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頃刻間奪了好幾條性命的黑洞洞的槍管指向自己這邊,時夕顫抖著緊緊閉上驚慌的眼睛。

這次死定了。

他腦袋裏因為極度的恐懼嗡嗡作響,有一瞬間甚至一片空白,心髒狂跳,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就像這個屋子裏的那幾個被殺的人一樣。

不知道莫先生來了之後,看到自己死了,會不會心疼一下自己,會不會好心幫自己照顧時年。

還是很快就會把自己忘掉,重新找一個新的替代品。

或許那個新的替代品會比自己更好更聽話。

自己總是可恥的,無法控製自己的不知足,本來已經有身體接觸了,錢也給足了,偏偏總是癡心妄想地,還想要莫先生的真心。

這下好了,終於不用再糾結了。

或許用不了多久,莫先生就不會再記得,也不會知道,曾經有那麽一個人,不小心把心丟在了他身上。

時夕閉上眼睛,蜷起身體,等待命運的降臨。

“砰!”的一聲槍響,他全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有一瞬間他以為死亡已經降臨了。

隻是眼睛閉了半天,卻沒感覺到哪個地方疼。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著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有受傷流血的地方。

接著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向前看去,看到那個持槍的男人手上的槍口的確在冒煙,不過卻沒有打到自己身上,而是打到了牆邊的地毯上。

持槍男人表情很不耐煩,因為他拿槍的手臂上緊緊抱著一個人。

是夏海。

剛剛千鈞一發之際,是夏海突然撲過去把男人的手撞偏了方向,子彈才沒有打中時夕。

“橋本先生,”夏海緊緊抓著持槍男人的手臂,毫無原則地對他跪下來,卑微地乞求道,“求求你,不要殺他,他是我的朋友……”

“一條狗也配有朋友?”持槍男人不屑地低頭看他,一臉譏諷地嗤笑道,“不過是走失了一年多時間,你又覺得自己是個人了?”

“我沒有,”夏海神情痛苦地搖頭,唇角顫抖,“我沒有覺得自己是個人……”

他倦怠地閉上眼睛,卻不敢放鬆奮力抓著橋本手臂的手,生怕隻要自己稍稍一放鬆,時夕就有可能就像Andy一樣離開這個世界了,他絕對不允許再讓這種事在他眼前發生。

“給我放手,”橋本說著突然表情陰狠地抬手掐住夏海的脖子,“不然小心我槍走火要了你的狗命。”

“橋本先生,你不能殺他……”夏海在他的鐵掌下艱難地喘息,腦子裏快速想著能為時夕開脫的說辭,急得一頭冷汗,“殺了他你和主人都會有麻煩的……”

“噢?給我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叫橋本的男人危險地眯起眼睛看他。

“因為……因為他是莫氏集團老總莫正華的情人,莫正華很在乎他的,還有……還有剛剛跑出去的那個女人,也是夏家的千金,他們都是這個城市裏很有勢力的家族,如果你殺了他們的人,主人會有麻煩,橋本先生你也不希望給主人惹麻煩是不是?”

“嗬嗬,夏家千金?夏家千金很了不起嗎?”橋本手指突然鬆開,動作改成輕柔地撫摸夏海被打得紅腫的臉,語氣有些諷刺,“說起來你不也算是夏家的少爺,現在還不是像一條臭蟲一樣被我們踩在腳下。”

“不是,我不是夏家人,早就不是了......”夏海搖頭,渾身又開始發顫。

橋本這個人真的惡劣,像個魔鬼一樣,不停地揭他的短處,以他的痛苦為食。

時夕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因為夏海和橋本一直在用島國話對話,時夕這才才知道,原來小海島國話那麽流利。

不過他猜想夏海是在給他求情,可是對於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手,求情也未必有用。

他看不得小海為他這麽卑躬屈膝,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聲音顫抖地輕喚了一聲,“小海哥……”

小海抬眼看向他,眼裏滿是惶恐和不安,時夕對著他搖搖頭。

“好,念在你還算聽話的份上,我不殺他,”橋本似乎是看到了兩人的互動,突然哼笑了一聲,把手裏的鏈子扔在他腳下,伸腳往他身邊踢了踢,語氣輕蔑,“把這個自己戴上,我就大發慈悲讓你跟你的人類朋友道個別。”

小海沒想到嗜血成性的橋本會輕易鬆口,慌慌張張地按要求拿起地上的鏈子戴在自己脖子上,然後看到橋本點頭後就連滾帶爬地奔到時夕身旁,給他解開捆了好久的繩子。

“對不起,時夕,對不起,”小海滿臉歉疚地對著時夕不停道歉,“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小海哥……他們是什麽人?”時夕小心翼翼地問。

“是我的島國老板派來找我的,”小海搖頭苦笑,“我就知道,我早晚要回到他身邊,這下好了,我不用再擔驚受怕到連覺都睡不好了。”

“可是,你不是說,那個島國老板是個瘋子嗎?你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來,如果再跟他們回去,那個人會怎麽對你,”時夕抓緊小海的手臂,著急地說,“小海哥,先別跟他們走,再等一等,說不定過一會兒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我累了,”小海低頭笑了笑,神情倦怠地搖搖頭,“我總覺得,就算我死了連魂魄也會被他拘回去。”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死在哪裏都一樣,”小海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得了癌症,大概快死了。”

時夕僵住,心酸一點點在心髒裏蔓延。

為什麽有人的命可以這麽苦,苦了一輩子,結局卻還能這麽淒慘。

不都說苦盡甘來嗎?

甘又在哪裏?

小海目光柔和地看著時夕,“時夕,我真的很喜歡你,還有那群大學生。”

“在酒吧裏和你們相處的這段時間是我逃出來以後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小海看著他輕柔的笑,“好好活著,我總覺得你和從前的我那麽像,我這輩子活得太荒唐了,那你就當是帶著我的期望,好好過完這一生。”

時夕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夏海脖子上的鎖鏈突然被人猛地收緊。

“我該走了,”夏海艱難地仰著脖子跟他道別,“保重。”

時夕看著夏海被人無情地拖拽起來往外走,突然出聲阻止,“等一下!”

他站起來,往前疾走兩步,來到夏海身邊,快速從自己脖子上拿出一個項鏈,然後掛在小海脖子上,“這是我媽媽生前留給我的,是她專門在寺廟裏求的,她已經去世了,希望她能在天上保佑你。”

“謝謝,”夏海珍重地把項鏈放在衣服裏,緊接著再度被橋本粗暴地拉走。

夏海看著他踉踉蹌蹌走到門口,這時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橋本的手下,他拿著槍捂著胳膊走近橋本,對著橋本說了句什麽。

橋本眯起眼睛,沉思了一瞬,突然抬起手中的槍猝不及防地對著站在身後的時夕的胸口開了一槍。

“時夕!”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的夏海瞪大眼睛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