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雲這麽好的姑娘，你沒動心？
沒動心？
衛厭難得心亂，終於在馬車停下來，衛芙撩起簾子回望時憋出來一句，“三姐，我……我眼下隻想做好這個攝政王，其餘的事情無暇顧及。”
衛芙也知道他身上擔子重，但有些話作為女兒身，卻是不得不說。
“我還是希望你想清楚，近水樓台先得月，莫待無花空折枝。”
衛芙說完，便果斷探身出了簾攏，在梨花服侍下緩緩進了別院大門。
衛厭抬手摸了摸心口，鈍鈍的道：“走吧。”
馬車調轉，朝著宮門所在而去。
良久，衛厭苦笑出聲。
他這臨時授命的攝政王不是實打實得來的，若是沒有鎮西侯和永寧王力挺，他還隻是衛七郎。
浮名利祿過眼雲煙。
至於兒女情長，還是等到戰事平息之後再說，他想要幫她回歸自由，和家人共聚。
饒是如此，衛厭還是輾轉難眠。
而後宮中，卻有一人和衛厭難得一致。
茉莉麵上施了厚厚粉黛，遮住了一夜未眠的憔悴，她打起精神開始訓話，麵前是整整齊齊的永和宮宮人。
有小宮女咬著唇，內心滿是疑惑。
雲兒姑娘不是早就安排過，說是大年初一到初五，除了輪流當值，其餘人都可以好生歇著，怎麽大清早的大家夥就得來聆訓。
但茉莉姐姐畢竟是永和宮一等宮女，和雲兒姑娘關係匪淺。
眾人不敢置喙，隻能安安寧寧垂首聽著。
原本以為茉莉姐姐就是照本宣科幾句，而後就能散了，誰曾想茉莉姐姐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毫不客氣指責每位宮女不當之處。
“誰準你私戴這絹花的，三等宮女的服飾規格你難道不知？”
“還有你，這指甲染得如此亮麗，你是做活的還是這永和宮的主子？”
“哭什麽哭，大過年的擺出一副哭喪臉做什麽？”
“……”
茉莉等了整整一夜，殿外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回神，但每一次都滿臉失落。
七公子竟然和奚雲出宮到夜不歸宿。
他們去了哪兒，他們做了什麽？
茉莉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她孤寂地抱著膝蓋苦等，甚至踏雪夜半醒來找吃得，也被茉莉無情忽視。
在踏雪挨挨蹭蹭叫喚時，茉莉心頭怒火正盛，抬腳猛然踹向踏雪貓肚子。
原本正乖乖等投食的踏雪，猝不及防挨了一腳，慘叫著撞到了床榻邊上，整張貓臉都溢滿了恐懼，渾身炸毛後拖著受傷的後腿挪出了殿，不知道去了哪裏？
茉莉卻森然一笑，“找死！”
奚雲這樣兩麵三刀的偽善人該死，她養出來的貓兒就更該死！
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反正這貓愛閑逛，一去不歸也很有可能。
天亮之後，茉莉便鄭重坐到了永和宮主殿妝台前，用奚雲的妝奩給自己梳妝打扮好，然後便故意點名要訓話。
她不痛快，這永和宮的下人們也別想痛快！
瞧見被嗬斥過的宮女們噙著眼淚，忍著委屈的可憐樣，茉莉忽然就感受到了昨夜踏雪那死貓拖著殘軀的痛快，於是她越說越起勁。
“……還有你。”茉莉站到了璃兒麵前，正想數落時，卻見璃兒渾身上下無一出錯，可她享受慣了旁人的憋屈，沒毛病也要找出毛病來。
“你屈屈一個二等宮女，也敢如此正眼瞧我，知不知道什麽是規矩，還是說你巴不得踩著我上位呢？”
璃兒頷首低眉，做出恭順模樣。
然茉莉卻不罷休，越發得意的道：“瞧瞧，咱們的璃兒姑娘多麽傲氣，即便低眉都是不甘不願的，說不得心裏頭憋著一股火呢，怎麽，這張嘴以前不是挺能說的麽，現在竟是跟蚌殼一樣。”
“還是說，要我拿跟棍子吧你的嘴撬開？”
璃兒眼中閃過暗光，終是忍無可忍，“茉莉姐姐真是威風，整個永和宮的宮人本來都按著雲兒姑娘之令行事，偏偏您要打破規矩，卻在這裏挑剔別人不規矩。”
茉莉氣急，“你！”
“茉莉姐姐入宮晚，有些事情想來不知道，那幾位姐妹所戴飾品，都是雲兒姑娘賞賜的，且在此之前我們也請示了馮姑姑，馮姑姑轉述雲兒姑娘所說，‘即是新年，自該好好裝扮一番，不必拘泥於宮規’。”
“可茉莉姐姐您劈頭蓋臉的指責，連幾位姐妹的解釋都不願細聽，如今這般瞧來，永和宮竟是以您為尊呢？”
這般直白的嘲諷，直讓茉莉氣急敗壞。
‘啪’！
璃兒麵頰浮現出紅腫指印，她緊緊握拳極力忍耐著。
畢竟因著宮規，以下犯上是要重刑，她想留在永和宮，留在雲兒姑娘身邊。
茉莉勾唇，眼神裏都是不屑，“方才不是很能叫囂的麽，怎麽現在又隱忍起來了，嘴巴這麽能顛倒黑白，真是了不得。”
“雲兒姑娘性子和善，不願意和你們斤斤計較，可我不一樣，我就是瞧不慣你們懶散的模樣，我告訴你們，規矩既然是規矩，就由不得你們肆意妄為！”
“璃兒，你說呢？”茉莉捏著璃兒下巴，狀似無辜的問道。
璃兒被迫和茉莉對上眼，瞧見她眼底的戲謔和嘲諷，可一想到好心腸的雲兒姑娘，便死死隱忍不發，“……茉莉姐姐，說得都對！”
“你看，璃兒還是明理的麽？”
茉莉滿意鬆開手，嫌惡得用手帕擦手，輕抬下頜道：“那便由你去把那些不規矩的飾物都摘下來。”
璃兒隻覺得心都被撕.裂成兩半，眼底浮現出水光，她不想傷害姐妹們，也不想離開雲兒姑娘。
可她低人一等，必須做出取舍。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雲兒姑娘賞賜給眾姐妹的首飾，大家夥有多喜愛，各個都舍不得戴，有人甚至希冀有朝一日出宮嫁人，便一定好好戴著，風風光光出嫁。
想到這裏，璃兒就邁不開腿。
可茉莉眼底冷傲，真會裝腔作勢，看來還是要她推一把，“璃兒，怎麽，還要我幫你是麽？”
茉莉把璃兒拽到一個小宮女麵前，握住璃兒的胳膊取下那玉簪，而後故意拍打向璃兒手背。
玉簪脫手而出，重重碎裂在地。
小宮女當即默默流淚，璃兒慌張蹲下身要去撿，卻被一雙腳踩在手背上，“璃兒啊璃兒，東西是你摔的，怎麽還想撿回去，真是好人壞人都讓你當了，你可真是能耐！”
茉莉腳上使勁，甚至左右研磨著，疼得璃兒皺起臉來，緊緊閉上了眼去緩衝。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再能耐，也比不上你茉莉能耐啊！”
茉莉愕然抬眼，瞧見來人模樣時，嚇得踉蹌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