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風波過去之後,楊桃特意差棉桃和櫻桃去了大趙村一趟,特意去感謝人家趙三田上回的相救之恩。要不是她,楊桃那回能不能回家還真不曉得呢。

為表誠意,棉桃還拎了一斤豬肉兩斤白麵,兩人一路打聽著找到了趙三田的家。

趙三田家住在大趙村南村頭,院子屋子一點也不比自己家那破屋爛院強,牆上的土縫子甚至比自己家的還大還深,屋裏堆著亂七八糟的家什和農具。由於她家沒有廂房,兩個長兄和一個妹妹就在西屋掛一張床單,三人擠在一間屋兩張木板拚起的床上。

三田是家中老幺,也是唯一的閨女。她兩個哥哥一個二十有二,一個二十整,因家裏窮困,都還未娶妻。一家人的穿著也是破破爛爛,補丁摞補丁。

一家五口的中飯就是一鍋高粱稀湯,外加每人半個幹巴巴的小鍋頭,就著一小碟醃鹹菜。

棉桃和櫻桃打聽著路找進門時,趙三田一家正在吃飯。見姐妹兩個還帶了東西,死活不肯要。趙三男的父母急的不知該怎麽才好,雙雙扔了筷子碗兒,上前跟姐妹兩個推來推去。

棉桃趁著三田一轉身,幹脆將麵和肉往旁邊禽舍上一放,牽著櫻桃掉頭就跑,這才從老趙家出來。

哪知,兩人剛到家,三田後腳就趕了來,手裏拎了兩隻老母雞:“楊桃,我本想騰出空兒來瞧瞧你,家裏卻忙不開。你……你先叫櫻兒開門呀?”

櫻桃守著籬笆門:“三田姐,你把雞擱下,我才開門。”

趙三田急的臉都紅起來:“哎呀,我哪能白吃你們的肉和白麵?這雞就是我家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乖櫻桃,你給我開開門,叫我進去好不好?”

“三田姐,那一點點肉和麵,哪值得換兩隻老母雞?明明你於我大姐有恩,我們要報恩於你的,哪裏能到頭來卻占了便宜?你不放下手裏的雞,我是不會叫你進門的。”櫻桃緊緊的把著門。

楊桃也道:“三田姐,咱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份。我們給你送點東西也是情理之中。你卻怎的這般客氣,非要回禮呢?你這是瞧不起我們送的那點東西,是不是?”

“不是,不是,哎呀!”三田急的臉色越來越紅。她雖然力氣一大把,卻怕傷了櫻桃,不敢上前硬開門。急的在門前轉了幾圈兒,見實在沒辦法才妥協道:“行行行,我把雞留在院外,你總叫我進門了吧?”

“嘻嘻,那是自然。”櫻桃彎起眼笑著開了門。

趙三田無奈將雞留在院外,她則走進院裏,對著楊桃嗔怪道:“不知終究是誰太客氣,那日不過是扶了你一把,哪裏就要又謝又送東西的?我生來沒有姐妹,見著你,就跟見著妹子了一般,扶一把不是很正常?說起來,那事……聽說平息了?”她說的是謠言的事。

“是平息了,把那編慌話的人尋了出來,沒事了。”楊桃讓棉桃搬了幾把木凳出來放在院子裏,又道:“屋裏陰冷,院兒裏的日頭正足,咱們坐這兒暖和暖和。三田姐,你不要跟我們客氣,不過是一點東西,不值什麽。”

米桃快嘴的道:“我大姐說的對,三田姐,我家也就是沒錢,要不,非給你做一身新衣裳不可,你這樣的人兒,要是穿身新衣,定然好看!”

一句話說的三田垂下首:“我哪裏配得穿新衣?”

櫻桃和棉桃聽了在旁上偷笑。核桃則蹭進三田的懷裏:“三田姐好看!”

“嗬嗬嗬,瞧這張小甜嘴兒。”趙三田被逗的笑起來,一臉豔慕的望著院兒裏眾姐妹:“楊桃,你家姐姐妹妹這麽多,即便沒了父母,也算是熱鬧。我卻連個姐妹都沒有,實在饞的慌。”

“那有什麽,你常來便是。”米桃嘻嘻笑著

棉桃悄悄的回過身來,扯扯櫻桃的手,小聲的:“櫻兒,你到院兒門口看著去。”外麵畢竟還放著兩隻老母雞,雖然綁著,但保不齊就掙開了,或者叫狗叼了去。

櫻桃心知肚明,輕輕的‘哎’一聲,起身走到院門口。恰巧望見苗成業的爹和他的大嫂子成事媳婦從東頭走過來,兩人一臉鄭重,像是有什麽事。

“大姐?”櫻桃輕喚一聲,朝東麵輕輕努努嘴。

見是苗勝和成事媳婦來了,米桃幾個下意識的站起來,楊桃有些吃驚的望著越走越近的苗勝,心想著這是有什麽事?

“苗勝叔,成事嫂子。”姐妹幾個禮貌的稱呼。

“哎,哎,好孩子。”苗勝一眼瞧見趙三田,扯起臉上的褶子,露出個寬厚的笑來:“家裏這是有客呀?”

“沒事,沒事,叔,您進屋。”三田忙起身告辭:“楊桃,你有事先忙,我先回家去。等回頭我再來。”說著,出了院兒。又趁著姐妹幾個回頭的工夫,將兩隻雞送進院兒裏,掉頭跑了。

“哎~~~”棉桃無奈的望著跑開的三田,隻好把雞先解了綁,放進禽舍裏。又一手牽著櫻桃一手牽著核桃進了堂屋。屋裏,苗勝,成事媳婦和楊桃三人在小木凳上坐著,矮桌上放了三碗清水。米桃則站在楊桃身後。棉桃牽著兩個妹妹走上前,安安靜靜的也站在楊桃身後。

“叔……這趟來是有事?”楊桃試探著,未說話,臉先染了紅色。

“哎,是有點子事。”苗勝摘下身上煙袋,挖了一鍋,點上慢慢騰騰的抽起來,一邊抽著,一邊瞧瞧楊桃,卻不說是什麽事。

再看成事嫂子,直向她使眼色。

楊桃立即心領神會,轉身叫米桃帶著幾個妹妹到院子裏做活兒去了。

“楊桃呀,這幾日的事情……委屈你了。”苗勝抽著煙,歎著氣:“好在現在雲開天明,事情總算是過去了。”

“叔,這是啥話?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委屈什麽?”楊桃望向成事媳婦,以眼神向她請教苗勝這一趟所為何事。

成事媳婦溫柔的一笑,道:“楊兒呀,你叔他話拙,還是叫我來說吧。成業……昨兒回來了。”

“回來了?”楊桃臉上先是一喜,接著微怔,又恢複平淡,強自壓抑著歡喜。

“嗯。”成事媳婦一邊說著,一邊一臉笑容的望著楊桃:“楊兒,嫂子也就不繞彎兒,直說罷。這趟我跟你叔來,正是為著前幾日的那事來的。你呢,跟我家成業從小就是一塊兒長大的,互相間都曉得是個什麽性子,你們兩個心裏是個什麽心思,嫂子我也大抵知道。原想著,這事是要等成業以後攢起錢來再隆隆重重辦的。可如今的情況,那事雖然是過去了,但卻終究是留下了個對你不好的影響。所以,你叔就跟我商量著,要不,趁著成業在家,咱把這事先定一定?”

事情是個什麽事,定又是怎麽個定法,楊桃心裏自然是知道的。成事媳婦話未說完,她已羞紅了臉,深深的埋下去。

米桃幾個雖然出了屋,但此時都貼在了東牆根,一個個兒的把耳根子緊緊貼在牆上,偷聽著屋裏的談話。此時一聽成事媳婦說這個,登時麵麵相覷,怎麽想的都有。

米桃和棉桃是讚成的,大姐和成業是從小一起長大,她們兩個對成業也是很了解,是個很關心她們的大哥。大姐能尋得這樣的規宿,自然不錯。

櫻桃也是讚成的,隻是心裏還有一點小擔心。雖然自己家的情況很差,但她可以預見的,在未來不長時間裏,家裏的家境會大有改善,以後姐姐們說親事也就可以尋個不錯的人家。但這個苗勝家怎麽樣她就不曉得了。雖然現在隻是把事情定下來,婚事以後再說。但她還是怕大姐以後過去了再跟著受窮吃苦。不過,這事如果大姐願意,那也就沒法了。

核桃最小,還不太曉得婚姻是怎麽一回事,自然也就不明白成事媳婦說的那番話。她苦巴巴皺著一張小臉兒,輕輕的嘀咕:“成事嫂子說話,真真機鋒,我是聽不明白。”

苗勝見楊桃不說話,以為她不願意,抽著煙道:“按說,這事是要請媒婆上門來議事的,可你家的情況特殊,再加上前幾日發生的那事,我就想著,先來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願意呢,咱們再請媒人也不遲。再又說了,上門來議事,應是我跟你嬸子來的。可你嬸子早就沒了,隻好叫了成事媳婦來。俗話說長嫂為母,她也算是半個娘了。我這也是為了你和成業好,他長年在外麵跑著,你拖不起,我們也擔不起這心,另外,這事定了,我們要是想幫你家一把,接濟一把什麽的,也就方便了,不用再怕外頭瞎編話兒。楊兒,這事你也不用急,好好想好了再給我答話兒。”

楊桃紅著臉,微微抬了下下巴,還是沒說話。

“是我們唐突了。”成事媳婦笑著起身,過去摟住楊桃的肩:“可這事,我們不直接跟你議,也沒別人可議,是不是?就是怕直接直媒婆上門會叫你尷尬,所以先來尋你商量的。楊兒,你是個懂事能幹的孩子,我知道你心裏已經有主意了,隻是不好意思說。這樣吧,你要是願意呢,就點點頭,要是不願意呢,就搖搖頭,要是還沒想好,就不點不搖,行不?”

“哎喲!!唔……”楊桃沒反應,米桃卻急的差點就衝進屋裏了,幸虧棉桃拉住她,又死死捂住她的嘴。

楊桃垂著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紅色褪了些,下巴又抬了抬,輕輕掃了成事媳婦一眼,卻不搖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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