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山劍湖宮上,蒙靈雲拍出的一掌“陽關三疊”將一幹無量劍派弟子懾得失魂落魄,鬥誌全無。

就在那些弟子失魂落魄,不敢上前的當兒,左子穆一臉駭然道:“你……你用的可是‘水袖流雲’功夫!?”

蒙靈雲不由暗吃一驚,“沒想到這左子穆武功不濟,竟也識得這等上乘內家功夫!”因為他曾聽逍遙子提起“水袖流雲”功夫乃是一道號清虛散人的道人所創,全憑一口罡氣運用,能夠拂袖如鐵,無堅不摧,同逍遙子由琴曲音律中所悟出的“陽關三疊”一招,確有幾分相似,都是內功到了登峰極頂時,才能使出。

那清虛散人半生飄萍,閑閑散散,四海為家,一生隻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王中孚,二徒弟周伯通;清虛散人羽化後王中孚遵照師訓束發出家,戴了黃冠,創立全真教,改名王嚞,道號王重陽;這門“水袖流雲”功夫便成了全真教獨樹一幟的武功,此乃後話,就此表過不提。

蒙靈雲不知左子穆是如何知曉這門功夫,不過先前輕蔑之意大減,道:“自然不是,‘水袖流雲’乃是道派武功,家師非儒非道自成一派,何需垂涎他派武功!”

左子穆這才若有所悟,自言自語道:“哦,是了。”

此時此刻,蒙靈雲也不好問個究竟,環顧大廳一周後,道:“不是無量劍派之人,自行下山去!”

此言一出,無量劍派請來公證的別派人士如獲大赦,紛紛奪門而出,剩下的無量劍派的弟子個個岌岌可危,心想,“此番必定劫數難逃了。”

待廳內外人走得幹淨之後,幹光毫心膽懼戰,幾乎連手中長劍也握不穩,叫道:“你支走外人,難不成……不成真要將我無量劍殺得雞犬不留!?”

蒙靈雲也不答,抬蕭直指左子穆,道:“你留下,其他人等,也都出去吧。”

雖然他這話說得不溫不火,可無量劍弟子個個都已經領教過他的厲害,誰也不敢說個“留”字,有的甚至連地上的劍也不敢要了,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就連剛才一直叫囂的西宗掌門辛雙清也顧不得同門之情,帶著門下的幾個女弟子想要匆匆退出門去。誰知她剛與蒙靈雲擦肩而過,隻見蒙靈雲驀地裏身子向後移出三尺,手中“塵緣”蕭橫出攔住去路,道:“你也留下!”

辛雙清一臉戒懼,驚道:“我!?”

蒙靈雲道:“是!有幾句話我想單獨問兩位。”

辛雙清身子微微一抖,道:“哼,要殺便殺,你我有甚事好問?”

“無,量,玉,壁!”

此時若大個練武廳裏就隻剩下蒙靈雲和無量劍東、西兩宗掌門,“無量玉壁”四個字餘音在大廳裏隱隱回蕩,辛雙清和左子穆倆人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一般。

“唉……”許久,左子穆歎了一聲,道:“事到如今,又有何事好隱瞞的……”

辛雙清打斷道:“左師兄!?”

左子穆對她搖了搖手,接著道:“既然少俠想知道,老朽便說出來好了。其實這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說到這,左子穆忽然滾倒在地,縮成了一團,口角抽搐,想來是那閃電貂之毒發作了!蒙靈雲急忙掏出一粒“九轉熊蛇丸”喂他服下,然後抓起他被閃電貂咬傷的右手,拇指抵在閃電貂咬破的傷口處,使出“北冥神功”中“化毒”將貂毒吸到自己身上。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左子穆原本因中毒變得深黑的手掌漸漸恢複血色,神誌也清醒過來,答謝蒙靈雲道:“多謝少俠相救……”

“我……本無心救你,隻是你命……不該絕。剛才所言之事,你……繼續說……”此時蒙靈雲已經大汗淋漓,氣息不勻,勉強應了左子穆一句,立即施展“八荒唯我獨尊”神功暗自調息。

頃刻間,臉上便紫氣大盛,頭上更隱隱有一層氤氫霧氣,繚繞不散,漸漸愈來愈濃,成為一團白霧,將他麵目都遮沒了。

一旁站立的辛雙清從未見過如此神功,她見蒙靈雲盤膝於地根本無防禦之力,剛想乘此機會一劍將他刺殺,不料劍尖方觸到蒙靈雲衣杉,便感對方內力排山倒海般攻來,內力之猛直是從未見過,忙摧內力守住。

誰知蒙靈雲內力直如江河大海,無休無盡,攻勢又如瀑布急流,沛然莫能為禦。最後,喀喇一聲,長劍頓時震斷,隻餘劍柄在手。緊接著,辛雙清隻感一股巨力從手臂上湧入,胸口劇震,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濺灑一地。

這時隻聽蒙靈雲道:“此乃小戒,再起歹惡之心,必取你狗命!”

在這關口蒙靈雲居然能開口說話而內力不泄,辛雙清心中駭然,頗想仿效一下,卻實無此能,隻得默然點,閃到一旁再不敢輕舉妄動,獨自調息錯亂真氣去了。

“左先生,你繼續說吧,我聽著呢。”

隨著蒙靈雲跟前那股白霧漸漸變淡,他說話也不再斷斷續續。

左子穆繼續道:“許多年之前,那時是我師父當東宗掌門。他在月明之夜,常見到白龍峰畔的鏡麵石壁上出現舞劍的人影,有時是男子,有時是女子,有時更是男女對使,互相擊刺。

玉壁上所顯現的劍法之精,我師父別說生平從所未見,連做夢也想像不到,那自是仙人使劍。我師父隻盼能學到幾招仙劍,可是壁上劍影實在太快太奇,又是淡淡的若有若無,說什麽也看不清楚,連學上半招也是難能。仙劍的影子又不是時時顯現,有時晚晚看見,有時隔上一兩個月也不顯現一次。師父沉迷於玉壁劍影,反將本門劍法荒疏了,也不用心督率弟子練劍,因此後來比劍便敗給無量劍西宗。”

說到此,左子穆停了停,轉問辛雙清道:“辛師妹,你師父帶同弟子入住劍湖宮,可見到了什麽?”

辛雙清運了口氣,答道:“我聽師父說,這壁上劍影她也見到了,可是後來隻見到一個女子使劍,那男劍仙卻不見了。想來因為我師父是女子,是以便隻女劍仙現身指點。

但過得兩年,連那女劍仙也不見了。師父也說,玉壁上顯現的仙影身法劍法固然奇妙之極,然而太過模糊朦朧,又實在太快,說甚麽也看不清。

這玉壁隔著深穀和劍湖,又不能飛渡天險,走近去看。師父明明遇上仙緣,偏無福澤學上一招半式,得以揚威武林,心中這份難受也就可想而知。仙影隱沒之後,我師父日日晚晚隻在山峰上徊徘,對著玉壁出神,越來越憔悴,過不上半年就病死了。

她老人家是倒在山峰上死的,便在奄奄一息之時,仍不許弟子們移她回入劍湖宮。師父斷氣之時,雙眼還是呆呆的望著玉壁。”

她頓了一頓,說道:“左師哥,你說世上當真有仙人?還是你我兩位師父都是說來騙人的?”

左子穆道:“若說你我兩位師父都編造這樣一套鬼話來欺騙弟子,想來不會,騙信了人也沒什麽好處。我比你先入門,小時候便親眼就見到過這劍仙的影子。但世上是不是真有仙人,我就不知道了。”

想來左子穆同那辛雙清師兄妹多年來隻顧著爭個高下,從未坐下來好好聊上一聊,說到現在竟變成了仿佛多年不見的情侶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

一旁運功的蒙靈雲此時不敢再有分心,剛才辛雙清突然行刺,已經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若再有閃失,內力失卻控製,便如洪水泛濫,立時要潰堤而出。逍遙派武功本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但若內力失製,在周身百駭遊走衝突,卻又宣泄不出,這散功時的痛苦實非言語所能形容。所以左子穆倆人所說之話隻得暗暗記在心裏,即使有不明之處也不敢打岔。

左子穆倆人一時聊得投機,多年來的困惑,也想從對方口中得到答案,不用旁人提醒,辛雙清又問左子穆道:“會不會有兩位武林高人在玉壁之前使劍,影子映上了玉壁?”

左子穆道:“師父當時早就想到了。但玉壁之前就是劍湖,湖西又是深穀,那兩位高人就算淩波踏水,在湖麵上使劍,師父也必瞧得見。要說是在劍湖這一邊的山上使劍,隔得這麽遠,影子也決照不上玉壁去……”

聊到天色放亮,倆人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隻見蒙靈雲將跟前的白霧一盡吸入鼻腔,睜開雙眼,緩緩站起身問道:“那玉壁在何處,現在便帶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