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賓館中,岐王看向夏國使團副使馮處,沉聲道:

“可有頭緒?”

馮處聞言,臉色沉著,連連搖頭道:

“去查了,但隻看如今查到的線索,黎朝使團那邊並沒有人暗中離去。”

岐王聞言,麵露冷笑,道:

“不是跟隨黎朝使團前來的人手?看來這黎朝君臣,在中慶城可提前做了不少準備啊!”

他頓了頓,扭頭看向馮處,道:

“雲國之中,共有多少直使繡衣使者?”

馮處聞言,微微挑眉,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自己,道:

“殿下是在問臣?”

說到這裏,馮處連忙擺手,搖頭解釋道:

“臣文臣出身,和宮中直屬的直使繡衣,可沒有任何關係,殿下莫要憑空汙人清白啊!”

直使繡衣使者,乃是夏國皇帝直屬的特務機構,為夏皇辦各種私事贓事。這樣的機構,自然也別想它的名聲,能夠好到哪裏去。夏國朝堂之上,可沒有人想要和這個機構牽扯上關係。

聽到馮處的辯解,岐王不屑地嗤笑一聲,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馮處,也不說話,一副本王已經篤定了的表情。

馮處頂著岐王的目光,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解釋。但看到岐王這麽確認無疑了的模樣,卻又微微一滯,有些無奈地輕歎一聲,道:

“殿下是如何發現臣的身份的?臣入直使繡衣已有十三年,期間便是妻兒好友都不曾看出我的身份,自然毫無破綻之處啊!”

岐王聽到馮處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眉頭一動,竟然露出了一絲恍然的神色。

“你還真是啊!本王就這麽隨口一詐……”

岐王的一句話,頓時便讓馮處臉上一僵。

他原本還以為,岐王會從自己平日裏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之中,推斷出自己的身份。卻不想到頭來,竟然隻是他隨口一詐。

最關鍵的是,自己還上當了!!!

一時之間,馮處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了。

岐王見他這麽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道:

“父皇的性子謹慎,不可能由著本王的性子胡鬧,所以必然在本王身邊,留下了能夠在本王犯渾的時候接管使團,繼續主持和談的人。思來想去,便覺得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所以這才這麽一詐。”

雖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但好歹也算是岐王通過智謀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馮處有些無奈地歎息一聲,方才低頭道:

“銜命直指雲國密事,二品繡衣使馮處,見過殿下!此前隱瞞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岐王眉頭一動,不由得高看了馮處一眼。

別看馮處這個繡衣使,隻是二品,但已經算是繡衣使者中的二、三號人物了。

“銜命直指雲國密事”,說的就是他直接統轄雲國境內所有繡衣使者,所有與雲國有牽連的事情,他都能參上一手。

嗯,翻譯一下,就是大夏中央情報局,雲國分局局長。

岐王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道家出身,整天一副笑嗬嗬模樣的馮處,竟然是個大特務頭子啊!

岐王調整了一下有些發亂的思緒,這才開口道:

“告訴本王,如今中慶城中,直使繡衣使者共有多少人?能夠調用的人手又有多少?”

馮處聞言,微微搖頭,正色道:

“請殿下恕罪,直使繡衣使者乃陛下親軍近隨,若無陛下手令、諭旨,便是殿下您,也無權調動繡衣使。”

聽到馮處的斷然拒絕,岐王聲音一沉,當即道:

“查出到底是誰要害皇妹,本就是直使繡衣的職責。而且你若是調動全部人手去查,本王便自認欠你一個人情!”

當今夏皇,一改此前夏國皇子,不得牽涉朝中事務的慣例,將自己成年的一眾兒子,盡數打發到了朝堂各處。

夏皇的心思,明眼人自然能夠看出。他這是走的“立賢”的念頭,想要諸子奪嫡,從中選取最為優秀的皇子,繼承大統。

先不說岐王乃是成年皇子,有承繼夏國大寶的可能。便是以他在軍中的影響力,以及他和皇位有力爭奪者三皇子晉王之間親密的關係,得到他一個承諾,絕對是穩賺不賠的好事。

聽到岐王的話,馮處神色不變,低頭道:

“若算人情,殿下可已經欠臣一個了!”

馮處頓了頓,旋即沉聲道:

“公主的事情,若非臣做了一些遮掩,隻怕這個時候,金陵城那邊早就已經得知了殿下給公主安排了替身的事情了!”

岐王聽到這話,倒是不由得一愣。

當然了,他之所以發愣,不是因為馮處發現了真假公主的事情。

畢竟就連他自己事後回想起來,都發覺了自己那時因為心中慌亂,實在做出了太多暴露真相的舉動了。就連雲國皇帝那邊,他都沒有信心瞞住了,更別提這就在身邊的馮處了。

岐王之所以發愣,還是因為馮處竟然選擇幫助自己瞞下了自己為柔寧帝姬找替身的事情。

馮處微微抬頭,看著岐王,鄭重道:

“殿下,如今朝堂之上,諸皇子王爺爭奪大寶的勢頭,已然越發明顯。臣身處如此重要的職位,自然也需要為自己找個靠山!”

聽到馮處的解釋,岐王眉頭一皺,道:

“你們繡衣使者,為何要找靠山?做你的直臣孤臣,無論是誰最後贏了,還不是要重用你們?”

馮處抬頭看向岐王,苦笑道: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朝堂局勢表麵穩定,內裏卻已經鬥得不可開交了,已然容不得我等臣子,做什麽孤臣直臣了!朝中的諸位皇子王爺別的不說,反正一個個地將‘順昌逆亡’這個道理,學得是頗為熟絡。臣,也是沒有辦法了。”

聽到馮處這邊說,岐王微微歎息一聲。

自己的那個父皇,平生最愛用這權衡之術,甚至都用到了他們一眾皇子身上。

當年的夏皇,便不立太子,甚至還頂著群臣反對,將一眾皇子盡數派往朝中各處曆練,放任他們各自積攢實力,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而兄弟反目,成了恨不得對方死絕的仇敵。

隻是到頭來,除了落得一個混亂不堪的朝堂,還得到了什麽?

岐王亦是露出一絲苦笑,沉默片刻,道:

“為何選擇本王?”

雖然岐王在夏國如今一眾皇子之中,已經算是有本事的那幾個。但就他這個脾氣秉性,可從沒有哪位朝臣,看好他的。

看著生平第一位投效自己的朝臣,岐王心中竟然有著那麽一絲絲激動。

“選擇本王,這並非是一個好的選擇。除了給你同富貴,共患難的承諾,本王再也不能……”

馮處眼睛眨巴兩下,猶豫了片刻,忍不住打斷道:

“嗯,殿下可能誤會了……殿下和晉王殿下相熟,所以臣是想請您為臣引薦而已!”

岐王話音一滯,臉上頓時僵硬起來。

自作多情了,好尷尬啊!

馮處感受著二人之間彌漫著的那一股子尷尬氣氛,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朝尬笑兩聲,悄悄地朝門口退去,口中道:

“總之殿下不用擔心,公主那邊的事情,臣已經幫您瞞下了……嗯,臣那邊還有點事情,便先行告退……”

還不等馮處退到門口,他便忽然覺得後麵頸脖處一涼,那邊的皮肉隱約傳來了一陣刺痛。

馮處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扭過頭去。

為姬緩、秦和妙手回春,救回一條命,甚至短短幾日之間便調理得沒有什麽大礙的周全,手中抓著一把長刀,徑直橫在了他的頸脖處。

岐王深吸一口氣,強迫著自己忘記剛剛尷尬的畫麵,坐正了身子,聲音低沉道:

“本王忽然覺得,你是個人才。給你個機會,投效於本王門下!”

馮處麵露苦澀,為難道:

“殿下,臣還是覺得晉王殿下那邊更適合……”

“本王不要你覺得,要本王覺得!”岐王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道。

岐王說到這裏,語氣稍稍緩和,道:

“你隨本王出使雲國,你我之間都這般熟悉了,何必舍近求遠呢?”

馮處聽到岐王的話,忽然茅塞頓開,臉上苦澀之色盡去,連連點頭道:

“殿下三言兩語,頓時讓臣茅塞頓開!臣想清楚了,臣願意投效殿下門下!”

岐王聞言,點了點頭,問道:

“哦,這樣啊,不勉強嗎?”

馮處堅定地搖了搖頭,道:

“不勉強!”

岐王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身後的周全這才撤開了刀。

感受著後脖處拿開的刀鋒,馮處這才一抹冷汗,長舒了一口氣。

岐王站起身來,走到了馮處麵前,輕笑著道:

“馮處,你若是如實上報皇妹的事情,本王還真不想勉強於你。但你竟然瞞報此事,便已經和本王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了。為了免除後患,本王也隻能逼著你投效了!”

馮處微微歎息一聲,有氣無力道:

“臣也是忽然想明白,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馮處沉默片刻,收拾了一番心情,理了理衣裳,方才鄭重地跪倒在地,沉聲道:

“臣馮處,願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岐王眼神嚴肅真誠,一把將他扶起,一字一句地回應道:

“不說什麽共享榮華之諾,但本王於此立誓,若是爭位失敗,便以自身一命,換你等性命周全!”

這個時候能夠說這種雖然喪氣,但很實在的話,別管這個誓言是否出自真心,已經是極為真誠了。

馮處站起身來,沉聲道:

“臣投效,是為了從龍之功!是為了榮華富貴!如此泄氣之言,殿下今後對投效之人,都不可再說。”

殿下您說的很好,但以後不許再說了!

岐王輕咳一聲,沉聲道:

“本王想要查公主遇刺之事的真相,你能夠調動多少人?”

馮處聞言,微微搖頭,道:

“繡衣使者,一個都不能調!”

岐王聞言,頓時一愣。

“為何?”

“公主的替身中毒,這不算奇怪,但公主偽裝的宮女身份,便是我使團之中,也隻有殿下的心腹能夠知道,此前臣亦是沒有看出什麽破綻。可就算如此,公主還是中毒了!”馮處沉聲道。

聽到這裏,岐王和周全不由得對視一眼。

其實二人此前,便已然察覺到了一些。

那兩撥刺客,是衝著柔寧帝姬的替身而去的。與守衛真正公主的親兵相遇,根本就是一種巧合。

所以刺客根本不是同一撥人,隻是恰好撞到了一起而已!

馮處此時,接著道:

“殿下覺得,自己身邊的心腹,會有問題嗎?”

岐王聞言,斷然搖頭道:

“絕無此種可能!”

他身邊的心腹,那都是戰場之上相互依仗,百戰餘生的袍澤,是將性命盡數托付於他的兄弟,絕對不可能有任何問題。

馮處點了點頭,接著道:

“既然殿下心腹沒有問題,那邊隻有一種可能。下手之人,知道公主的真實相貌,所以才能夠知道公主的身份,自此下手。”

他頓了頓,接著道:

“而知道公主相貌的,也就隻有……”

岐王眼中冷意一閃而過,厲聲道:

“也就隻有金陵城中,本王的那些兄弟了!”

周全聞言,頓時一愣,有些不解道:

“可是,這是為何?公主亦是京中諸王的姐妹啊……”

馮處沉聲道:

“因為殿下!殿下此前,身在軍中,從無爭奪皇位之心,再加上秉性如此,諸皇子王爺,從未將殿下視為威脅。但如今,陛下逼著殿下前來雲國,旁人隻覺陛下心狠。但隻有諸皇子才知道,陛下有打磨殿下之意。”

岐王輕歎一聲,閉眼道:

“如今朝中局勢,這一眾兄弟爭得本就激烈。本王再站出來,自然有的是人不願意看到。知道了皇妹隱藏身份混在使團之中,他們便自然猜出了本王想要做的事情。”

周全隻覺得自己腦子轉不過來,想了半天,還是沒有理清這其中的關係。既然不想殿下辦好差事,直接將這件事捅出來便好了,為何還要費這麽大的勁?

見周全還是一臉糊塗的模樣,馮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解釋道:

“若是提前捅出此事,不過就是殿下謀劃失敗,使陛下失望。然後公主恢複身份,繼續與雲皇和親。公主是殿下親妹妹,她與雲皇和親,則有那麽一絲可能,讓雲國成為殿下爭奪皇位的臂助。隻有先除去公主,再爆出殿下的謀劃,才可使殿下滿盤皆輸!”

周全聞言,反應了許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

“好毒啊!”

岐王臉色陰沉,道:

“是啊,連自家姐妹都忍心下手,當真是夠毒辣的!”

馮處接著道:

“這件事和金陵城中脫不了幹係,繡衣使者也不可信,所以不能調動他們來查此案!”

岐王聞言,皺眉道:

“若不能調動繡衣使者,又該如何調查?”

馮處聞言,當即道:

“如今公主還有雲國後妃的身份,雲國不可能置身事外。”

“好,就引導雲國的人前去查案!”岐王當即拍板道。

“是!”

馮處連忙應是,然後沉吟片刻,開口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想要請殿下告知!”

岐王點頭道:

“你問。”

“公主那邊,殿下打算如何收尾?”

岐王眼神閃爍,開口道:

“為阻止兩國和談,我使團入雲國之後,皇妹便接連遭到數次刺殺。中毒之後,皇妹心中驚懼不定,身軀越發虛弱,然後一病不起……”

馮處聞言,卻是連連點頭道: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是有宵小之輩阻止兩國和談,阻礙兩國和平,入雲國之後種種,皆是這些人謀劃,兩國之間並無間隙。同時,殿下可向陛下請旨,再派出一名公主前來和親,如此一來,可使兩國和談之事再無波瀾!”

岐王看著馮處,點頭道:

“厲害啊,三言兩語便猜出了本王原本的謀劃!”

馮處頓了頓,露出一絲矜持的笑意,道:

“此事若是臣好生籌謀一番,借力打力,可為殿下免去這次辦事不力的責罰,同時還能夠借助雲國之力,找到這暗中加害之人,除去殿下奪嫡之路上的一名勁敵!”

專業的人,就要幹專業的事情。身為繡衣使者這個大特務機構的頭子,眼睛一轉便想出了不少破局的法子。

岐王聞言,心中不由慶幸剛剛自己哪怕動手,也要將他收入麾下的想法。

他點了點頭,答應道:

“本王手下中人,少有你這般的。這件事,便請你謀劃!”

馮處輕笑一聲,道:

“請殿下放心。另外,若是如此的話,那公主、不,是柔寧帝姬那邊……”

岐王聞言,麵露頭疼之色,道:

“本來按照計劃,她早就死了!隻可惜,她的修為不淺,身上還帶著解毒丹防身,這才在中毒之後還留下了性命,支撐到了雲國兩位神醫前來。而如今她的身邊,都是雲國皇帝的人親自服侍看顧,再想要對她動手,隻怕要費些心力手段了!”

“如此,隻怕是要請殿下親自出手了!哪怕雲國那邊已然心生懷疑,也總不能攔著殿下不是!”馮處冷笑道。

岐王聞言,緩緩點頭,道;

“隻有如此了!”

別等了,白天發

今天下麵的車間設備出了問題,我被拉去加班了,沒好意思拒絕。

因為和去年一樣,我用攢下的年假、調休,申請提前放假,領導很爽快地批了。他太上道,我不能不給麵子不是。

這周結束,我有接近一個月的假,之前欠下的一定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