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笑眉拿著改正過的方案跟楊老師接著商量。
楊老師看了眼，疑惑的看向黎笑眉：“不漲薪資，那幫人肯幹？小丫頭，你別天真了。”
現在的人不是以前的那一批人了，隻談理想不談錢的都是空話。
這些都是高等院校出來的天之驕子，精著呢。
黎笑眉道：“楊老師，我出錢請你們團隊的時候，就已經把薪資都算進去了。你們簽了合同，我們的合作就開始了。”
“現在的問題，隻是在於把工作放在山上。而我們之所以做出這個小小的改變，是為了節約時間。我們定下的繪測時間，是一個月，那麽如果我們縮短了時間，繪測隊提前收工，他們可以接別的工作，這麽一來，他們是不是就已經賺到了錢？”
“時間就是金錢，不是嗎？”
老楊愣著看了會兒黎笑眉，感覺她跟變了個人似的。
黎笑眉忽然做出這樣快狠準的改變，源於戴觀宴提點了一句話。
“黎笑眉，你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是這整個大團隊的一份子，更是梧桐飯店的當家人，不要隻是把自己看做是工程隊的人。你不能，跟他們共情。”
那一瞬，黎笑眉茅塞頓開，也明白了戴觀宴寫下來的那句建議。
是她把自己的定位點想錯了。因為長時間的跟繪測團隊的人在一起，又想著自己曾經在山上過夜的經曆，不知不覺的，就把自己放在了繪測隊的這一麵。
而她作為主控者，在談判的時候，是他們的對立麵才對。
如果這次她做出妥協，以後就有很多次的妥協。
她要的是說服他們，而不是被他們改變。
黎笑眉沉了口氣，接著道：“至於他們的安全問題，我撥出了預算，聘請村民輪流值守。”
楊老師搖了搖頭：“村民？你想省預算，也不能這麽來吧。這不是請老大爺當門衛一樣嗎？都是擺設，這錢還不如分出去。”
黎笑眉也是搖頭，堅持道：“村民長期生活在這裏，對環境熟悉，對氣候也熟悉，就連鳥獸都能對付，比起城市裏來的保安，他們更有生存經驗。”
“另外，我們給他們提供了工作，將來我們的修複工作遇上什麽問題，村民也會盡可能多的給我們提供幫助。”
楊老師沉默了會兒：“你堅持這麽做的話，那麽這個工作，你去說。”
他拿起圖紙看了起來，一副你去幹的模樣。
黎笑眉揉了揉額頭。
所以說，即便是誌同道合的人，在遇到實際問題上，隻要有分歧，就會有爭論。
她明白老楊堅持的是什麽。
因為老楊也是團隊的一員，他爭取的不隻是繪測隊的薪資待遇，也是他自己的。
這個時候，他跟黎笑眉也是在對立麵上的。
黎笑眉手指輕輕的敲著桌子，在這個問題上，她第一個要搞定的就是老楊，如果連他都通不過，又怎麽說服其他人？
她深吸了口氣，道：“楊老師，我知道您在古建築修複領域是德高望重的。當初看到您的作品，我就為之驚豔，並且因為跟您結實而高興不已。”
“我也知曉，您跟霍先生還有隋玉大師交情好，當初您幫助他們建設喜樂城，他們肯定不讓您吃虧。我厚著臉皮，壓低了薪資將您請過來，已經是您給了麵子。”
“可是，我這也有我的苦衷不是？”
“您也清楚，這幾年梧桐飯店經曆了什麽。梧桐飯店又不比霍氏，不論是資本還是背景，都是望塵莫及的。”
“在梧桐飯店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我父親還堅持修複一號店，就是舍不得這份祖業。”說著，黎笑眉往前看著半山腰佇立的飯店，“你看它垂垂老矣，再經曆幾場風雨，就要垮塌了。”
“您作為古建築修複師，不光隻是因為這是您的專業。更多的，是因為您愛這些古建築，不忍心它們消失於世間，不是嗎？”
“一號店要是垮塌了，它不像平地上那些古建築，修修補補，就算剩下一堵圍牆，還能重新建立起來……”
老楊的胡須微微動了動。
黎笑眉瞥見了，語氣更低沉：“屋瓦橫梁……那精美的原件滾落山間就徹底成了碎片，是找都找不回來的……”
她越說，老楊的肩膀就越往下沉，一番掙紮後終於有了回應：“行行行，你別說了。”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黎笑眉，手指頭都伸到她鼻子下了，抖啊抖的，又氣又壓不倒她。
“你這丫頭，吃什麽東西了，嘴巴這麽好使了。”
他狠狠說了一句，抓起桌上的那份新擬定的倡議書就出去了。
黎笑眉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是辦成了。
她摸了摸脖子，想，她是不是朝著資本家邁出了堅實有力的一步？
嗬嗬……
回頭，看到戴觀宴站在門口，戴著安全帽，背著手，背著陽光而立，仍然不失英俊。
“說的不錯。”男人說了一句，便朝前走過去了。
黎笑眉不屑的皺了皺鼻子，誰要他的誇。扭過頭，繼續看她的資料。
晚上，兩人同回一個屋，比起之前，氣氛要好了很多。
戴觀宴把鞋架挪到了外麵，不再用臭鞋子來逗她，但他說的，單獨安裝一個電熱水器這事兒就沒實現。
問他為什麽，他回答說：“你都在倡導節約了，作為老板，當然要以身作則。你單獨安裝一個熱水器，讓別人怎麽想？”
“是讓別人來蹭用你的熱水器，還是讓人說閑話，私底下反抗你的權威？”M..coM
“洗澡這種事兒，也不是什麽大事，大不了我每天給你擦洗。”
黎笑眉：“……”
她懷疑，最後那句話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你的被子已經幹了，去那邊睡。”她將他趕了過去，還想接著跟她睡呢？
然後將一個玩偶抱枕放在旁邊，防止他再過來。
戴觀宴瞧著那玩偶，挑了挑眉梢，算了，多做傷身。
他靠著牆，拿出手機。
黎笑眉看了一眼，手指搭在玩偶上，輕輕的摳著玩偶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