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徒看看時間, 天色已晚,連星星都掛到夜空中了。

估計又是一個不眠夜,怎麽他從下山起, 就一直在幹活捏?

想不通啊想不通, 他下山不是找老婆然後熱炕頭的嗎?

總覺得像是命運或是什麽別的東西在推著他前進一樣……改天‘審訊’一下老道士吧,這老頭肯定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他!

上一次逛老教學樓的時候,身邊人太多, 那些鬼魂都躲起來了, 所以白知徒一個都沒找著。

還在樓裏的鬼魂,除了教了一輩子書的老教授,就是剛剛開啟人生的學生,各個氣息清純, 幹淨剔透。

也幸虧他們隻在大樓裏活動,要是去到外麵, 保不齊就被亂七八糟的人抓走做壞事了。

“呔!你們是什麽人!”幾個男同學還穿著當年流行的款式的衣服,舉著大掃把, 一字排開, 保護身後的女同學和老教師。

身後的人嚴陣以待,有舉化學器皿的, 有舉小號的,還有一個阿婆扛著兩個大鼓槌。

這架勢, 好像是去幹架一樣。

不過也和幹架差不多。

白知徒一個玄學大師,蘇雲簷一個百年狐狸精, 身上的氣息對他們來說就是壓頂一般的恐怖。

文紅從白知徒身後飄出來,激動不已:“張振國!是我, 我是文紅啊!”

“文紅?哪個文紅, 假冒去世之人遭雷劈啊!”叫張振國的男生是隊伍最前麵的高大男人, 一顆板寸頭,精神幹練。

文紅無奈:“咱們都死了,死了這麽多年了!”

誰還假冒一個死掉很多年的人啊!

“真是文紅?!”張振國試探的叫了一聲,確認身份後立刻扔掉手裏的掃把,和文紅緊緊擁抱,“文紅,真是你啊!你死的比我們都早,都不來看看我們!”

白知徒:“……”

這位大兄弟,心胸真是很豁達啊,可以麵不改色的談論幾個人的生死問題。

其他人也扔掉武器衝過來,和文紅敘舊,談著談著就開始哭。

幾個人一邊哭一邊罵當年的那個壞蛋老師。

文紅抹掉眼淚,“這位是咱們的路老師,路老師這些年一直在學校教書。”

麵對這麽多鬼魂,路老師摸了摸自己有點禿的禿頂。

怪害羞的,畢竟裏麵有不少是他曾經的學生。

見過風華正茂的路老師,不知道現在見到有點禿頂的路老師,會不會覺得幻滅。

“你都走了這麽多年了,怎麽沒去投胎呢。”女同學拉著文紅的手,親切地問她。

“我……還有一些心願沒了,所以地府不要我。”文紅偷偷看了一眼路老師,“你們呢,你們怎麽不走呢,化學老師都被批倒了,你們難道還有沒完成的心願嗎?”

“哎,還不是為了這幾位老教師。”張振國歎了口氣,“他們是為了救我們才死的,一開始我們也想直接走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老教師們走不了,我們不忍心讓他們自己留在世上,就都留下了。”

剩下的同學們都點點頭。

文紅:“原來是這樣,如果老教師們走了,你們也就可以走了?”

“是啊,我們早就想投胎,不想再繼續做孤魂野鬼了。”女同學語氣豔羨,“現在的女生可真幸福啊,自由戀愛,自由婚配,哪像我們那個時候,盲婚啞嫁的。而且現在還有那麽多高科技儀器,我早就想投胎再來一次新的人生了。”

白知徒算是聽明白了,重點就是那幾位老教授。

現場遺留了六位老教授,四個男教授,兩位女教授,都已是花甲之年,手裏死死抱著自己的樂器。

應該是死之前正在排練的樂器。

“幾位老師,你們是不是想做一次文藝匯演,然後光榮退休?”白知徒搖著大尾巴走過去,“你們好,我姓白,現在也在青禾大學教書。”

“哎呀,現在年輕老師都這麽帥氣挺拔了?”拿著鼓槌的老教師像看女婿一樣看著白知徒,“小夥子,結婚了沒啊?工作幾年了?在這兒過得舒服嗎?”

旁邊吹小號的老教師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讚歎:“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不過……現在年輕教師的品味都是這樣的嗎?”看了一眼白知徒的耳朵和尾巴,結果被大尾巴掃了一下,蒙圈。

白知徒沒被這麽多老前輩誇獎過,有點害羞,所以沒忍住自己的尾巴。

這些人和老道士差不多年紀,脾氣性格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老道士隻會挖苦他,哼。

“蘇蘇,等會記得拍下我帥氣的英姿。”白知徒晃晃自己的耳朵,可可愛愛。

“收到,放心吧白大師。”蘇雲簷舉起相機,對白知徒豎了個大拇指。

白知徒和老教師們溝通了一下,問他們願不願意通過自己的直播來做這個文藝匯演。

老教師們完全不知道直播是什麽。

白知徒隻能又給他們解釋了一下什麽是直播,講著講著突然想到自己剛下山的時候,麵對直播也是這樣懵懵懂懂,還是靠著朋友們才弄會的。

聽完解釋的老教師們高興了,現代的科技就是發達,都能足不出戶讓全世界的人看到自己的表演了。

在白知徒直播間進行文藝匯演,他們那是一百個願意!

白知徒打開自己的手機,偷偷摸摸開啟深夜直播,直播間名字就叫【青禾大學晚會2.0】。

他現在死忠粉還挺多的,不管多麽陰間的時間開直播,都能被粉絲精準抓到,然後痛罵一頓。

誰讓他開直播的時間這麽奇怪!

【無語死了無語死了,剛做了麵膜準備睡覺,主播就開直播了,這不是要人命嗎,我的麵膜兩千塊一張!】

【晚睡的孩子有糖吃,哦也】

【青禾大學晚會2.0?這是什麽意思,1.0我看了,怎麽還有個2.0,打的補丁?】

【還有帥哥美女看嗎?】

【那什麽,提醒一下,別忘了主播是幹啥的,帥哥美女可能有,但是不是人就不一定了。】

“這位朋友很聰明啊。”白知徒笑眯了眼睛,“沒錯,我們這次直播的主角,依然不是人。”

人類出現在他的直播間,不是苦主就是嫌疑人,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我就知道!!】

【正常人誰會上主播的直播間啊.jpg】

【我說主播你不會是有特殊癖好吧?怎麽還帶著那個耳朵和尾巴啊】

【別摘別摘,很可愛!!可愛死了,比之前的裝扮都好看】

白知徒現在最喜歡被別人誇好看,他把自己的大尾巴甩得飛起,“這可不是假的,百分百原裝。”

他還故意把耳朵湊到鏡頭前,讓大家看到他的毛絨絨。

隻可惜,無人get到他的可愛。

大家始終都認為這是道具。

【做工好逼真啊,近看都看不到縫線】

【我去,居然還會動,現在的情趣道具都高科技到這個地步了】

【等等,難道主播是0,所以才會帶這個嗎?我站反了??】

【不要歧視卡哇1!!!禁止歧視卡哇1!!!主播是最1的桃子頭!】

蘇雲簷把相機對準白知徒,拍下他每一張靈動的表情,一百多G的內存卡拍得他心滿意足。

白知徒差點抓狂,但一想到蘇蘇還在旁邊給他拍照,就忍住了,要保持帥氣的風度,要保持帥氣的風度!

把鏡頭轉移到老教師的隊伍麵前,白知徒向大家隆重介紹:“這是青禾大學晚會的特別節目,一段來自四十年前的文藝匯演!”

話音剛落,老教師們深呼吸一次,便演奏起這段已經排練了四十多年的樂章。

他們演奏的曲目已經是四十年前的老歌了,而且他們的小團體分工並不完善,樂器種類也不多,即使用上全部的力氣,也隻是把那段音樂小節簡單的演奏出來而已。

可偏偏就是這麽樸實無華的演奏,讓直播間的觀眾們聽得鼻頭發酸。

【我好難過啊,我明明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他們演奏,我就是想哭】

【我也是,這幾位演奏者看起來好有氣質,像讀了很多書的樣子,是我心目中教師的模樣】

【我想到了我的奶奶,她也是青禾大學的老師,但是很多很多年前因為一場化學爆炸去世了……等等,裏麵那個捶大鼓的,好像就是我的奶奶??】

【???這都能認親嗎?】

認親的那位觀眾並不是在開玩笑,她立馬找出自己收藏很久的,唯一的一張奶奶的照片,不停地和直播上的慈祥老奶奶做比對。

比對出來的結果讓她直接尖叫出聲:“啊!!!爸!!媽!!我看到奶奶了!!”

隔壁睡覺的爸媽睡眼惺忪地推開女兒門,害怕自己女兒是出事了。

誰知道女兒把他們拉到電腦桌前,指著一個疑似直播的頁麵,語不成調,“快、快看,奶奶,是奶奶!奶奶啊!”

“嬌嬌,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夢魘了嗎?”媽媽很擔心女兒的精神狀態,“沒事啊,找不到將來的大學誌願也不用著急。”

“不是啊,你們快看!!”女兒搖晃他們。

沒辦法,爸媽要給女兒麵子,他們強撐起睡意,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他們也跟著女兒一起尖叫:“啊!!媽?!!”

“婆婆???”

遠在青禾大學的奶奶不知道自己被親人發現了,還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

這場他們等了四十多年的文藝匯演,終於在今天實現了!

白知徒把手機架好,疲憊地掛在蘇雲簷身上,尾巴尖尖騷擾著蘇雲簷的腰椎。

文紅捂著眼睛飄走,和曾經的同窗們敘舊。

路老師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白老師……你你你你你!”

怎麽能騷擾學生呢!還是這麽優秀的學生!

等等,這個情節怎麽似曾相識……難道悲劇要重演?!

蘇雲簷豎起食指,對路老師做了一個‘噓’地姿勢,並用口型表示【謝謝路老師,我們是情侶哦】。

路老師還是不是很懂,但他也看出來了,人家兩個兩情相悅,自己還是別做那個反麵角色了。

看著正興奮做表演的老師們,白知徒突然道:“蘇蘇,你說,我是個好老師嗎?”

他想起這幫老師們奮不顧身火場救人的舉動,又想想自己平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師德,覺得渾身別扭。

“白大師,你當然是個好老師。”蘇雲簷不明白白知徒為什麽會這麽問,但毋庸置疑,在他,在所有同學心中,白知徒就是個好老師。

好老師沒有固定的標準,隻要學生覺得老師好,那就是好。

今年最受歡迎老師排行榜,白知徒一定是第一。

要是白知徒不是第一,他就買一百個冰激淩給白知徒!

文藝匯演漸漸落下尾聲,老教師們心滿意足。

在送他們走之前,白知徒把文紅的故事給直播間的觀眾們講了一遍,他希望這些老教師們的故事能有人記住,並為他們正名。

【靠靠靠靠,什麽垃圾人,什麽垃圾人,我要創死那個化學老師!!】

【真是嘲諷啊,有的老師為了一己私欲,傷害學生,有的老師卻能為了學生安危勇闖火場】

【我師範專業的,我就不應該點開這個直播,我現在哭死了,隻想再把我們的教師宣誓再背一遍】

文紅作為當事人,在鏡頭前把各位老教師們介紹了一遍。

“王全朝王老師,末代狀元,文采非凡,曾被成為江南小李白……”

“李愛國李老師,數十年紮根數學研究……”

念到一個名字,那位老師便挺起胸膛,很是驕傲。

老小孩老小孩,沒想到他們老了,死了以後,還能有這種得到表彰的機會,可得好好驕傲一下。

【我把這段錄下來了,等會發給我們老師,嗚嗚,我不能一個人哭】

【我的眼淚真的不值錢,不知道在主播這裏哭了多少次了】

【那些同學也好棒啊,為了同學英勇出頭,校園時期的友誼最純粹了,尤其是那個年代】

【我的奶奶,我的奶奶!那就是我的奶奶!!啊啊啊啊,我沒想到奶奶的故事這麽曲折,我們全家現在哭慘了】

最後一句評論是在直播間認親的觀眾發送的。

她和自己的爸媽現在都趴在直播間麵前,不舍得移開視線。

爸爸年少喪母,感情最為痛苦,一米八幾的大漢眼淚鼻涕蹭了一臉。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位老教師,從沒懷疑過。

“媽,我將來也要考師範。”剛剛高三的女兒突然拉著自己母親的手,下定決心,“我知道我將來要做什麽了。”

她要像奶奶那樣,做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

白知徒撚起黃符,燃燒成粉末,灑在眾鬼的身上。

然後輕輕搖動送魂鈴,‘叮當……叮當……’,深夜的涼風把鈴聲傳遞到遠方,帶來地府的傳送。

文紅看著自己的老師和同學們一個個都踏進迷霧中,忍不住揪緊裙子,她回過頭看向路老師,胸腔中澎湃的那句‘我喜歡你’就要脫口而出。

路老師還在向她揮手,祝她一路走好。

她知道,路老師現在對她的感情已經有所察覺,可他依然把她當做最喜歡的學生來對待。

文紅突然鬆了口氣,把那句‘我喜歡你’咽下,對路老師鞠了一躬,感謝他當年照顧,然後轉身進入迷霧。

這一句表白,當年沒說出口,現在也不必再說了。

錯過四十年的感情,就這樣錯過吧,希望路老師今後一切安好,也希望他身體健康,家庭幸福。

【我又哭了,大半夜的不僅浪費了一張兩千塊的麵膜,還把眼睛哭成了桃子】

【我好像不害怕死亡了,死亡隻是另一種開始罷了,他們都走得這麽從容,我害怕什麽呢】

【好感謝主播,從看他的直播開始,我懂得了好多,現在活得更豁達了】

【我要做老師!!!我現在就要做!!啊!!】

白知徒不知道自己的直播給觀眾們帶來了什麽影響,他照舊做了科普,讓大家敬畏生命,敬畏死亡後,留下那句‘下次直播有緣再見’就關了手機。

深更半夜的,該睡覺了!

誰也不能阻止大狐狸摟著蘇蘇回家滾床床!

這段直播依然被人剪輯後,上傳到網上。

現在的網友們看到【路人白】的驚奇視頻已經見怪不怪,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挺費紙巾的。

不少已經退休的老教師們遛鳥打拳跳舞的時候也刷到了這段視頻。

他們看了好幾個平台的評論區,全都是一些學生們發誓將來要做老師的評論,還有不少人決定考大學就往青禾大學考。

幾個名聲享譽海外的老家夥們一對視,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哈哈一笑。

第二天,青禾大學的招生處和投資處電話直接被打爆。

“喂,您好,什麽,張教授?您不是已經退休了嗎?哈哈是啊,咱們學校校風很正的……什麽?!您願意來學校做榮譽教授?”

“劉教授啊,您怎麽打電話過來了,還沒恭喜您的論文和實驗數據獲獎呢……等等,您說什麽?您也要來學校做講堂和授課??”

“哎,您好,吳教授啊……您不會也是要來學校講課的吧?哦不是,呼嚇死我了……什麽?!您是要退休返聘?!!”

另一間辦公室,同樣的驚呼此起彼伏。

“您好,這裏是青禾大學,渝海商會的副董?您好您好……什麽?您說願意給我們學校捐一批實驗器材?!”

“您好……啊?您說您的公司可以接受我校的優秀畢業生直接上崗工作??是您的總公司,不是分公司嗎?”

“您、您好……??您要我校的老師電話做什麽,挖牆腳嗎?打電話都打到教委處了,什麽人啊!”

一早上的電話響個不停,讓教委處的老師們精神有些恍惚,都以為自家學校一夜之間變成世界排名第一的優秀大學了。

而罪魁禍首的兩個人,正抱在一起,滾在**呼呼大睡,兩條大尾巴像打麻花一樣,糾纏在一起,蓬鬆又毛絨絨。

這種結果,也算白大師直播的另一種美好結果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訂閱呀!

睡不卓,來一發深夜更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