動坐下黑玫瑰向前輕輕邁了個碎步,笑道:“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好一招‘鳳棲於梧’。前輩出家之前是使軟鞭的吧?”

刀白鳳見自己一招之內就被蒙靈雲識破師承,不由大驚,“你……你到底是誰?”

沒等蒙靈雲開口,木婉清忽然竄出門口幾步,率先問刀白鳳道:“你……你便是刀白風?你是擺夷女子,是不是?”

刀白鳳不明為何木婉清要這樣問,見她神情有異,隻道:“是啊!”

木婉清叫道:“師恩深重,師命難違!”右手一揚,兩枚毒箭向刀白風當胸射去。

就連蒙靈雲也沒料到木婉清竟會突然發難?刀白風的武功與木婉清本就差相仿佛,這時兩人相距極近,又是變起俄頃,猝不及防,眼看這兩枝毒箭勢非射中不可。段正淳受傷坐在地上,正在木婉清背後,“啊喲”一聲叫,伸指急點,但這一指隻能製住木婉清,卻不能救得妻子。

段譽曾數次見木婉清言談間便飛箭殺人,她箭上喂的毒藥厲害非常,端的是見血封喉,一見她揮動衣袖,便知不妙,苦於不會武功,無法代為擋格,當即腳下使出“淩波微步”,斜刺裏穿到,擋在刀白鳳身前,“噗!噗!”兩聲,兩枚毒箭正中他胸口。

木婉清同時背心一麻,伏在桌上,再也不能動彈。

“三弟!”蒙靈雲急忙躍下黑玫瑰,扶起段譽飛指而出,連點段譽中箭處周圍八處穴道,使得毒血暫時不能歸心。

這是段正淳已調勻內息,呼的從台階上躍到木婉清麵去,兩手勾出,喀的一聲,已卸脫木婉清右臂關節,令她不能再發毒箭,然後拍開她穴道,厲聲道:“取解藥來!”

木婉清顫聲道:“我……我隻要殺刀白風,不是要害段郎。”忍住右臂劇痛,左手忙從懷中取出兩瓶解花。

蒙靈雲曾用過這藥,不待她說,立將兩顆紅色藥丸喂入段譽口中,然後抓住箭尾,輕輕拔出兩枝短箭,將白色的藥粉敷在傷口處。

蒙靈雲做完這些,木婉清才道:“謝天謝地,他……他性命無礙,不然我……我……”

“爹,娘,孩兒……”段譽中箭後胸口劇痛,這毒箭中者立斃,他見得多了,隻道自己這一次非死不可,驚嚇之下,昏倒在蒙靈雲懷中。

蒙靈雲見段譽傷口流出來的血頃刻間便自黑轉紫,自紫轉紅,知道他的性命已然保住,“好好休息一陣,三弟便會沒事,夫人不必擔心。”轉手將他遞給身邊的刀白鳳。

刀白風接過段譽,送入他臥室之中,替他蓋上了被,再拾他脈息,隻覺脈搏均勻有力,實無半分虛弱跡象,心下喜慰,卻又不禁詫異,於是又回暖閣中來。

段正淳忙問道:“譽兒,無礙吧?”

刀白風不答,向木婉清道:“你去跟修羅刀秦紅棉說……”

段正淳聽到‘修羅刀秦紅棉’六字,臉色一變,說:“你……你……”

刀白風不理丈夫,仍是向著木婉清道:“你跟她說,要我性命,盡避光明正大的來要,這等鬼蜮伎倆,豈不教人笑歪了嘴?”

木婉清委屈道:“我不知修羅刀秦紅棉是誰?”

刀白風奇道:“那麽是誰叫你來殺我的?”

木婉清道:“是我師父。我師父叫我來殺兩個人。第一個便是你,她說你手上有一塊紅記,名叫刀白風,是擺脫夷女子,相貌很美,以軟鞭作兵刃。她沒……沒說你是道姑打扮。我見你使的兵刃是拂塵,又叫作玉虛散人,全沒想到便是師父要殺……要殺之人,更沒想到你是段郎的媽媽……”說到這裏珠淚滾滾而下。

刀白風道:“你師父叫你去殺的第二個人,是‘俏藥叉’甘寶寶?”

木婉清道:“不,不,‘俏藥叉’甘寶寶是我師叔。她叫人送信給我師父,說是兩個女子害苦了我師父一生,這大仇非報不可……”

刀白風道:“啊,是了。那另一個女子姓王,住在蘇州,是不是?”

木婉清奇道:“是啊,你怎知道?我和師父先去蘇州殺她,這壞女人手下奴才真多,住的地方又怪,我沒見到她麵,反給她手下的奴才一直追到大理來。”

聽到這,蒙靈雲頓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一切也都是因為站在一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段正淳所起,於是笑道:“哈哈,要是王爺練功的本事,趕得上追女人的本事,那‘一陽指’的功夫也不會如此之差!”

說完,出得屋,騎上黑玫瑰一路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