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穆驚道:“此時?”

蒙靈雲推窗遠眺,“不錯,正是此時,左先生有何難言之隱嗎?”

左子穆小心解釋道:“劍影隻有在月圓之夜才可見,何況此時正值白晝,恐怕……”

“你是擔心此時神仙不在家,白跑一趟?”蒙靈雲轉身道:“也罷,你們隻需指明方位,我獨自去尋好了。”

蒙靈雲問明無量玉壁所在,便離開劍湖宮,徑向西行。走出二十餘裏,過了無量峰的後山,遠遠便瞧見遠處有條大瀑布直瀉而下的高崖,暗想,“前麵那瀑布所在的山峰必是左先生所說的白龍峰了!”

他施展輕功幾個縱躍來到崖邊,隻見那條瀑布猶如銀河倒懸,從高崖上滾滾而下,直瀉如穀,傾入一泊清澈異常的大湖之中。他俯下身子向下探去,隻見瀑布注入處,湖水翻滾,水氣彌漫,但隻離得瀑布十餘丈,湖水便一平如鏡。

蒙靈雲環顧四周,卻不見左子穆所說的那塊光滑如鏡的玉壁,心想,“莫非是自己站錯了方位?”他又從崖上走下,來到瀑布對麵較矮之處,回頭望去,隻見瀑布之右一片石壁光潤如玉,頓時大喜,“此處便是左子穆所說的那塊‘無量玉壁’。”

他細細觀摩著那塊“無量玉壁”,口中喃喃自語道:“千萬年前瀑布一定比今日更大,也不知經過多少年的衝擊磨洗,才將這半麵石壁磨得如此平整,如今瀑布水量減少,才露了這片琉璃、如明鏡的石壁出來。”

待他細細看清那塊石壁之後,才大感失望,“原來並非有武功招式刻與石壁之上。那無量劍所說月圓之夜的人影又是如何映到石壁之上呢?”

蒙靈雲對著那塊如鏡般的玉壁冥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壁前的劍湖,果然是如左子穆所說,即使有人能淩波踏水,在湖麵上使劍,站在崖上也能親眼瞧見,何必多此一舉的看石壁上的倒影?

“難道在這深穀之下,別有洞天?”隨即,他又向湖西深穀下引望,隻見雲鎖霧封,深不見底,不禁打了個寒戰,“如此懸崖峭壁,血肉之軀跳下去,安有命在?”

蒙靈雲在山頭一直坐到月華升起,看了許久玉壁不過反射了些光華,並無影象印於與上麵,更沒有仙人舞劍的仙影。

月亮漸到中天,茫然之極的蒙靈雲起身在崖邊行走,隻見天上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輪皎潔的圓月,“難道是湖麵上有水鳥飛翔,影子映到山壁上去,遠遠望來,自然身法靈動,又快又奇。那無量劍中人心中先入為主,認定是仙人舞劍,朦朦朧朧的卻又瞧不出個所以然來,終於入了魔道。不對,如果是水鳥飛翔,豈能飛出酷似我逍遙派的武學妙招!”

蒙靈雲思如走馬,不覺時光之過,在山頭之上一坐便是三日,“無量玉壁”之謎始終未曾想透。第三日晚,隻覺困意來襲,即將合眼隻際朝那玉壁一瞥眼間,驚覺玉壁上似有人影閃動!蒙靈雲惟恐是自己眼花,定神瞧去,才發現玉壁上所映人影一身長袍,頭戴方巾,手搖折扇,不由大吃一驚,“三弟!?”

雖然玉壁之上隻是一個黑色的倒影,可蒙靈雲仍能確定那人必是段玉無疑,“為何三弟的影子會映到石壁之上?”他惟恐看錯,仔細又瞧了瞧,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奇怪,月亮明明在石壁一側,影子又如何映倒上去呢?是了,定有玄機在穀下!待天明之後,定要下去探個究竟。”

想清之後,蒙靈雲一覺睡得甚酣,待得醒轉,日已初升,湖上幻出一條長虹,豔麗無倫。他見山穀一麵與湖水相接,由水路定能到達穀低,於是來到瀑布旁,陡地縱起,從崖上躍進劍湖之中。

他水性極好,劍湖水域暗流甚少,沒用多時便在穀底尋了一處淺灘上了岸。

到了岸上,他便高聲呼喊尋找,“三弟!三弟!你在嗎?”隻是瀉墜而下的瀑布隆隆響聲將他的呼喊全都蓋了過去。

蒙靈雲自西而東,又自東向西,尋了幾圈,隻在地上找到幾個吭咬過的野果,卻不見段譽人在,“奇怪,三弟他人呢?東南西北盡是懸崖峭壁,絕無出路,難道在我下來之前,他已經爬出穀去了?”仰望高崖,白霧封穀,不知其高,“三弟不懂武功,這等峭壁決計無法攀得上去。”

盯著湖水發了會呆,見那湖泊方圓不過百仗,瀑布不斷注入,湖水卻不滿溢,想來另有泄水之處。“難道三弟掉進湖中,被暗流卷走了嗎?”

他再次潛進湖裏幾番尋找,仍舊一無所獲,又重回岸上,眼光逆著瀑布自下而上的看去,望著瀑布之右的那片光滑如玉的石壁,“莫非是我三日來日思夜想,產生的幻覺??可這些新鮮的果核又是何人留下的?”

此時已近黃昏,穀低漸漸暗了下來,蒙靈雲隻覺得自己是空自煩惱,沒半點計較處。忽然,從東麵的崖壁上折射出一道強光,頓時晃了蒙靈雲的眼睛。他伸手遮眼,心中大奇,隨即,向那片石壁走去,隻見這片石壁平整異常,宛然似一麵銅鏡,隻是比之湖西的山壁卻小得多了,他還發現在那石壁之上新刻著一個“段”字,“是三弟!三弟確實到過穀中!”

一時激動,站起身來向穀中四下呼喊,除了轟隆的瀑布聲,便隻聽到自己的回音在穀中回響。無意之間,蒙靈雲看到西首瀑布旁的那片崖壁上赫然多了個人影,他還當是段譽,隨即喜意充塞胸臆,大叫:“三弟!”那人影微微幌動,卻不答話。

他向前急衝幾步,便到了湖邊,又叫:“三弟!是我,二哥啊!”隻見玉壁上的人影幌動幾下,卻大了一些。蒙靈雲立定腳步,那人影也即不動。

他一怔之下,便即省悟,“是我自己的影子?”

回過身來,隻見刻著一個“段”字的那石壁上也有一個人影,隻是身形既小,影子也濃得多,登即恍然:“原來西邊的太陽先將我的影子映在這塊小石壁上,小石壁又將陽光反射到對麵的大石壁上,我便如站在兩麵鏡子之間,大鏡子照出了小鏡子中的影子。”

蒙靈雲微一凝思,隻覺這迷惑了“無量劍”數十年的“玉壁仙影”之謎,更無絲毫神奇之處:“當年確有我逍遙派弟子在這穀中舞劍,人影映上玉壁。莫非那些‘仙人’便是我那三位師兄?啊!聽左先生說,他師傅見到的影子有男有女,辛師太又說,她師傅後來隻見到一個女子使劍。難道那男的是師兄,他不知是走了還是死了,隻剩下一個女的,她在這幽穀中寂寞孤單,過不了兩年也就死了。”一想像自己同門獨處幽穀,終於鬱鬱而死,不禁黯然。

蒙靈雲坐在湖邊,胡亂亂想了一通,抬頭再看瞧身畔那片石壁,發覺隱隱似有彩色流動,凝神瞧去,隻見所刻的那個“段”字之下,赫然有一把長劍的影子,劍影清晰異常,劍柄、護手、劍身、劍尖,無一不是似到十足,劍尖斜指向下,而劍影中更發出彩虹一般的暈光,閃爍流動,遊走不定。

心下大奇:“怎地影子中會有彩色?”抬頭向上瞧去,卻已見不到太陽,原來殘陽西沉,已落到了西首峭壁之後,峭壁上有一洞孔,陽光自洞孔彼端照射過來,洞孔中隱隱有光彩流動。登時省悟:“是了,原來這峭壁中懸有一劍,劍上鑲嵌了諸色寶石,陽光將劍影與寶石映到玉壁之上,無怪如此豔麗不可方物!”

蒙靈雲一提真氣,幾個總躍從峭壁上將那柄寶劍取下,將劍從鞘中緩緩拔出,“崢”的一聲嗡鳴,刹那間一道銀虹,衝天飛起。他舞了一個劍訣,兩指輕輕擦過劍身,隻見劍身上清晰鐫刻著兩個篆字——“流漓”,喜道:“果然不錯,確是師傅所鑄的‘流漓’劍!曾在這穀中練劍之人,定是我逍遙派傳人!”

“既然如此,必有一條出入此穀的路徑,不然怎麽會尋不著三弟!”

他將‘流漓’劍收好,又重新在穀中仔細尋找,很快就發現一塊大岩石有被人整理過的痕跡!試著伸手一推,那岩石果然緩緩轉動,便如一扇大門相似,隻轉到一半,便見岩石露出一個三尺來高的洞穴。

“三弟!段譽兄弟!”他朝洞裏呼喊了幾聲,還是無人應答,心想,“或許三弟已從此隧洞中離去,待我進去瞧瞧!”

也沒去多想洞中有無危險,便彎腰走進洞去,走得十餘步,洞口那塊巨石又重新合上,洞中再無絲毫光亮。

他雙手伸出,每一步跨出都先行試過虛實,但覺腳下平整,便似走在石板路上一般,料想洞中道路必是經過人工修整,欣喜之意更盛,隻是道路不住向下傾斜,顯是越走越低。突然之間,右手碰到一件涼冰冰的圓物,一觸之下,那圓物當的一下,發出響聲,聲音清亮,伸手再摸,原來是個門環。

既有門環,必有大門,蒙靈雲雙手摸索,當即摸到十餘枚碗大的門釘,心中驚喜交集:“不知是否還有逍遙派傳人住在其中?”他自幼同逍遙子隱居北漠,早就聽及師傅說起門下弟子,今日能夠得以相見,心中激動,提起門環當當當的連擊三下,過了一會,門內無人答應,他又擊了三下,仍然無人應門,於是伸手推門,剛一使力,才發覺那門不過是虛掩著的。

他這才想到,在他進來之前,段譽已經到過此處,“三弟,你在裏麵嗎?”停了一會,聽不到門內有何聲息,便舉步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