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雲氣定神閑，站定後緩緩頷首，“諸位夫人莫惱，今夜之事說來話長，原是我與衛族長和攝政王打得一個賭。”
官眷們見此，雖然心中仍舊不平，但這雲兒姑娘畢竟是準王後之身，話中還牽扯了攝政王和衛族長。
無論如何，都是增添了許多說服力的。
眾人眼神交匯，紛紛平複下來。
座中的百合姑娘心神震撼，看到如今鄭重裝扮的錦屏姐姐，她算是徹底認出來了，這位錦屏姐姐確確實實就是宮中雲兒姑娘。
百合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在紅梅宮宴時，曾經被卓恒娘欺辱又被奚雲力挺過的陳紫玲。
陳紫玲在母親肚子中時，就因父親風流欲抬平妻，母親決絕和離，而後又被陳家子弟求娶，是以出生之後也冠了陳姓。
她身側做主的官眷正是母親李氏。
李氏眉眼細長，嘴唇豐厚，許是記得先前宮宴上奚雲善舉，是以眉目間再也沒有先前的氣惱和憤恨。
奚雲也知道她若是不作，眾客也不能就座。
於是安心上座後娓娓道來，“這個賭，原是因著年關前，就除夕宮宴是否取消而商議時，不知怎得就想到了男女之別上，我與衛族長都說‘女子未必不如男’，攝政王便說不如試一試。”
“故而此番除夕之夜，我特地以花燈為暗號，邀請了官家之女，四族之女，和百姓之女。”
眾位夫人眼神從身前案幾上的花燈，抬眼看去左右，隻憑眾女的衣著打扮就看得出來區別。
官家之女更富貴；
四族之女更雅致；
百姓之女更樸素。
眾位夫人確實信服了幾分，於是心底稍安，又聽得上座奚雲道：“若是先前就特意告知諸位，這個賭局自然就失了真實，是以從一開始就隻能悄然安排，畢竟說是賭局也更像是考核。”
“我們三人，各站一方。”
有人好奇得很，“敢問雲兒姑娘站在哪一方？”
奚雲莞爾一笑，“我出身平平，自然是站百姓之女，畢竟她們素日也要跟隨長輩忙於生計，見識過的風浪更多一些。”
有官眷眉眼微楞，似是想要辯駁，卻礙於奚雲的身份，終究是忍了下來。
誰曾想就在這時，有倩影挑簾而入，“她站百姓之女，可本族長站四族之女；至於攝政王，則是篤定官家之女更臨危不亂。”
奚雲看向進來的衛芙，心底繃著的那根弦可算是鬆開了。
既然是要瞞天過海，那麽就要有足夠的人證和物證，奚雲先前布置出來的花燈也好，眾女重新梳洗裝扮也罷，都不能徹底打消眾位夫人的疑慮。
畢竟是家中女兒離奇失蹤，稍有不慎就會落得風言風語。
於是，衛芙匆匆趕來，添補上三分之二的人證。
衛芙熟稔地看向幾位四姓官眷，眾人互相開始打招呼，雖說衛芙年紀不大，但畢竟是四姓開族來唯一年輕的女族長，其身份是和其他三族族長平起平坐，更別說她還是攝政王姐姐。
氣氛再度鬆緩。
奚雲和衛芙四目相對，衛芙溫和一笑，再度道：“此番賭局，隻能說當諸位姑娘被困到陌生之地時，雖說有的恐慌，有的驚嚇，有的強打起精神，但好在懂得通力合作，共破難關。”
奚雲附和打破：“衛族長說得不錯，女子幫助女子，這才是賭局真正的意義。”
隻要主題一升華，這碗心靈雞湯就足以讓所有女客與有榮焉。
外麵煙火盛放，除夕子時已過，本應當是家人團圓的溫馨時刻，眾人也不再久留，紛紛起身告辭。
每一位受邀而來的姑娘提燈離開，臨走前都不舍地回望向奚雲。
今夜實在驚魂，若非貴人相助，她們早就不會是這般模樣，眾女根本不敢想，隻能在奚雲微笑矚目下緩步離開。
所有人散去，奚雲終於跟一灘貓餅一樣地，軟軟鋪開在地上。
衛芙哭笑不得，“方才你還那般氣定神閑，怎麽現在知道怕了？”
“這不是沒辦法的事兒麽，那麽多未出閣的姑娘，若是沾染上流言蜚語，這輩子都要栽倒，我可不忍心。”奚雲哼唧著倒在衛芙腿麵上，忍不住抬眼道：“衛厭那邊呢？”
衛芙摸著奚雲發髻，輕聲道：“他呀，厲害著呢。”
怎麽個厲害法？
奚雲眨了眨眼，還沒問出口就得到了衛芙的回答，“清河王妃自然是著急趕到了閣樓，恰好被七郎挾持進了閣樓中，外頭的不敢進來。”
“七郎便打暈了清河王妃，閉眸將她衣衫劃破，而後將樓中幾位灰袍人都擺在清河王妃身旁。”
“而後放了一把火，吸引了官府來救火，正好借機離開。”
“想來明天一早，就會傳出清河王妃不安於室，除夕之夜與幾十個外男私會，衣衫不整混亂yin.靡的消息，不過也算是她的報應，不值一提，倒是你……”
衛芙邊說邊低下頭去，忍不住話音一頓。
盛裝打扮的奚雲疲憊地早已睡去。
馮姑姑領著攝政王衛厭進來時，衛芙看向馮姑姑，小聲安排能否讓奚雲夜宿在鎮西侯府，今夜之事勞心勞神，奚雲定然困頓至極。
“自然可以，宮中之事奴婢便侍奉姑娘，如今在侯府，奴婢也會好好照顧姑娘的嗎，等明朝姑娘睡醒，也可在街上逛逛，在宮裏頭的時候，姑娘總是想要出來玩。”
馮姑姑壓低聲音。
原本想要說些什麽的衛厭抿著嘴，負在身後的手不自覺握拳，等到衛芙安置好奚雲後，姐弟兩一同出了鎮西侯府。
馬車會先去衛氏別院，而後回宮。
衛芙一路都沒等到衛厭開口，挑起簾子眼見就快到別院了，便忍不住道：“七郎，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多謝三姐走這一趟。”
馬車裏昏暗，衛厭眉眼微垂，叫人看不清神色。
衛芙無奈搖頭，“你啊，明明通讀典籍知書達理，怎麽偏偏不知道問心，方才我故意那般跟馮姑姑提議，就是想試試你的反應，你倒隻管沉默是金，七郎，你別跟三姐說奚雲這麽好的姑娘，你沒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