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雲簷眼裏, 他的老白很少有這麽安靜的時候。

白知徒有著和他長相完全不相符的性格,像個小孩,又像混世大魔王, 每天咋咋呼呼的。

蘇雲簷無數次幻想過小時候的白知徒, 一定是穿著開襠褲,拿著大樹杈在無名山稱王稱霸。

白知徒最喜歡帥了,要是他知道自己被剃頭發了, 一定會氣得拳頭梆硬。

想著想著, 蘇雲簷笑出聲,感覺心情輕鬆了一些。

白知徒蹲在他麵前,即使知道蘇雲簷感受不到他,他還是想要用最輕柔的力道撫開蘇雲簷緊皺的眉心。

“你皺眉不好看。”白知徒環抱住自己的大寶貝, 以前神采飛揚的眉眼此刻隻有疲憊和歉意,“對不起, 是我回來晚了,等我,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蘇雲簷突然抱住自己, 像是以前白知徒趁他睡著了偷偷抱住他的樣子一樣,輕輕趴在白知徒的床頭, 閉上了眼。

春走夏至,病房外的樹葉換了一茬又一茬。

人們的衣服也從春衫換成輕薄的夏衣。

白知徒還是沒醒。

蘇雲簷大概是已經喜歡這樣兩點一線的生活了, 所以每天都很開心。

至少老白還在他身邊,不是嗎?

蘇雲簷放學的時候會繞路去一家花店, 買上一株最新鮮的鮮花,然後插到床頭的花瓶上。

他想讓老白每天都能呼吸到新鮮的花香。

白知徒看著這樣安靜的場景, 難受的快暈過去了。

他們明明就在一個空間裏, 可是蘇雲簷感覺不到他, 他也沒辦法告訴蘇雲簷。

我在這裏,我一直在這裏,我就在你身邊啊。

白知徒無力地順著牆壁緩緩坐下。

“老白,你看。”蘇雲簷從包裏拿出一張證書,“我去參加競賽,拿獎了,第一名嘞。你不打算醒過來恭喜恭喜我嗎?”

“同學們都可想你了。每天都嚷嚷著要來看你,不過都被我和趙文奇壓住了,要是他們過來,肯定鬧騰地你不能休息。”

“不過他們每個人都寫了一段話,希望我轉達給你。”

蘇雲簷說到這裏,撓頭笑了笑,“對了,我不小心掉馬了,他們在救咱倆的時候,看到了我脖子上的戒指,逼問了趙文奇一天一夜,知道了咱們倆的關係。趙文奇決定給我買一個月早飯來道歉,所以我就答應了。”

“現在他們居然有人叫我師母,然後被我揍了一頓。”蘇雲簷拿出一個盒子,裏麵放了一堆小紙條,“來,我給你念念,你的好學生們都寫了什麽。”

“白老師,你醒醒啊!白老師,我不能沒有你啊,我的符籙還沒學會呢!!”

“白老師白老師,你再不醒,蘇雲簷我就抱走——”蘇雲簷頓了頓,把這張紙條扔進去,“當我沒念過這個。”

白知徒噘著嘴打開這個紙條,上麵寫著:【白老師白老師,你再不醒,蘇雲簷我就抱走親親去了,蘇蘇,蘇蘇,大美人蘇蘇!】

每個紙條都留下了姓名,這個紙條是平時和白知徒插科打諢的一個學生寫的。

“行,你給我等著。”白知徒笑罵了他一句。

“這好像是法學院的學生寫的。”蘇雲簷扒拉了兩下,喃喃自語,“哦對,這裏是剩下你還沒上過課的院校學生寫的,他們紙條都充滿了不甘心,還是等你醒過來自己看吧。”

“好,等我醒過來,我一個一個親自看。”白知徒在蘇雲簷看不見的地方握住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蘇雲簷趁著放假的時候,去了一趟無名山。

他想看看老白以前生活過的地方。

白知徒總是說要帶他回去度假,帶他回去看看自己親手做的小房子。

現在終於有機會了,隻是那個碎碎念的男人不在蘇雲簷身邊了。

白知徒心疼地看著蘇雲簷背著相機緊繃著臉爬山,最後停留在半山腰,坐在一塊石凳上抹眼淚。

怎麽會這樣呢。

蘇雲簷明明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這個人掉一滴眼淚白知徒都要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可是現在,他的蘇蘇正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獨自哭泣。

而他明明就在蘇蘇身邊,卻連一個擁抱都沒辦法給他。

蘇雲簷已經徹底認清的自己性格了,軟包子就軟包子,愛哭鬼就愛哭鬼。

反正老白不嫌棄。

他擦掉眼淚,繼續往上爬。

不是不能縮地成寸,隻是那樣就沒意義了。

蘇雲簷想一點一點看過白知徒走過的地方。

整座無名山都被濃霧籠罩,無名道觀更是在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

道觀前方還有老道士留下的迷魂陣。

隻是迷魂陣現在失了主人,法力漸漸消散了。

蘇雲簷輕輕抹了一下,迷魂陣頓時消失。

白知徒跟在旁邊為他鼓掌,“蘇蘇越來越厲害了!”

哎呀,等他回去後,也要勤加練習了,可不能被自己老婆超過去!

道觀還是像白知徒記憶中那樣破破爛爛,而且地麵到處都是小土坑。

這都是白知徒的傑作。

蘇雲簷看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小的道觀一共就兩個房間,外加一個大堂,大堂裏的神像也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塵。

蘇雲簷推開最大的那間房間,裏麵古樸簡潔。

木床靠著牆壁,牆壁上被人用氣勁寫了一個‘道’字。

寫字的這個人筆鋒銳利,大氣磅礴,一看就是老道士的手筆。

不過房間裏亂糟糟的,被子亂扔,衣服也亂扔。

那麽旁邊的房間就是白知徒的房間了。

白知徒擋在門前,“不不不,沒什麽好看的,沒什麽好看的!”

他的房間和老道士一樣,肯定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收拾,讓蘇雲簷看到怎麽辦!

蘇雲簷渾然不覺白知徒的拒絕,邁步進去。

讓白知徒意外的是,房間裏整整齊齊,完全不是他下山後的樣子。

白知徒知道自己平時什麽德行,被子胡亂疊,衣服胡亂放。

堪稱第二個老道士。

小時候的玩具也被他排排放到床邊,保證睡覺的時候能隨機選妃。

下山的時候太著急,他收拾好東西就跑路了,完全忘記要收拾自己的房間。

也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整座山隻有自己和老道士,而老道士是不會嫌棄他的,所以他才能這麽輕鬆的離開。

白知徒在房間裏溜達了一圈,發現他的玩具都被整整齊齊的收在箱子裏。

被子也蓋上了防塵布。

衣服都幹淨清爽的放在衣櫃裏。

在這座山上,能做到這個程度的,隻有一個人。

白知徒抱著一個毛茸醜狗,帶上了哭腔,“臭老頭,臭老頭……走了都不讓人安生。”

他難以想象老道士是用什麽表情,什麽心情收拾他的房間的。

他總說老道士不靠譜,其實他也沒靠譜到哪裏去。

隻顧自己開心,全然不知道身後的師父是在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態照顧他。

蘇雲簷像個好奇寶寶,這邊摸摸,那邊蹭蹭。

小時候的白知徒一定就在這張小木**滾來滾去,抱著他的小玩具。

那個時候的小白知徒一定很軟萌可愛。

白知徒摸摸鼻子,其實他就是個混世魔王。

蘇雲簷用相機拍下每個角落的樣子,然後輕輕關上了門,鎖好房間。

順著道觀後門的路,尋找白知徒自己搭建的小房子。

小時候的白知徒腿短短,走不太遠,所以沒走多久,蘇雲簷就看到了一個用木頭搭起來的……正方形小涼亭。

其實不應該是涼亭,白知徒是建了牆的。

隻是那個牆壁……四麵漏風不說,還有幾個人能鑽進去的豁口。

蘇雲簷隨機選了一個豁口,鑽了進去。

裏麵用雜草和布堆了一個小窩窩。

旁邊掛著好多小蝴蝶,小蜻蜓的屍體。

這是小時候的白知徒能想到的最漂亮的裝飾了。

很簡陋,簡陋的都不像一間房子。

蘇雲簷變成小狐狸的模樣,躺到小窩窩上。

雜草很刺撓,布也不舒服。

但是他還是覺得很安心。

一想到這是白知徒自己親手搭建的,就什麽都不是問題了。

白知徒圍在蘇雲簷旁邊,“喜歡嗎喜歡嗎?”

“這裏每一寸都是我自己弄的,花了好久的時間。”

“怎麽樣,這個蝴蝶好看吧?就是可惜死了,我撿到它的時候它都沒氣了。”

最後他也轉累了,躺到蘇雲簷旁邊,虛空環抱著懷裏的小狐狸,“晚安,蘇蘇。”

白知徒好像進入一種無我的境界。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白知徒盤腿坐在空中。

他的麵前像是過電影一樣,把從出生到現在經曆的一切都放了一遍。

嬰兒的啼哭,醜陋的絨毛,老道士的囉嗦……

自閉的小孩,無數的雷電,滿是大坑的道觀。

小狐狸的照片,突然安定的心神,努力修煉的自己。

大巴車上睡得正香的蘇雲簷,到警察局撈人的蘇雲簷,還有拿著掃把打他的蘇雲簷。

笑得甜兮兮的蘇雲簷,哭得慘兮兮的蘇雲簷。

撒嬌的,裝傻的,**x的(蘇雲簷:???)……

鮮活的蘇雲簷占據了白知徒大半的生命。

所有的記憶在白知徒麵前行成一隻大白狐狸的樣子。

這隻狐狸周身籠罩著柔和的金光,身後的大尾巴四散飛舞,大到根本看不到尾巴尖。

白知徒看不清它的樣子,但是覺得很親切。

大狐狸邁著輕巧的步子走到白知徒麵前,濕潤的鼻頭輕輕在白知徒的額頭落下一個印記,“辛苦了。”

這道聲音慈祥而悠遠,像是穿越了千百年的時光,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一樣。

短短三個字,包裹住了白知徒。

四周的世界隨著大狐狸逐漸消失的麵容崩塌,可白知徒卻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托著一樣。

雖然掉落,卻無比安心。

白知徒緩緩閉上眼。

蘇雲簷在上課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醫生的電話。

電話裏的醫生聲音有些瘋狂,背景也很嘈雜:“蘇先生,蘇先生!白大師醒了,他醒了!麻煩您用最快的速度來一趟醫院吧,我們都受不了了!”

聽到醫生這句話,蘇雲簷立刻向學校請假,瘋了一樣往醫院跑。

連用法術都忘記了。

等蘇雲簷氣喘籲籲趕到醫院的時候,門口等候他的醫生有好幾個。

看到他都像看到救星一樣,眾星捧月般把他送進去。

蘇雲簷:“?”

怎麽回事,為什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預感成真。

在不知道是誰的病房裏,白知徒坐在病**翹著二郎腿,精神滿滿地在‘指點江山’。

他身邊圍攏了一圈人,有穿著病號服的,有穿著白大褂的,還有穿手裏拿著病曆單,應該是準備抓藥繳費的家屬。

每個人都像看神明一樣看著白知徒,聽他口若懸河。

白知徒指著一位醫生道:“哎呀,這位醫生,你動手術的時候不要害怕,你要是害怕了,你的病人怎麽辦?你看看你旁邊的那位老醫生,人家從業四十多年,從來沒害怕過。所以他的病人死掉以後還惦記著他呐。”

目光移到門口的護士身上,“咦,護士姐姐,你家是不是有個女兒,最近行為怪怪的?有是嗎?那就對了,回去看看你女兒有沒有收到什麽小禮物,找到那個人,揍他,狠狠揍他,四十多歲的成年人了,居然拐騙小女孩!”

“嘖嘖,老爺爺,你家的狗不是快死了,它隻是嫌你做的狗糧難吃……哎喲,別難過啊,它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最後算了一下坐在他身邊穿著病號服的老爺爺。

蘇雲簷:“……”

該死,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當初在警局的時候,白知徒也是這個樣子!

白知徒看到蘇雲簷,眼睛一亮,“喲,蘇蘇!”

蘇雲簷想開口罵他,可是站在門口,他的眼睛裏隻剩下惶恐和害怕,“老白……”

真的是你……回來了嗎?

白知徒的腦袋被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笑容燦爛,手上還帶著那枚戒指。

“蘇蘇!我回來了,高不高興,想不想我!”

“來,給老公親一個!”

窗外是蟬鳴盛夏

房間裏兩個好久不見的人,四目相對。

隻這一眼,就好像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地老天荒。

——【希望你快樂,又希望你的快樂中有我。我會把山間的風,海底的沙,還有我的滿腔愛意,別在春天第一朵花的枝頭,請春風帶去你的身邊。我會用最沙啞最別扭的嘴巴,唱出對你的表白,我將不會要求你的回應,因為愛是無言,是付出,是期待,是沒有結果的結果。】

——【我很快樂,因為你在我身邊。山間的風,海底的沙,都不及你看向我的,那汪深情的眼神。如果你看我,我想我會溺死在你的愛情中。夏風啊,請帶著我的答案和夏天燥熱的蟬鳴,告訴他。愛是回應,是理解,是等待,是一眼能看到結果的,幸福的未來。】

作者有話說:

老白:“首先感謝大家訂閱到這裏~”

蘇蘇:“非常感謝!”

蘇蘇:“我是蘇蘇。”

老白:“我是蘇蘇的老公老白。”

老白:“今天我們站在這裏,是因為作者寫完結尾已經不行了,所以由我們代替她來和大家告個別。”

老白:“是的,感謝大家見證我和蘇蘇的愛情和我的帥氣無敵……哎喲,蘇蘇你打我幹嘛,我沒說錯嘛!”

蘇蘇:“作者說她沒有文化,文筆也不咋樣,能得到大家的喜歡和支持,是她踩了無數次香蕉皮換來的幸運。我和老白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十分感謝相遇,希望後麵有機會的話,能繼續和大家相伴。當然她的原話不是這樣,她的原話像喝了假酒一樣顛三倒四,由於作者本人已經昏過去了,所以她到底要說什麽我也不知道,所以我隻能代為總結一下。”

老白:“好肉麻好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我和蘇蘇也十分感謝能遇到各位,如果不是有在座的所有人的支持,我和蘇蘇不可能走到現在。未來嘛,哈哈哈哈我們會三年抱倆!五年抱——哎呦,怎麽又打我!”

蘇蘇:“你少說話吧!未來我們也會彼此扶持地走下去,希望看到這裏的每個人,也能收獲自己的幸福。”

老白:“是的是的,我和蘇蘇準備退休養老了,大家,拜拜咯~”

蘇蘇:“謝謝大家~”

老白:“對了,我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