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柳玲瓏口中並沒有去狩獵場的柳淵, 此刻正騎著馬,優哉遊哉地跟在沈澤身邊。

“他們肯定想不到,我會扮成崔將軍的樣子跟在你身邊。”柳淵笑著道。

柳淵這個換裝實際上有一些粗糙, 他隻是換了一身和崔鉞一樣的衣服,將頭發束起,在林外時還在臉上畫了個與崔鉞一樣的疤痕, 進了林中之後便將那疤痕扔掉了。

柳淵扮做崔鉞也不算是一時興起, 主要是他不想在林外碰到六皇子,他擔心如果六皇子過來纏他,他臉色肯定會不好看,他現在還不想把這件事放到台麵上去。因為現在,所有人看都看不出來六皇子會在未來反戈一擊。

“在想什麽?”沈澤開口,打斷了柳淵的思緒。

“在想,”柳淵不想提到六皇子的事情, 便道:“三殿下第一次打獵,我要帶你去哪個位置比較好,讓我想一想,我記得這林中有一個泉眼, 特別好看,那裏好像就隻有我發現, 特別是到了晚上的時候, 月亮正好落在水麵上,波光粼粼的, 有點兒像人間仙境。”

此刻他們已經在山林裏行走了一段時間了,這場狩獵進行到晚上, 這個林場一直都有專人看護, 所以並沒有猛獸, 明天早上是清點獵物的時候,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在林中待上一整晚。當然,一般情況下,這些狩獵的公子大臣們會在太陽落山前回到林外的營帳中。

柳淵看著沈澤笑道:“三殿下,願意將你接下來的時間都交給我嗎?”

少年人笑意盈盈,一雙桃花眼似含著萬種風情,他騎著白馬行走在這密林之中,就像是話本上說的幻化成人形的狐妖,似乎隻要他開口,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他。

沈澤沒有辦法拒絕這樣子的柳淵,在對方的感染下,他眸中常年的冰封漸漸融化,他看著柳淵,溫柔地笑了起來,然後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繼續向密林深處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柳淵揮手,驅趕一直繞著自己飛的蚊蟲。此刻雖然已經入秋,但是還是有些蚊蟲,柳淵摸了一下口袋,想起來自己換了一身衣服,驅蟲的藥水放在了營帳裏。

“怎麽了?”

“有蚊子咬我。”柳淵皺著眉,有幾分不高興。“三殿下有藥水嗎?”柳淵期待地看著沈澤,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這個問題把沈澤給問住了,柳淵看沈澤的神情就知道他應該是沒有帶。

柳淵失望了一瞬,緊接著又笑了起來:“那咱們走快點,讓蚊蟲追不上我。”

說著,他就要催馬前行,他剛一轉身,有什麽東西從他後麵將他整個人都頭罩住。柳淵一愣,立刻想丟開,正要動手,才聞到一陣極為熟悉的鬆木香氣。

柳淵的動作一頓,即便此刻天已經有點暗了,他還是通過顏色和質感意識到這是沈澤的外袍。

“我出來之前母妃在我的衣服上都撒了驅蟲的藥粉,你把這間外袍披上,蚊蟲就不會找你了。”沈澤聲音依舊是那樣冷冷淡淡,但是隔著一件外袍,聽起來似乎比平常更有溫度。

“多謝殿下。”柳淵從外袍裏把頭露出來,笑道:“殿下你真好。”

沈澤看著少年人的笑顏,知曉對方隻是順口,但是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軟了一下。

柳淵大概是被叮怕了,此刻多了一件外袍之後,把自己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的。沈澤的外袍對他來說確實大了一些,從沈澤的角度看過去,少年人纖細的骨骼撐不住他的衣服,因為怕蚊子所以隻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臉,臉上還染著一點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怎麽弄出來的紅暈,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個偷穿了男子衣服的小姑娘,很是惹人。

他想把人從衣服裏剝出來。

沈澤挪開了目光。

柳淵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樣,他隻知道有了沈澤的外袍之後,那些蚊蟲確實離他都遠去了,眼見著那泉水就在前方,柳淵從馬背上下來,朝沈澤道:“殿下慢慢走過來,我要送殿下一個驚喜。”

說著柳淵便快步朝泉水那邊去了。

沈澤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還是依言緩步走了過去,泉水的聲音在這夜晚的山林之中清晰可聞,像是編鍾發出的一串清脆的聲響,柳淵的腳步聲就在前方,沈澤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殿下你看!”

少年人從草堆裏鑽出來,頭上還沾著樹葉,在他的身後,是數不清的閃著熒光的螢火蟲,月光灑在水麵上,似乎天上、眼前與水中全部都是星光點點的一片,就連少年人的眼裏,也藏著細碎的星光。

柳淵笑著朝沈澤道:“殿下,好看嗎!”

沈澤愣了一瞬,內心好似被羽毛輕輕拂過一般,那遠處的明月和近處的泉水還有眼前的螢火蟲似乎都成了這個少年的背景板,沈澤的眼裏,隻剩下少年人臉上燦爛的笑容。

“好看。”

沈澤開口,聲音中帶著笑,溫潤又好聽。

岸邊的泥土很濕,柳淵這時候其實有些狼狽,沈澤上前,將對方頭上的那片樹葉摘下。在柳淵的印象中,很少能看到露出這樣表情的沈澤,他的目光就像是湖水一樣,讓人想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柳淵一愣,一時間沒有動作,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察覺自己不知道怎麽的耳根發燙。一定是美色誤人,他忙偏開頭,去泉水邊用水洗了把臉。

沈澤就站在原地,他沒看到少年人紅了的耳根,他的指尖還殘留著少年人頭發上的溫度,隻是這溫度也因為少年人的離開而逐漸消散。

是他唐突了。

沈澤將目光收了回來。

柳淵那會兒的不適感隻有一瞬,仔細想的話也算不上不適,隻是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但是很快這種奇怪也沒了蹤影。

“殿下可是第二個知道這裏的人。”柳淵笑道。

“嚴修他們不知道嗎?”沈澤問。

“嚴修每次走到一半就嚷嚷著要回去了,所以有時候我都沒有過來,或者把他們送回去之後再過來。”

“為什麽喜歡這裏?”

“很漂亮,很安靜。”

沈澤與柳淵並排站立,似乎在這個地方,天地之間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明年這個時候我陪你過來吧。”沈澤道。

柳淵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好,一言為定。”

螢火蟲的光芒閃爍在二人周圍,似乎在為二人的約定做一個見證。

就在這個時候,林中忽然驚起飛鳥,緊接著就是利刃破空的聲音,柳淵和沈澤均是一驚,兩人立刻散開,刀刃出鞘,分別攔下了最開始的奪命一擊。

那些刺客早已料到自己一擊不足以致命,立刻圍了上來,霎時間,水麵一片刀光劍影。

柳淵將沈澤的白袍一飛,罩住了迎麵而來的三個刺客,在他們刀刃割破衣服的瞬間,柳淵抬起右手,手臂上的袖箭點射,三人應聲倒地。

柳淵緊接著一個轉身,朝圍著沈澤的幾個刺客再次點射。

刺客這一會知道了柳淵手上袖箭的厲害,有幾個避開柳淵的攻擊朝柳淵直衝而來,柳淵見袖箭攔不住他們,立刻手持利刃混戰到了一起。

柳淵手中刀刃一翻,直接挑開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黑衣刺客的麵罩,在螢火的微光下,柳淵隻看到對方臉上一塊醜陋的燙傷疤。

那些刺客明顯吃了一驚,手中的攻勢也越發狠厲,柳淵一個不查,被刺傷了肩膀。

馬匹感受到了殺意發出嘶鳴身,沈澤手臂一揮,旋即斬斷了馬匹的韁繩。

沈澤這次帶來的馬匹是跟著他上過戰場的,聽到沈澤的哨聲立刻奔了過來,沈澤跨上戰馬,回頭將柳淵帶了出來。柳淵坐在沈澤身後,回頭看了自己帶出來的馬匹一眼,直接一箭射斷了韁繩。

馬兒受到了驚嚇,忽然獲得自由,立刻就拔足狂奔。

這匹馬是柳淵從馬場隨便牽的,自然不能指望它像沈澤的坐騎一般。

這些人能悄無聲息地摸到這裏,說明他們沒有馬匹,柳淵寧可放了一匹馬,也不能讓這些人有了追逐他們的機會。

夜此刻已經黑透,柳淵和沈澤靠目力根本沒有辦法看清前路,到底能走到哪裏完全隻能指望沈澤的戰馬。但是,後麵的刺客依舊緊追不舍。

柳淵回頭,將追得最近的幾個刺客用袖箭擊落,他感覺自己在那一瞬間似乎昏了一下,但是馬背的一個顛簸又將他驚醒,柳淵看了一眼肩上的傷,不算嚴重,便沒有吭聲。

等他們終於甩掉那些刺客時,他們已經不知道被戰馬帶到了哪裏。

沈澤看了一下四周,樹木沒有別的可以看出地點的標誌,便道:“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太陽出來了再找路回去,怎麽樣?”

然而,身後的柳淵卻沒有回答他。

柳淵身子一晃,整個人朝馬下倒了過去,就在他的頭要磕到地上時,沈澤將人一把抱住。

借著月色,沈澤才看清楚,柳淵受了傷,很可能已經中毒了。

沈澤看不出來柳淵到底中了什麽毒,但是他身上帶了壓製毒性的藥丸,他想將人叫醒,但是柳淵此刻明顯中毒已深,根本聽不到沈澤的聲音。

少年人的表情十分痛苦,眉頭緊皺,臉上血色全無,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毒性奪去生命一般。

沈澤將藥丸放在柳淵的唇邊,然後取了馬背上掛著的水壺,他就著水壺喝了一口,然後低頭,觸碰到了少年人的唇。

少年人的唇沒有一絲溫度,沈澤感覺自己的心整個都被什麽東西攥住了一般。四周靜得連一聲犬吠都沒有,隻有他的戰馬在一旁輕輕踱著馬蹄。

少年人雖然沒有意識,但是牙關咬得極緊,沈澤不得已隻能抬起對方的下巴。

如果此刻有第三人在場,看到的一定是一副極為綺麗繾綣的畫麵。

但是此刻沈澤感覺自己的手在輕輕的顫抖。

因為那顆藥他喂不下去。

水順著兩人的齒縫流了出來,而後沿著少年人的脖頸一直落入衣襟之中。

沈澤能感受到,少年人頸邊脈搏跳動的力量越來越微弱了。

“阿淵,阿淵,你醒一醒……”沈澤開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請求,“藥隻有一顆,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要是聽得到,你乖一點好不好,你把藥吞下去好不好?”

而少年人沒有半點反應。

沈澤隻能再試一次。

這一次,沈澤的請求似乎起了作用,那顆藥順利地被柳淵咽了下去。

藥咽下去之後沈澤並沒有放心多少,因為這顆藥的藥性霸道,雖然能壓製住毒性,但是它本身也是毒物。

沈澤找了個地方將柳淵安頓好,扯了一些布處理了柳淵身上的傷口,接下來,沈澤隻能等待。

沒過一會兒,柳淵開始發燒,燒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又開始發冷。他感覺有什麽人抱著他,用很溫柔的聲音哄著他,但是這些都距離他好遠,隻有身上的疼痛,像是附骨之疽,怎麽都沒有辦法逃脫。

他覺得上一次這麽疼,都是好久好久之前了。

那時候也是在京郊獵場,他懷裏抱著一個布包,身上都是傷,每跑一步都是穿心的疼痛,但是,後麵的殺手卻怎麽都甩不掉。他跑著跑著,忽然被腳下突出來的樹根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在地上,懷裏的布包也摔了出去。

後麵的殺手立刻追了上來,他們先去追那個被柳淵丟出去的布包,等發現布包是空的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又驚又怒。

柳淵從地上爬起來,咳了一口血,朝他們笑道:“沒想到吧,小皇孫早就不在我這裏了……”

為首的一個殺手上前,一腳踢在柳淵的腹部,力道之大,將柳淵的身體如一片枯葉一般向後飛去,然後撞到樹幹之後又摔到地上才停下來。

柳淵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除了疼痛,他有點兒意識不清了。

似乎有什麽人上來攔住這個殺手。

“你幹什麽,人死了還怎麽問出來那個孩子的下落?!”

柳淵笑了笑:“小皇孫……小皇孫此刻應該已經見到他皇祖父了吧……”

又是一記重踢,那殺手怒道:“你們柳家一個個都是又臭又硬,等會上了刑,我看你還說不說實話。”

柳淵知道他們說的是自己的大哥,他想開口,想激怒這個殺手再多說一點信息,但是他已經完全沒了力氣,隻感覺自己被其中一個拖了起來。

殺手看著柳淵的麵容,笑著道:“也不知道這小子臉上偽裝怎麽弄的,都這樣了還不見壞。”

“聽說柳家的人長得都好看,他哥哥也是。”

“別弄死了,留一條命,到時候說不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柳淵耳朵嗡嗡在響,他極力睜眼,想通過對方的唇形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就在那殺手的手準備去碰柳淵的臉頰時,一支白色的羽箭飛來,將那殺手伸過來的手射了一個對穿。

那殺手一驚,下意識鬆開柳淵,在柳淵即將落地的一瞬間,他被什麽人輕輕抱住。

柳淵強撐著睜眼,他看不清對方的容貌,隻看到對方的嘴唇一張一合,手底對方衣物的觸感是皇家才有的絲織,柳淵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大腦都能飛速的去思考。

此刻,能出現在這個地方的,隻有年滿十四歲得到了皇帝的許可,與皇帝一同出宮狩獵的三皇子沈澤。

柳淵第一個想法居然是,他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柳淵覺得自己此刻如此窘迫,被人追殺,還穿著女孩子的衣服,絕對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當對方帶來的人處理了那些殺手,然後問他是誰的時候,他撒了個謊。他說他沒有去處,是太子妃買來的仆從。

其實這個謊話十分蹩腳,說出來了之後柳淵就後悔了,但是沈澤他卻信了,他將柳淵帶了回去,柳淵一路上都保持著清醒,等到了沈澤的營帳,柳淵擔心自己的身份被人認出,很是凶狠地要將人都趕出去,包括沈澤。

但是,即便是柳淵強撐,他身上的傷也太重了,鬧了好一頓之後,他支撐不住,倒在了**。

“別碰我……”柳淵奄奄一息道。

“我不碰你,但是你受的傷太重了,你得讓大夫幫你看看。”

柳淵有點兒不清醒了,他感覺身上好痛,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傷,那些殺手提到了柳驍,哥哥還好嗎……柳淵腦子裏一團漿糊,他隻聽到有人在他身邊用很溫柔的語調在說什麽,柳淵下意識道:“哥哥……哥哥……好疼……”

然後,他感覺有人將他抱了起來,用著極為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

“哥……哥……疼……”

人在極度虛弱的時候會下意識尋找依賴,柳淵察覺到,他在這個時候從沈澤的身上找到了他大哥的影子。

他知道這不可取,但是,他真的好疼。

所以,他朝沈澤撒了個嬌。

有了這一段之後,柳淵更加不允許讓沈澤知道他到底是誰。

所以,當大夫開好藥之後,柳淵就將所有人趕了出去,就連沈澤想找人替他上藥,都被他否決了。

其實柳淵需要幫忙,但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要丫鬟還是小廝過來。

所以,柳淵隻好自作自受地給自己上藥。

“呼呼,沒事的沒事的……”柳淵痛得飆淚,背上的傷他真的夠不到,掙紮了一下之後,他下床,朝外麵道:“有人嗎……”

“怎麽了?”進來的是一個小丫鬟。柳淵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

“你是要幫忙上藥嗎?”小丫鬟問。

柳淵紅著眼睛,點了點頭:“背上我夠不到……”

“那我幫你?”

柳淵的臉也紅了起來,他沒有看那小丫鬟,而是將頭偏到了一邊:“我不是女孩子。”

“啊?”小丫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說,我不是女孩子。”柳淵破罐破摔道。

“你下去吧。”一個溫潤的聲音,讓柳淵一愣,緊接著就後悔了,這還不如就讓小丫鬟來呢。

沈澤打發走了小丫鬟,隻身走了進來。

柳淵下意識退了一步。

“謝謝你救了我侄子。”沈澤開口道。

“我……”平日裏能說會道的柳淵,在這一瞬間什麽都說不出來。

因為,這後麵還代表著,太子和太子妃身故,以及柳驍的下落不明。

“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沈澤以為他關心的是自己的性命,便道:“追你到獵場的殺手都被清理了,沒人知道你在這裏,也沒人知道你是誰。未來若是你願意,你可以跟著我,如果不願意,我可以將你送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加官進爵、金銀賞賜,我都可以給你。”

柳淵低下了頭,因為他不想讓沈澤看到他此時難過的表情。

即便是沈澤極力壓抑著,不讓人看出他的悲痛,甚至還去關切別人,柳淵也能感覺到,對方內心深處難以撫平的悲傷和憤怒。

他甚至覺得,對方周身溫柔的氣息裏,也帶了些許冰冷,隻不過這冰冷不是對著他,所以此刻沈澤還在用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

“我……”柳淵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沈澤笑了笑,道:“沒事,在你傷好之前,你都可以住在這裏,你可以慢慢想,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來找我都可以。”

“好。”柳淵點了點頭。“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存在。”

“你放心,為了你的安危,我也不會透露你在這件事裏的作用。”

柳淵就這麽住了下來。

沈澤不是每天都在,但是若是回來了一定會第一個來看一看他。柳淵能感覺對方過得很艱難,雖然他此刻年紀還小,但是稍微設身處地地想一下,此刻,太子和太子妃接連身故,那些在暗處謀劃這一切的那些人一定會盯著沈澤,這個太子的親生弟弟。

所以,柳淵每天都想辦法折騰一些新鮮玩意出來逗沈澤開心。

柳淵知道自己其實應該走了,但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想留在這裏,大概是這樣的沈澤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他想讓對方能在那些悲傷的事情中還有別的可以在意的事情。

“殿下你看……”柳淵捧著一隻鳥跑到沈澤麵前道:“它受傷了……”

小鳥應該是從什麽猛禽或者野獸嘴下逃脫,身上的羽毛都血淋淋的。

沈澤進門的時候原本一身戾氣,在看到小孩兒捧著鳥兒一臉擔憂地來找他的時候,他身上那些帶著血腥的氣息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跟在他後麵的侍衛也看到了小鳥,下意識道:“傷成這樣,活不了了吧。”

沈澤表情一變。

柳淵立刻反駁道:“它想活的,我會盡力救它的!”說著,柳淵看著沈澤道:“殿下能同我一起救它嗎?”

沈澤看著那鳥兒,開口道:“好。”

就這樣,沈澤多了一個寵物。鳥就養在沈澤的書房,因為飛不起來,也就沒有籠子。每天柳淵都會借著看鳥兒來看看沈澤,鳥兒在他全力救治下漸漸活了過來,而沈澤卻一天一天的越發的沉默。

有一天,沈澤風塵仆仆的回來,一進門就發現不太對勁,往常會笑著跳著來迎接他的人這回卻沒有出現。

下人驚惶失措地跑過來道:“殿、殿下,人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沈澤這個時候的語氣冷得可怕。

下人戰戰兢兢將一封書信遞給沈澤。

信封上寫著——三殿下親啟。

沈澤麵無表情拿著信,往書房那邊走,後麵的人想跟著,都被他嗬退了。

書房的門口,沈澤將信打開,柳淵此時就與柳家的暗衛一同藏在隱蔽處,他本來已經走了,但是還是想回來看一眼,他怕沈澤會生他的氣。

沈澤平常看書很快,但這封信卻看了很久。

柳淵明明記得,自己隻寫了四句話。

【殿下,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我騙了你,我不是什麽被太子妃買回來的仆從,但是我是誰我肯定不會告訴你的。】

【謝謝殿下這些天的照顧。】

沈澤推開書房的門,書房裏,那隻受傷的鳥奮力振翅,在沈澤開門的一瞬,從門口飛了出去。

沈澤的目光落在信上第四段。

【我想去的地方,大漠,朔北,都是齊國已經失去了的國土,我就不難為殿下了。】

“你怎麽知道我做不到,柳淵。”

沈澤輕輕開口,聲音被風吹散,柳淵隻分辨出,沈澤最後的唇形,是在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沈澤做得到娶柳淵回家,而作者菌做得到今天日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