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鐵礦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朝廷能查到的東西都查得差不多了,沈澤借用自己監察的權利讓人謄抄了一遍所有的卷宗,此刻全部都放在了柳淵的麵前。

柳淵看東西很快, 再加上朝廷的人辦案也不會發現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因而那一摞卷宗柳淵隻看了半個時辰。

“所以說,朝廷最後定義這是一個貪腐案?所謂與蠻族人聯絡, 也是因為想高價賣出鐵礦石?”柳淵笑著, 語氣有點兒冷。

“從現在朝廷給出的卷宗看,是這樣的。”

柳淵翻了一下手上的紙,看了一下最終的認罪書道:“那個淮城太守供認了一切?”

沈澤點頭道:“但是我們都知道他背後還有上家。”

柳淵將那些卷宗合上,手不自覺地揉搓著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這件事我不想這樣算了,雖然我知道那個淮城太守可能不會說出別的東西,但是我還是想去見一見這個淮城太守。”

沈澤點頭道:“嗯,我已經將他從天牢提出來了, 現在就在刑部的大牢裏,我們隨時都可以過去。”

柳淵詫異道:“你怎麽做到的?”

沈澤並沒有實權,能將那淮城太守從天牢提出來並不是個容易的事。

沈澤道:“因為他病了,很嚴重, 按照我得到的消息,他可能撐不到行刑的那一天。”

柳淵再次見到淮城太守時, 已經完全看不出記憶之中對方肥頭大耳的模樣了, 整個人瘦脫了相,眼睛裏隻剩下一點點混濁的顏色, 即便是不用大夫開口,柳淵他們也看的出來對方已經是油盡燈枯的狀態了。

淮城太守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看他, 有些費力地抬了一下眼睛, 看清楚來人之後詫異了一瞬, 然後立刻開始發起抖來。

“都是我做的,是我鬼迷心竅,所以隱瞞了鐵礦的存在,是我找不到銷路,所以才聯係上蠻族,我已經把我能說的都說了,我不知道還要說什麽了……”

“你……”柳淵開口,但那淮城太守就跟瘋了一般,又開始重複他剛剛說過的話:“都是我做的,是我鬼迷心竅,所以……”

柳淵退了一步,輕輕拉了一下沈澤,沈澤有所感,微微側頭,兩人的衣服在這一瞬間糾纏了一下,然後又跟著各自的主人散開。沈澤的目光落在少年人拉著他衣袖的手上,然後問:“怎麽了?”

柳淵輕聲道:“他在害怕什麽。”

不是問句。

沈澤也點了點頭,他也察覺到了。

“他說的這些話和認罪書上一模一樣,好像他就已經將這些話背在了腦袋裏一般。”

“你!”柳淵開口,指著那淮城太守道:“見到三殿下為何不跪下行禮!”

柳淵故意嗬斥,但那淮城太守好像沒有聽到一般,隻是一個勁地在念叨著剛剛他說過的話。

一股腥臊味,從那太守身上傳了出來。

柳淵皺著眉頭,又問了那淮城太守幾句,但對方完全沒了一個正常人的反應,開始一個勁的又哭又鬧。

這裏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外麵守著的獄卒。那些人急急忙忙進來,朝著沈澤道:“三殿下,這個犯人進天牢的時候就有點瘋了,您千萬別在這裏久留,免得沾染一身晦氣。”

“那他是怎麽認罪的。”沈澤冷冷開口。

獄卒看到沈澤的眼神立刻被嚇得惴惴然:“這個就是那些大人們弄的了,我們這些下人,什麽都不知道啊……”

沈澤與柳淵對視一眼,柳淵將之前看過的卷宗在腦海裏又過了一遍,這個淮城太守在淮城政績上表現平平,有過貪贓枉法但是也確實做了些事實,所以這些年的政績考核都是優。而且,根據朝廷抄家抄出來的那些東西看,這個淮城太守也並沒有從鐵礦生意上撈出太多的油水。他有一個妻子,三個小妾,正妻所生之子已經亡故,膝下的孩子都是小妾所出。現在也都押在牢房裏,等候發落。

柳淵此刻感覺有什麽信息就在記憶之中,但是一時之間卻找不出頭緒。

鼻尖牢房裏的味道越發的難聞,柳淵再也受不住,轉身先走出了牢房。

沈澤落在後麵,對那些獄卒道:“看管好犯人。”便跟著柳淵一道走了出去。

“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剛剛那淮城太守見到我們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瘋癲的狀態。”柳淵一邊走一邊道。

沈澤開口道:“而且他極力攬下罪責,明顯是替人頂罪。”

“像他這樣子的罪臣,如果知道自己麵對的是怎樣的一個結局,他肯定咬死不會再開口,隻是,他完全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嗎?他從這個鐵礦裏一沒撈到錢,二全家老小全部都賠了進去,他一開始做這個事情的時候應該就預料到了今天的結果,那他圖什麽?”

“不對,不對……”柳淵皺起眉頭,站在原地。

沈澤陪在身邊,也沒有催促。

突然,牢房裏麵的獄卒一臉大驚失色地跑出來,見到沈澤的時候連忙跪在了地上道:“三殿下!不好了,那個犯人,剛剛在牢房裏咽氣了!”

沈澤和柳淵臉上表情皆是一變,立刻朝那獄卒道:“裏麵還有幾個人?”

獄卒一愣,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位三皇子殿下在關心什麽,他還是下意識道:“兩個人,一個大夫一個獄卒。”

這獄卒話音剛落,原本還站在他麵前的兩個人已經沒了蹤影。

等他獄卒反應過來,再追到牢房裏去,發現裏麵跟他跑出來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樣子。剛剛那個他眼看著咽了氣的犯人,此刻就剩下一個發著酸臭的床鋪,那個留在這裏的獄卒已經沒了氣息,而他們之前領進來的大夫同那犯人一樣,不見了蹤跡。

牢房的牆上那個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暴力打開,而他跟著的三殿下和那個護衛,此刻也跟消失了一般,這個牢房裏此刻就剩下他一個人。

他手都不自覺地抖了起來,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朝著外麵大叫道:“不好了!來人了!出事了!”

另一邊,柳淵和沈澤發現異樣之後直接追了回來,然後正好看到那大夫帶著人從窗戶跳出去。柳淵和沈澤立刻追上,那大夫帶這個半死不活的人顯然是沒辦法甩掉柳淵他們,淮城太守此刻也不再瘋癲了,反而緊緊抓住大夫的手,很急切地對他說了些什麽。

因為有一段距離,沈澤和柳淵都分辨不出來。

但是,看那樣子,這個淮城太守與大夫之間的關係似乎匪淺。

柳淵和沈澤對視一眼,柳淵做了個包抄的手勢,沈澤點了點頭。

那大夫帶著人跑,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身後隻有一個人跟著了,他心道不好,下意識放慢了步子,一支利箭從旁破空而來。

大夫一個不查,肩上中了一箭,那淮城太守哇啦哇啦地叫。

柳淵與沈澤此刻確實都聽清楚了,但是卻不是蠻語或者大齊官話,聽起來像是哪一處的方言。

柳淵一擊之後並沒有露麵,反而換了個位置。

那大夫知道厲害,不敢再往前,抱著那淮城太守停在了原地。他前後看了看,知道無論是哪一條路他都沒法闖出去。那淮城太守又小聲說了些什麽,大夫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激動,就在這個時候,柳淵從隱蔽處一躍而出。那大夫下意識就想格擋,但身後沈澤更快一步,兩人合作幾乎一瞬間,就將那大夫製服在原地。

那大夫奮力一搏,柳淵與沈澤立刻退開,但那大夫刀刃的方向並不是逃跑,反而先手一刀刺破了淮城太守的喉嚨,然後沒等柳淵他們衝到前麵,自己已經倒下了。

柳淵和沈澤立刻上前,那大夫已經沒了氣息。

“訓練有素。”柳淵捏了捏大夫手腕上的肌肉。“逃跑不成就自殺,而且沒有人接應,想來他是自作主張。”

“瀕臨困境也不願意丟下這個太守,他年齡看起來不到二十歲,五官仔細看的話與這太守又幾分相似,我猜測,這是不是太守的兒子。”

“但是案卷上,太守的兒子都已經收押,要麽這個是私生子,要麽這個就是那個所謂幾年前已經去世了的嫡子。”

柳淵半蹲在地上翻找著那大夫身上的東西,看到大夫心上三寸處有一塊不小的燙傷疤痕,看起來很有些年歲了。除了這個燙傷,這個大夫身上沒有任何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了,但是,這個燙傷卻又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沈澤放了一個信號彈,一會兒崔鉞他們便過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柳淵沒有參與,因為他畢竟是瞞著自己父親出的柳府,若是被刑部那些大人們認出來了就不太好解釋。

“你先回去,若有消息我再找你。”

“好,那你萬事小心。”

沈澤點了點頭。

柳淵回到了柳府之後,一連幾天,沈澤也沒有來找柳淵,朝堂上隻是在剛剛開始時蔣家那邊對此事頗有微詞,一副打算給沈澤定罪的模樣,但堅持了幾天,情況卻發生了變化,蔣家那些人都不再追著這件事了。

柳淵覺得奇怪,讓阿鶴他們再打聽的時候,得到的卻是沈澤重傷的消息。

“什麽?他重傷了?”柳淵怎麽也想不到,在京城還有人會這般明目張膽地朝沈澤下手。

阿鶴點頭道:“查出來是蠻族的人,但是也沒抓到凶手。”

柳淵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看看。

“三殿下現在住在哪裏?”

柳淵記得,沈澤在京城是沒有宅邸的。

“長安街北邊一個罪臣留下來的荒蕪院落。”

柳淵這會兒心裏有事,便直接繞過了自家父親安排在院子外的暗衛,還找了個替身故技重施,假裝在院子裏寫字練劍。

柳淵此刻站在沈澤院子外麵,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多此一舉,大驚小怪。

人家三皇子殿下多的是人照顧,他一個禁足之身,為什麽要冒著那麽大的風險跑出來。

而且,看現在這院子的模樣,相比三皇子應該不像是要死了的樣子。

柳淵暗想,按照上一世的走向,對方明明比他活的還長,怎麽可能會在一次刺殺中丟掉性命。

柳淵想了想,覺得自己這麽冒冒失失地跑過來簡直是昏了頭了,就在他準備轉身就走的時候,院子裏,一支袖箭飛了出來,正好落在他腳邊。

這支袖箭柳淵十分熟悉,他那裏還有一大堆。這不知道是他哪一次用了的,結果被對方撿到了。

柳淵看了那袖箭一眼,箭身上還有小字。

柳淵仔細一看——【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

嗬,這個黑芝麻餡的湯圓。

既然已經被對方發現了蹤跡,柳淵也懶得走大門了,直接從院子外麵翻了進去。

進去的時候,沈澤那裏似乎還有客人,有幾個陌生的聲音正在說話,時不時的沈澤聲音傳了過來,帶著些冷調,與平常相比還有些虛弱。

柳淵沒有進去。

崔鉞正候在外麵,看到柳淵,朝柳淵笑道:“柳二公子,這幾個是剛剛來的,三殿下吩咐一些事情,馬上就好。”

柳淵點頭道:“不妨,我不急。”

崔鉞笑道:“對,是我們殿下急。”

柳淵:“嗯?他急什麽?”

“崔鉞。”沈澤聲音冷冷的,從房間裏麵傳了出來。

崔鉞捂住嘴,小聲道:“耳朵是狗耳朵嗎,我這麽小的聲音你也聽得到。”

柳淵笑了起來。

看崔鉞還有心情逗趣,就證明沈澤沒什麽大事。

他的心微微放了下來,他下意識朝沈澤那邊看過去,大概是受了傷的原因,沈澤整個人臉色都有些偏淡,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麽,他眉頭輕輕皺著,一雙眼睛裏沒有一點兒笑,即便是這麽遠的距離都似乎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冷意。

“發生了什麽?”柳淵問。

崔鉞道:“蚩加死在了綠洲之後,蠻族上下都亂作一團,幾個比較大的部落正在爭搶首領的權利,所以今年冬天有幾個蠻族部落想同大齊互商。”

柳淵冷笑道:“這事兒是他想就可以做的?他熬過了這個冬天,明年卷土重來怎麽辦?”

柳淵說完,就知道沈澤在憂愁什麽了,朝廷裏有人想答應。

崔鉞道:“現在蠻族那邊派來的使臣已經停在黃沙口外了,他們幾乎就等大齊一紙文書了,而且,我相信,這文書他們一定拿得到。”

那邊,侍衛正在送客,顯然沈澤已經說完了。

柳淵躲在一旁,沒有讓那些人注意到自己,但是房間裏的沈澤已經看到了柳淵,他表情雖然還是那般冷冷冰冰,但是隻要熟悉的人看到就知道,他的心情與剛才完全不同了。

等人都走了之後,柳淵才現身,朝沈澤笑道:“三殿下。”

沈澤看到來人,笑道:“柳二公子。”

柳淵走到沈澤麵前,才看到他身上纏著的繃帶,不由得問:“傷的重嗎?”

沈澤道:“你要看看嗎?”

柳淵一愣。

“正好我也要換藥了,你要不幫我一下?”

沈澤將一旁的小藥箱拿到柳淵麵前,柳淵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手上已經拿起了一個小藥瓶。

沈澤看了柳淵手上的藥瓶一眼,笑道:“會用嗎?”

柳淵打開瓶蓋聞了一下,點頭道:“嗯。”

沈澤脫了上衣,露出常年軍/旅生涯練出來的精幹的上半身,並不是柳淵見過的那種大塊肌肉,反而每一塊肌肉都有著十分流暢的線條,緊實而充滿力量。

沈澤偏頭去看柳淵的神色,對方的表情讓他看不出任何問題。

眼眸中的關切與擔憂,就像是朋友一樣。

沈澤神色微暗。

柳淵捕捉到了沈澤的表情,詢問道:“是疼嗎?”

沈澤心中一歎,開口道:“沒有,你繼續。”

傷口傷在左後腰,柳淵拆開繃帶看了一眼,傷口有點兒深,還有點兒發炎,柳淵以前也受過這樣的傷,所以處理起來十分的得心應手。

少年人的指尖在傷口處輕輕塗抹著,動作輕柔又小心,但每一次接觸時的感覺仿佛都通過傷口放大了數倍,沈澤覺得自己麻煩大了。

明明是想試探對方,卻反過來成了考驗自己的難題了。

沈澤一把抓住柳淵的手,道:“你別弄了。”

聲音有些不為人知的啞。

柳淵不知所措:“我弄疼你了?”

“沒有……”沈澤在心裏再歎一聲,“放著吧,我自己來。”

柳淵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伺候人的事情他確實做得不是特別好,所以他也依言將手上的藥瓶放下。

“藥其實我已經上好了,你把繃帶包上就可以了。”

沈澤點頭,拿著繃帶起身進了內室,過了一會兒出來時已經穿戴整齊。

“你怎麽受傷的?有抓到人嗎?”柳淵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人抓到了,但是都死了。”

“他們一擊不成肯定會再想辦法,你這些天出門一定要小心。”柳淵擔憂道。

沈澤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揉了一下柳淵的頭發。

柳淵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有這個動作,一口氣沒順上來一下子卡在喉嚨裏,一連咳了數聲才恢複過來。

旁邊沒有下人,沈澤忙去給柳淵倒水,柳淵在沈澤轉過身的時候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剛剛,他感覺他耳朵溫度不受控製的升高了。

一定是嗆的。

柳淵對自己道。

因為柳淵是偷偷跑出來的,所以他在沈澤這裏不能久留,掩飾性地喝了口水之後,柳淵便起身告辭。

走的時候柳淵又沒有走大門,他越牆而出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沈澤正站在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下靜靜看著他。對方察覺到自己的目光眼神先是一閃,而後又笑了起來。夕陽的餘輝灑在沈澤身上,給他俊逸的麵容上鍍了一層淡淡的紅,對方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就這樣一直看著他直到院牆完全擋住兩人的視線。

沈澤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他要是常笑就好了。

柳淵心裏暗暗想。

他大概就是為了看這一眼才從柳家偷偷摸摸地跑了出來。

柳淵與阿鶴快到柳府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下去,天邊隻剩下一層一層漸漸變紫的橘紅色。

柳府大門口,李穩的馬車正停在那裏,馬車前方,自己的父親柳執還有李穩正在說著什麽,兩人表情一個賽一個的虛假,直到柳執送李穩上了馬車之後,柳執的表情才從笑容變成了憂愁。

他朝門口的侍衛道:“二公子若是回來了直接叫他去祠堂跪著。”

柳淵覺得膝蓋一痛。

他裝巧賣乖了這麽多天,就偷偷跑出去一次就翻了車。

柳淵忙對阿鶴道:“若問起你,你就說我去城外跑馬了。”

阿鶴無奈點頭。

大門口鬧這麽一出,柳淵自然是沒法偷偷摸摸回去了,他同阿鶴都跪在祠堂,不同的是,柳淵跪在裏麵,阿鶴跪在外麵。

過了許久,夜已黑盡,柳淵才聽到祠堂外麵傳來腳步聲。

“我還以為你會再忍幾天。”

柳淵低頭道:“抱歉,父親。”

“出去幹什麽了?”

“跑馬。”

“挺能耐的,出了柳府我的暗衛就追不上你了,你是不是去跑馬了我也不知道。你起來吧。”

“兒子不敢。”

柳執擺了擺手:“你喜歡跪便跪著。禦前李公公過來了。”

“他來做什麽……”柳淵問。

柳執道:“過幾日皇家圍獵,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會出行,皇帝點了你隨行。”

柳執說完就準備離開,就在他即將跨出祠堂大門的時候,柳淵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

“父親,兒子會小心的。”

柳執的身影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外走,過了一會兒,他回頭,看著依舊跪得筆直如一根翠竹的兒子,開口道:

“身在我們這樣的世家,如果一定要以身犯險,那就要記得一句話——”

“狡兔死,走狗烹;”

“飛鳥盡,良弓藏。”

柳淵聽著,朝父親的方向深深一拜。

柳執並沒有停留,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柳美人看到沈澤的上半身並沒有啥反應啊。

三殿下要加油哦~

(現在沒有未來有)

明天更一萬二,快誇誇勤快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