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陸決都會過來。

吃個晚飯,然後陪著許嘉延做題。

他很安靜。

安靜的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

這樣的人叫人不容易反感,陸決在這方麵很會拿捏分寸。

這一日。

許嘉延的功課途中,陸決去了趟洗手間,路過花園到時候,才發現許知意。

她剛剛打電話進來。

昏暗的視線中,兩人無聲對視片刻。

許知意抬步要走,陸決抬手攔了一下。

許知意抬起眼眸看她。

陸決這幾日過來,沈介都在。

陸決有些話,確實想問。

他往前一站,放手將落地窗的門給合上了。

陸決此刻的眼神有點熱,一席黑色西裝在月色下顯得四肢欣長,出色的麵容浸潤在柔和的月光中,顯得越發英俊。

陸決就這麽直直看著許知意,眼神裏混雜複雜的感情。

'許知意。'陸決的聲音低啞,帶著低低的磁性,‘沈介最近每天都來。’

許知意一席白色連衣長裙,細腰盈盈一握,白皙的臉龐美豔絕倫。

“他是孩子們的幹爹,每天都來,也正常,”許知意此刻盤著頭,臉頰邊兩縷碎發,“沒別的事情的話,麻煩讓我進去。”

陸決沒有讓開。

他就那麽站著,深深的看著許知意,眸光淺淺,問,‘你們……是在一起了嗎?還是……打算在一起?’

陸決是清楚許知意的。

她其實是個很有距離感的人,如果不是對沈介放下防備,沈介不可能這樣日日過來。

陸決隱藏多日的占有欲在這一刻,終於掩飾不住了。

他話問的挺正常的,口吻也普通,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側在腿邊的手,在微微發著抖。

他們似乎分開太久了。

許知意的身邊如今有誰,她在意誰,喜歡誰,他都不知道。

那些被日日夜夜的工作所覆蓋的感情,一朝迸發,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問。

畢竟。

在利益,在前途,在事業,在這些麵前,他永遠選擇的都是放棄她。

這些陸決都知道,也明白。

可是,他還是問了。

把人攔在院子裏,看著許知意的眼睛,一字一句,問的認真。

許知意沒有騙陸決的打算。

沒意思,也沒必要。

她說,“沒有。”

陸決心裏當即鬆了口氣,不過,他立即追問道,“他在追你,你知道嗎?”

許知意聞言,垂了一下眼睫。

她從前是單純,如今,涉世,知曉許多,當然也包括男女之間那點事。

“我知道。”

“那你……”陸決立即追問。

他的眼神之間焦急,可許知意卻始終淡淡的。

她很溫婉的笑了一下,對陸決,也似乎是對自己說,“陸決,這些年,我經曆過許多事,見過很多人,看過了世界,回想過去,我覺得自己曾經幼稚可笑,我還是許知意,可也不是當年的許知意了,

我如今,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拋棄一切的去愛一個人了,我覺得疼愛自己更重要,陸決,其實,彼此了解之後,我更加確信,你跟我從始至終,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如今在一起的是否單身,不過是懷念從前對你百依百順的許知意,

可是陸決,我現在不是了,我永遠也不會再對任何一個男人,如從前那般溫順了,你在意的東西,如今我已經沒有了,所以,你應該往前走,你會知道你要的。”

許知意的聲音很平和,“那位林小姐,我看就挺好的,你何必非要去追尋過去呢?”

陸決聞言。

立即激動起來。

他急切解釋,‘不是,你誤會我了,我沒有要你對的百依百順,我就是想……如果你願意,這一次,換我來對你百依百順,換你對我若即若離,行嗎?’

陸決感受到了失去的信號。

他很急。

他直直的看著許知意。後者卻隻是淡淡搖頭。

“陸決,你不是那種會順從別人的人,何必呢?再說,我也不需要,我從前順從你,隻是因為我愛你,如今,不愛了,所以,從前的那些好,我便收回。”

許知意說的無情。

陸決卻無法接受。

他失落的看著許知意,'可我,始終是孩子們的爸爸,你不會希望兩個孩子生活在缺失父愛的環境裏,對麽?'

許知意聞言,也有些惋惜。

不過,她比從前看的開了,“我不會一直單身,未來,都會有的。”

陸決聞言,理智瞬間崩盤。

他身體緊繃,‘許知意……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許知意卻是笑了笑。“嗯,你看我,對你如今也挺狠心的,不是嗎?陸決,你看清楚了嗎?我確實不愛你了。”

許知意說完。

許嬌嬌在外麵喊媽媽,許知意提著裙擺拉開了落地窗走了進去。

陸決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

許嘉延都已經收拾東西準比上樓睡覺了。

陸決失魂落魄的往門口走。

走到別墅外的時候,身後有稚嫩的聲音,喊了他一聲。

‘小延?’陸決轉頭,看見了許嘉延。

“有事嗎?”陸決問。

許嘉延穿的是屋子裏的家居服,大冷天的看起來顯得單薄。

不過,他性子一直很穩,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

他站在台階上,眸色很淡,臉上沒什麽表情,他說,“沒別的事,就是有一些話,想跟你說。”

這段時間,陸決是在教導許嘉延功課,可許嘉延幾乎不怎麽說話。

他悟性很高,所以陸決也少了諸多指導的機會。

如今,許嘉延主動叫住他。

讓陸決欣喜。

“嗯,你說。”陸決說。

“你以後,別來了。”

陸決愣住。

“為什麽?”

“我清楚,媽媽是不願意你來的,我也在新聞上看見了你跟媽媽的事情,雖然媽媽不說,但是,我知道,她是想跟過去割裂的,如今她過的很好,我覺得,你不應該來打擾。”

許嘉延小小年紀,思路已經很清晰了。

陸決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小延,可是,我是你的親生父親!?”陸決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正因為你是我血緣意義上的父親,所以,這幾日你過來,媽媽都沒有阻止,她很愛我很妹妹,所以,萬事以我們為先,但是,我覺得,媽媽的感受比較重要,日後我的奧數我會找老師輔導,也希望你別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更別打著我跟妹妹的旗號,讓媽媽為難。”

許嘉延說完,對著陸決微微點了一下頭,之後,轉身離開。

陸決在原地,楞了很久。

'呦……這不是陸總嗎?'沈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他笑的冷淡。

“用孩子來要挾大人,陸決,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可是,你不懂,有一些感情你永遠不會懂,不是所有人都隻關注自己的喜好跟利益,而不顧別人死活的,

許知意在意孩子,所以妥協了你的探望,而孩子們,也看出了許知意的不自在,所以拒絕了你的往來,這就是相互之間的體諒,像你這種一輩子以自己的利益為重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

沈介直白的話,像是一把利刃,深深的刺傷了陸決的心。

他抬步離開,消失在了月色中。

陸決覺得丟臉,按照脾氣,他這輩子都不應該在出現在許知意的麵前,可是,他忍受不了。

天空落下滂沱大雨。

陸決的車子疾馳在路上,看到林曉曉的時候,陸決心裏是煩躁的。

他沒有把車子開過去,而是在即將抵達陸家門口時,將車子拐了個彎。

這種情緒很難解釋,不過,說白了,陸決還是貪念著生意場上林家給的便宜。

不願意撕破臉。

“王秘書……”混在著雨聲,陸決的心裏七零八落,他想起沈介說的,彼此體諒,也想起許知意說的,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們都說他重利,如今看來,確實如此,否則的話,他就應該跟林曉曉撕破臉,而不是在車子即將到達時,讓車子拐彎,“王秘書,世道艱難,我重利,錯了嗎?”

王秘書坐在另外一端的位置上,沉默許久。

之後,他才說,‘您沒錯,隻不過,選擇要過的日子跟許小姐不同罷了。’

“可她不理解我,我事不過在萬事的選擇上,做出了最優解,我是男人,意氣用事怎麽可以?許知意不說,可我知道,她在怪我,可她為什麽不想想,這些年,我身邊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這一點,還不夠嗎?”

王秘書更沉默了。

好久後。

在劈裏啪啦的雨聲中,王秘書才輕輕說,“如果您身邊沒有別人,外頭又怎麽會叫林小姐陸太太呢?陸總,不是跟一個女人睡了,才叫背叛的。”

"女人可以陪你吃苦,但是,不能原諒不堅定,陸總,您跟許知意,不是今天才走到這個地步的,不是嗎?”

王秘書的話,像是一道雷電,狠狠的劈著陸決的腦子。

陸決怔愣好久。

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

老爺子跟他說:【陸決,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陸決,不想回孤兒院去,你就要強大起來。】

【陸決,隻要你擁有了事業,什麽樣的女人都觸手可得!】

【陸決,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最愛你自己!】

【陸決……】

雨還在一直下,陸決坐在車內整整呆了一整夜。

他所堅守的,讓他失去了最重要的。

那麽,他堅守著的,還有什麽意義?

……

陸決消失了一段時間。

許知意以為,自己的生活會再次迎來平靜。

沈介依舊還是每天來。

許嬌嬌偷偷的問沈介,“幹爹,你會跟我媽媽結婚嗎?”

彼時,沈介圍著圍裙在廚房裏坐做飯。

家裏有保姆,可是他喜歡自己動手。

從公司裏回來,脫了西裝,穿著雪白的襯衣把廚師叫出廚房。

廚師為難,去跟許知意說,許知意放下筆,去找沈介。

被沈介哄著出了廚房。

許嬌嬌目睹全程,從一開始的驚訝,到之後的習慣,到最後的覺得平常。

於是,在這一日,她終於忍不住,問,“如果你跟媽媽結婚了,生了小孩,還會喜歡我嗎?”

問這話的時候,沈介笑了。

他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許嬌嬌的鼻梁,‘如果我追求你媽媽,你同意嗎?’

許嬌嬌可不傻,她反問,“我不同意的話,你就不追了?”

沈介笑她人小鬼大,說,“當然不是,那你同意麽?”

沈介問這個話的時候,看似隨意,其實很緊張。

他看著許嬌嬌,臉上笑笑的、

許嬌嬌聞言,想了一會兒,轉頭,問許嘉延,“哥哥,你說呢?”

沈介便跟著將視線看先許嘉延。

“小延,來說說看,你同意麽?”

許嘉延聞言,沉默了很久,他沒有開口說話,低頭繼續寫作業了。

沈介有些失望。

許嬌嬌笑起來,“幹爹,看來我哥哥不同意。”

沈介不懂,從那天跟許嘉延跟陸決的話來說,他並不期待親爹。

可沒道理,連他這個幹爹也不期待吧。

沈介走過去,似乎玩笑般的摸了摸許嘉延的頭,“怎麽,小子,不滿意我?”

許嘉延看了眼一起看過來的許嬌嬌,沒說話。

沈介也沒再繼續問。

等許嬌嬌走了,沈介才撐著頭,笑著問,'小丫頭走了,說吧,我哪裏讓你不滿意啦,我改。'

沈介沒有大人的架子。

平日裏很疼許嬌嬌跟許嘉延。

兩人跟朋友一般相處。

許嘉延看了眼沙發方向,許嬌嬌確實不在。

沈介好笑的看著許嘉延。

許嘉延捏著筆,然後才說,“我查陸決的時候,也順手查過你。”

沈介:“……”

許嘉延說,“你之前的花邊新聞,不比陸決少。”

沈介:“……”

許嘉延,‘所以,如果你現在問我的意見,那我說不行。’

沈介覺得鬱悶。

可人孩子沒冤枉他。

他坐起來,‘那我不是改了麽?八百年的新聞,你現在來說,會不會有點不公平?’

'你要問我意見,我就是這個意見,現在改了,之後如何,得有個考察期,就像陸決,他改了,可我媽媽也沒同意,不是嗎?'

沈介都無語了。“你把我跟陸決比?”

許嘉延英俊的笑臉認,“你們不都在追求我媽媽嗎?怎麽不能比?不過,我媽媽喜歡誰比較重要,在我看來,你還需要努力。”

這話,說的準確。

沈介歎氣。

撐著頭,哎了一聲,“行,不過,我跟你還有嬌嬌保證,以後,即便我跟你媽媽在一起了,我也不用她給我生孩子。”

許嘉延聞言,看了眼沈介。

沈介臉上,表情認真。

沈介說的是真心話。

因為——

他再也不要許知意受苦了,他希望她日後的生活,一路鮮花,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