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靈雲鬆了黑玫瑰的韁繩,讓它隨意而奔,心想:“去到哪裏又有什麽關係,我蒙靈雲孑然一身,即使後半生像師傅那樣隨風飄搖,到也自由快活!哈哈哈!”

他躺在馬背上看似快活無比,可心中苦悶,誰人有能知道,“爹,娘!孩兒不孝!非但不能為你們報仇,連你們的屍骨都尋不回來,可憐大爹爹也老死他鄉,嗚嗚嗚……”

“孩兒發誓,今生定要殺盡天下遼狗,恢複我大宋河山!若你們泉下有知,助孩兒早日達成心願!”黑夜裏,他一路笑一路哭,嗚嗚咽咽,好不慎人。

他仔細一想:“單憑自己一人之力,要殺盡天下遼狗何其困難,除非像爹爹那般投身軍營。能助自己達成這一心願之人現下隻有蘇叔叔了。”

“駕!駕!駕!”

想清楚後,蒙靈雲終於拋開低落的情緒,振奮精神一路催馬北上,不多時就離開了大理地界。

看著周圍景色,蒙靈雲隻覺得有幾分熟悉,“哦,竟又回到無量山界了!”

他沿著江邊小徑而行,將近天明時,見到一座過江的鐵索橋,索橋共是四條鐵索,兩條在下,上鋪木板,以供行走,兩條在旁作為扶手,橋邊石上刻著“善人渡”三個大字。橋下江水蕩蕩,激起無數泡沫,如快馬奔騰般從腳底飛過,隻要一個失足,卷入江水,任你多好的水性也難活命。

蒙靈雲隻得下馬徒步而行,一踏上橋,幾條鐵索便即幌動,行到江心,鐵索晃得更加厲害,連黑玫瑰也左右踏足,再不敢前行。蒙靈雲伸手拍拍黑玫瑰的脖子,安撫它道:“黑玫瑰別怕,再走幾步我們就過橋了。”

黑玫瑰仿佛真能聽懂人言,蒙靈雲說完之後,便不再畏懼,腳步緊緊跟著蒙靈雲一步步的終於挨到了橋頭。

這時,隻聽前麵一座黑壓壓的大森林裏傳出幾聲口哨聲,蒙靈雲仔細分辨,發覺那哨聲一長兩短,分明是鍾靈喚她貂兒時吹的哨聲,於是大喜,騎上黑玫瑰朝那森林奔去。

“靈兒!靈兒,是你嗎?”

“咦!?誰在叫我?”鍾靈正持著一根竹竿,俯身在草叢裏翻找東西,忽兒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兒,不由直起身子,尋聲望去。

“蒙大哥?”她認出呼喊之人是蒙靈雲高興得手舞足蹈,高聲大喊:“蒙大哥,我在這!我在這!”

倆人奔到一塊,鍾靈率先笑道:“你果然沒騙我,真的到萬劫穀來見我娘了。”

“萬劫穀?”

鍾靈道:“是呀,過了這片林子,前麵就是我家了,前一次你不是到過北莊嗎,怎麽就忘記了?”

蒙靈雲確是到過北莊,不過那時是南海鱷神由山穀那邊進去的,現在有片林子隔著,自然認不出來,“對了,靈兒,怎麽會在這?”

鍾靈答道:“我在找小貂兒,那日在神農幫我把它弄丟了,都過那麽多日,也不見它回家,所以出來尋它。”

蒙靈雲又問:“那你尋著了嗎?我讓鷹兒幫你一塊找。”

鍾靈連忙,擺手道:“別!別!貂兒最怕你那鷹兒,你把它放出來,小貂更不敢出來”

“嗬嗬,也是。”

鍾靈道:“對了,蒙大哥你還沒吃飯吧,不如到我家裏去,爹爹和娘都去了大理,晚些才回來。”

蒙靈雲支吾道:“這……這怎麽好,我正忙著趕路,再說你家中無人,孤男寡女……”

“你,你又欺負我!”鍾靈蹲在地上就大哭起來。

蒙靈雲不明她說的意思,忙道:“我,我哪裏又欺負你了?”

“你輕薄了人家,現在又不要人家了!還說不是欺負?我不管,你若不願意隨我回家去見我娘,那你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說著,便抓住蒙靈雲的胳膊不放。

蒙靈雲大是為難,“這,這怎麽能使得?”

“有什麽使不得?我們拜過天地,就是夫妻了,自然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咳,那……那不是嶽大哥逼的嗎?做不得數!”

“怎麽做不得數?你磕過頭,也不做數了嗎?”

“那靈雲給靈兒妹妹磕頭賠罪就是!”蒙靈雲兩腿一曲,跪了下去,剛要磕頭,又聽鍾靈道:“可,可你看過人家的身子了,能是磕頭就算的嗎?”

蒙靈雲身子猛的一顫,狠狠道:“好,靈雲這雙眼睛得罪了姑娘,我廢了它就是!”說著,便抬手向自己雙眼挖去。

鍾靈急忙飛掠過來,恐懼萬端地抓住蒙靈雲的手,顫聲道:“你沒得罪我,你若……我可怎麽辦。”眼光再不敢瞧著蒙靈雲,往旁邊一瞥,看到一旁站著的黑玫瑰,立即放開抓住蒙靈雲的手,起身奔了過去。

“這是木姐姐的馬?”她向四下看了看,卻不見木婉清,又問:“她把這馬送與你了?”

蒙靈雲跪在地上,回她道:“恩,她已將黑玫瑰送我了,還叫我以後要好好照顧這馬兒。”

“你把眼睛挖了吧,氣死我了!以後人家再不理你了。”說著掩麵疾走,沒入森林之中。

蒙靈雲連忙起身,追了上去,“靈兒,我哪裏又惹你生氣了?”

他追到了一陣,隻見鍾靈閃到一排參天而長並列而立的鬆樹之後,便沒了身影。蒙靈雲圍著這排大樹轉了一圈,卻瞧不出有何玄機,心想:“這裏別無他徑,靈兒定是從暗道進到林子中去了。”

蒙靈雲反轉回去將黑玫瑰拴好,縱身一躍上了樹頂,奔了一陣,便出了林子,來到一片大片草地上。蒙靈雲走過草地,隻見盡頭處又全是一株株鬆樹,一株大鬆上削下了丈許長、尺許寬的一片,漆上白漆,寫著九個大字:“姓段者入此穀殺無赦”。八字黑色,那“殺”字卻作殷紅之色。

他看看周圍的山頭,似曾相識,料定那“萬劫穀”定是在這片樹林之後,於是又施展輕功飛上樹梢,踏枝而行。穿過樹林,蒙靈雲發現一條小徑,便從樹上躍下沿徑而行,來到一間瓦屋之前。

蒙靈雲剛想叫喚鍾靈,忽聽屋裏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你定是對他餘情未斷,否則我要敗壞段家聲譽,你為什麽要一力阻攔?”

又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嗔道:“什麽餘不餘的?我從來對他就沒情。”

那男子道:“那就最好不過。好極,好極!”語聲中甚是喜歡。

那女子道:“不過,木姑娘是我師姐的女兒,總是自己人,你怎能這般難為她?”

“他們怎麽會談到木姑娘,難道裏麵那女子便是木姑娘的師叔?那男子又是誰,為什麽要為難木姑娘?”蒙靈雲心中納悶,想走近去聽個仔細。

他繞到屋後,看到鍾靈那小丫頭也正趴在窗下偷聽。鍾靈瞧見他,連忙將食指比到唇前,讓他禁聲,待他靠近後才小聲的道:“我爹爹和娘又在吵架了,真有意思。”

“哪有大人吵架,當子女的還看得起勁的?”蒙靈雲一想不對,便要起身。

鍾靈連忙拉住他,問:“你想做什麽?”

蒙靈雲道:“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幹麽要吵架,我去勸他們!”

鍾靈沒好氣的道:“你以為你是誰,我爹可是‘馬王神’鍾萬仇;我娘是‘俏夜叉’甘寶寶,隨便一個人一掌都要了你的小命,我勸了十幾年也沒勸住,你還想去!”她還不知蒙靈雲的功力已經恢複了九層,再不像當初兩人初認識那般不濟,“不過也難怪我爹爹發那麽大火,他的仇人找上門來了,還連累了木姐姐。”

蒙靈雲見她說得不明,忙問:“怎麽回事?”

鍾靈道:“你自己聽不就知道了?”

蒙靈雲不好再問,隻得細細聽屋裏鍾萬仇,甘寶寶兩人吵架。

隻聽鍾萬仇道:“你師姐想去偷偷放走段譽,幸得給葉二娘發覺。你師姐跟咱們已成了對頭。你何必再去管她女兒?”

鍾夫人悻悻的道:“你鬥不過段正淳便將他孩兒劫來,還請四大惡人助拳,這些人跟咱們又沒多大交情,你還敢得罪大理國當今皇上麽?”

鍾萬仇道:“大理過皇帝又怎麽樣?我就是要跟段正明作對。我就到大理城裏邀一幫江湖上的朋友來喝酒,好讓大家作個見證,段正淳的親生兒子和親生女兒同處一室,**,如同禽獸。等明兒一早,我去打開石屋門,讓大家開開眼界,瞧瞧一陽指段家傳人的德性,那不是有趣得緊麽?這還不名揚江湖麽?”說著哈哈大笑,極是得意。

鍾夫人哼的一聲,道:“卑鄙,卑鄙!無恥,無恥!”

鍾萬仇道:“你罵誰卑鄙無恥了?”

鍾夫人道:“誰幹卑鄙無恥之事,誰就卑鄙無恥,用不著我來罵。”

鍾萬仇道:“是啊,段正淳這惡徒自逞風流,多造冤孽,到頭來自己的親生兒女相戀成奸,當真是卑鄙無恥之極了。”

鍾夫人冷笑了兩聲,並不回答。

鍾萬仇道:“你為什麽冷笑?‘卑鄙無恥’四個字,難道罵的不是段正淳麽?”

鍾夫人冷笑道:“自己鬥不過段家,一生在穀中縮頭不出,那也罷了,所謂知恥近乎勇,這還算是個人。那知你卻用這等手段去擺布他的兒子女兒,天下英雄恥笑的決不是他,而是你鍾萬仇!”

鍾萬仇跳了起來,怒道:“你……你罵我卑鄙無恥?”

鍾夫人流下淚來,哽咽道:“想不到我所嫁的丈夫,寄托終身的良人,竟是……竟是這麽一號人物。我……我……我好命苦!”

鍾萬仇一見妻子流淚,不由得慌了手腳,道:“好!你愛罵我,就罵個痛快吧!”在室中大踱步走來走去,想說幾句向妻子陪罪的言語,一時卻想不出如何措詞,說道:“這又不是我的主意。段譽是南海鱷神捉來的,木婉清是‘惡貫滿盈’所擒,那‘陰陽和合散’也是他的。我怎會有這種卑鄙無恥的藥物?”這時隻想推卸責任。

鍾夫人冷笑道:“你如知道什麽是卑鄙無恥,倒也好了。你要是不讚成這主意,那就該將木姑娘放出來埃”

鍾萬仇道:“那不成,那不成!放了木婉清,段譽這小表一個還做得出什麽好戲?”

鍾夫人道:“好!你卑鄙無恥,我也就做點卑鄙無恥的事給你瞧瞧。”

鍾萬仇大驚,忙問:“你……你……你要做什麽?”

鍾夫人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去想好了。”

鍾萬仇顫聲道:“你……你又要跟段正淳……段正淳這惡賊去私通麽?”

鍾夫人怒道:“什麽又不又的!”

鍾萬仇忙陪笑道:“夫人,你別生氣,我說錯了話,你從來沒跟他……跟他那個過。你說要做些卑鄙無恥的事給我瞧瞧,這是……這是開玩笑吧?”

蒙靈雲聽見屋內鍾夫人隻哭不答,想必兩人也沒什麽可以再吵的,便拉住鍾靈悄悄的退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