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這次沒有再任她胡作非為, 主要是白日裏來來回回的折騰,他確實是累了。

一泡進溫暖的池水中不一會兒便開始昏昏欲睡,溫折玉本來在以清理為理由不甘心的四處尋找那隻蝴蝶的端倪, 還沒找到個頭緒, 就發現阿策的身體軟綿綿的往池子底下滑。

溫折玉嚇了一跳, 忙雙手托了他的腰身,再不敢亂動了。

阿策的眼皮似闔未闔, 勉強打起精神來睜開一條細縫, 伸手攬了她的脖頸, 掛在人胸前,軟軟的道:“阿策以後都不回汀溪閣了。”

“乖。”溫折玉在他紅潤潤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你放心,玉姐姐一定會幫你實現心願的。睡吧, 一會兒我抱你回去。”

阿策模糊不清的哼了一聲,腦袋擱在了她的肩頭。長長的頭發像是水藻一般,在水中慢慢的散開了。

溫折玉以指作梳, 幫他梳理著頭發,心裏頭慢慢的溢出了一絲絲如同蜜糖般的甜意。

他的小白蓮, 終於願意倚靠她了。

溫折玉在新的府邸住了三天,期間書信不停,所有關於秋祭的布置一層一層的下達了下去。蝶殺也確定了人選, 畢竟是偽裝刺殺, 真正見血的那種, 目標又是三皇女這種皇親貴胄,一旦有個閃失, 誰也擔不起責任。

溫折玉為了萬無一失, 提前見了阿策安排好的人。

竟還是個熟人, 阿策的下屬鉤吻。

之前溫折玉跟她交過手, 這人的武功確實不錯,忠誠度也高。隻是事關重大,溫折玉還是有點不放心,最後還是阿策跟她保證:“玉姐姐放心,你相信阿策,絕對不會有問題。”

“我倒不是不信你,隻是那人……”

“玉姐姐是對人選有異議?”阿策調皮的挑了挑眉。

“哼,記得當初在地牢,她看你的目光,可不像是單純的下屬對主子那麽簡單。”本來溫折玉已經忘了這人了,冷不防提起來,溫折玉心裏的那壇子陳年老醋一下子就翻了。

阿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玉姐姐,你吃醋了。”

他的嘴角揚了起來,像隻狡黠的小狐狸,眼睛裏的光亮晶晶的,煞是好看。溫折玉沒想到他會這般高興,酸溜溜的感覺立時就淡了不少。

這敏感多思的小家夥,其實很少有這般發自內心快樂的時刻的。

溫折玉順著他道:“是,我吃醋,我的小白蓮竟被別人惦記上了,還離著你這般近。”

阿策忍不住笑了起來,跳起來整個人盤在了她的腰上:“好姐姐,她確實喜歡我,隻是在清溪縣的時候,便已然說開了。對於蝶殺的人而言,情愛本就是奢侈,如今願意留在阿策身邊的,都是跟阿策一樣,想要徹底搗毀蝶殺的人。”

“說起來……”阿策頓了頓,思緒飄了出去:“蝶殺的解藥裏有一味藥太難找了,幸虧有談神醫幫忙研製了暫時壓製的藥,大家這才能平安無事。玉姐姐……可否幫我給槿哥他們寫信報個平安,還有談神醫談家夫郎,我……偷偷跑來了京都,雖然留了一張紙條,隻是……也不知他們看不看的懂。”

“你寫的什麽?”

“是一幅畫……畫的是座富麗堂皇的城樓,暗喻京都,意思是,我來尋你來了……”

溫折玉沒有錯過阿策語氣中隱晦的小小的得意。

“我的阿策果然聰明,這畫一目了然,估計他們定能看懂其中深意,不會過於擔心的。”怪不得昨日裏她收到沈清越的來信,說是阿策不見了,大家都急瘋了。

隻留下一張塗滿墨汁的紙,看著山不成山,林不成林的,也不知是何意。

溫折玉:“我這就給她們回信。”

回完信後,溫折玉戀戀不舍的跟阿策惜別了,答應等忙完秋祭的事再來看他。畢竟她現在還頂著冀北王嫡女的身份,偶爾還是要回去住的。

溫折玉搖著扇子,不緊不慢的回了王府,誰知一進門,便被人告知,說是禦史大夫月扶搖,已經在府裏等候多時了。

溫折玉早就猜到這月扶搖會再來找自己,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路上府裏的小廝還在給她提醒:“郡王,這月大人已經連續來了三天了。每日下了早朝就過來,等到天黑才走,陰沉著個臉,看起來瘮人的很,您可得小心應付了。”

“哦?”說到這,溫折玉也有點好奇,這月扶搖到底是什麽事陰魂不散的揪著自己不放了。

剛一踏進接客的屋子,月扶搖就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深邃的鷹眼像是攜了把鋒利的刀子,刷的投到了她的身上。

“郡王殿下……”

溫折玉一見她這架勢,感覺不太妙,想了想揮手道:“都下去吧,我跟月大人有話要談。”

那月扶搖看起來已經像是按捺不住了,周身冷氣環繞,胸膛起伏的很快,看的出來,她很激動,甚至有點緊張。

“月大人,我們素不相識,不知你尋我何時?”溫折玉仍是慵慵懶懶的沒個正形,眼神時不時的瞟在座椅上。她向來是個能坐著不願意站著的人,隻是這客人站著,她也不好意思失了待客之道。“要不您先坐?”

“你把我們家小意弄到哪裏去了?”

月扶搖開頭就是這莫名其妙的一句,像是極力壓抑著情緒,但饒是她努力壓製了,語氣仍舊像含了一層冰霜,冷的駭人。

再看她本人,也是怒發衝冠的跟隻暴怒的獅子似的,哪裏還有初見時溫潤如玉的模樣。

溫折玉一怔:“誰?小意?”

哦,小意……

她想起來了,前兩天在芳香四溢閣裏,陪她一同進門的男子……

仿佛就是叫小意這個名字。

溫折玉的扇子刷的收了起來,臉色微沉,似笑非笑的看著月扶搖:“月大人在跟我開玩笑?您的弟弟,怎麽會在我這裏。”

“別跟我打馬虎眼,我已經查過了,當年就是你帶走了他。”月扶搖聲色俱厲的吼道,脖頸上的青筋一點點的繃了起來。

溫折玉皺了皺眉:“什麽當年?月大人究竟在說什麽?我與舍弟,不過是前日裏第一次見。”

“我說的不是他!”月扶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概也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咬了咬後槽牙,這才稍微平複了一點心情:“你還記不記得,十二年前,在明城,你住的那個院子旁邊鄰居家裏,有個比你小兩歲的孩童,你們經常在一起玩……”

溫折玉的臉慢慢的沉了下來:“大人這是要給我講故事?”

“不是故事。那個小孩子就是小意,是我的親生弟弟。可是後來,他不見了……”

“你是想說,他是我弄走了?”溫折玉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涼。

“是。”月扶搖斬釘截鐵:“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當年有人見過你跟他走在大街上,後來,小意再也沒有回家。你們家也……也人去樓空。”

“月大人,適可而止。我雖在十二年前生過一次重病,失了許多記憶。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我不可能拐賣你們家的孩子。月大人……”溫折玉冷冷的看著她:“你我素不相識,你們家丟了孩子,反賴到我們冀北王府,是否有失地道?”

隨著溫折玉的回答,月扶搖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你說,你失憶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事,十二年前,我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孩童,我拐你們家的孩子做什麽?做童養夫嗎?”

月扶搖的心也漸漸的變冷了,原以為兜兜轉轉這麽久,好不容易能找到弟弟的線索,沒想到,唯一的當事人,竟然失憶了。

“怎會這般巧……”月扶搖怎麽都不願相信。

“就是這麽巧。”溫折玉兩手一攤:“月大人的功課沒備好,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八歲重病,癡傻了好多年,以前的事情,忘得可是丁點不剩了。”

“可小意……”

“月大人……”溫折玉冷冷的打斷了她:“今日您若是誠心來請我回憶一下當年的事,說不得我還會看在你們家丟失了孩子的份上,幫忙想一想。如今你一進門,就給我安了個拐帶孩童的帽子,恕我無能無力了……”

原來她幾次三番來尋自己竟是源於此,簡直夭壽了,不知道她的寶貝阿策最討厭的就是拐賣孩子的人販子了嗎?

她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月扶搖快速的喘了幾口粗氣,她從進門到現在,確實是失了平日裏的沉穩作風,有點過於急切了。

如今是她有求於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想得到小意的消息,確實應該將姿態放低一些。

思及至此,月扶搖慢慢的收斂了戾氣,朝著溫折玉拱了拱手。

“郡王殿下見諒,是我有失分寸了。還請看在我家祖母年邁,思念孫子心切的份上,能好好想一想,能不能有一點關於舍弟的線索……我們,我們找了他很久了,如今,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月大人客氣了,我也不是刻意逃避責任,隻是,你空口白牙的兩片嘴皮子一碰,就說此事與我有關,實在也是無法讓人信服。不如改日你將證據拿來,我們再一起探討一番……”溫折玉見她說的誠懇,態度也好上了不少。

“證據?!那人……那人已經死了……”

得……溫折玉算是看明白了,她這是一點準備有沒有,差點讓她直接賴上了。

不過看她提起弟弟丟了心痛的模樣,估計此事做不得假,隻是是否與她有關,就實在是不得而知了。

“那……不如月大人說一下令弟有什麽特征,我盡力想想試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