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折玉與阿策出了芳香四溢糖果鋪子, 轉而去了京都的一道主街道,停留在了一處宅院的門口。

這大宅從外觀上看雄渾大氣,金碧輝煌, 隻是沒有牌匾, 一時間, 阿策竟沒看出是誰的府邸。

“進來吧。”溫折玉拉著他的手。

門口的守衛連問都沒有問,一看是溫折玉直接將人放行了。

進門的時候阿策的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果然等看清這庭院的布置之後, 便對其歸屬了然於心了。

“家主, 主君……”一個中年女子急匆匆的趕過來,一見麵就給兩個人做了個揖。

阿策瞬間鬧了個大紅臉,既沒有應下來, 亦沒否認。

“喜歡這裏嗎?阿策……”

溫折玉帶著阿策沿著庭院粗略的看了一圈後,期盼的看著他道。

這宅院極大,比他們在清溪縣住的地方要大上十數倍, 也要壯觀無數倍。雕梁畫棟,飛簷鬥拱, 每一處都是精雕細琢,用了心思打磨過的,一看就價格不菲。

而主屋的位置, 則幾乎是將清溪縣的小院搬過來了似的, 所有的擺設細節都一模一樣。

“你不是住在王府, 為何要買這處?”阿策跟著她來到了一處木橋通向的湖心,在湖心處恰巧有一個小小的涼亭。用來觀賞周圍的景色再好不過了。

“王府不過是冀北王的王府, 而這裏, 才是溫折玉的家。以後, 你就住在這裏好不好?”

“可是……”阿策倚在欄杆上, 望著池子裏一朵朵漂浮在水麵上搖曳生姿的白蓮花,盛夏的清風徐徐流動,將他額間的兩束龍須吹的揚了出去。

溫折玉順手掀了他的帷帽。

“阿策,留在這裏,把他當成你的家。別回汀溪閣了好嗎?”

溫折玉俯下身子,眼裏的情愫濃的像是他在芳香四溢閣裏看到的一盞盞熬煮到正當火候的蜜糖。

“你想要的衣服,已經給你買回來了,不僅如此,玉姐姐還給你定做了很多新衣,鞋子,你喜歡的花燈,首飾,包括各種房間的擺設,一應俱全。阿策,但凡是別個家小公子有的,玉姐姐都會給你。甚至比他們的更多,更好……”

阿策的嘴裏還留有剛才龍須酥甜味的餘韻,他抿著唇,不舍得開口割裂這一絲絲的甜。

可溫折玉不願意放過他,她說:“你答應我,好不好,阿策……”

“阿策……阿策不想做籠中鳥……”背在身後的手指驟然抽緊了,阿策緊張的看著溫折玉,害怕從她嘴裏聽到“那就算了吧”類似的話。

溫折玉的眸光閃爍了幾下,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這一瞬間,阿策的臉色立刻白了下來。

她會不會因此,不要他了……

酸澀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瞬間爬上了鼻頭。他連呼吸都不會了,倉惶的去拉溫折玉的手。

溫折玉看出他的緊張,歎了口氣,順手將人拉進懷裏:“你不願便算了,我又不勉強你。怕什麽?”

“算……算了……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溫折玉輕輕的笑了起來:“你若是願意做一支養在蓮池的嬌花,玉姐姐自然是千嬌萬寵的養著你。你若不願,想做隻四處跟人拚殺的鷹,那玉姐姐陪你去拚就是了。你怕什麽?”

溫折玉等了半晌,見他隻是紅了眼眶愣愣的看著自己,再一次忍不住歎氣:“乖阿策,玉姐姐再不會對你放手了。”

“玉姐姐……以後會住這裏嗎?”

“嗯……等王府那邊事情解決了,會一直住這裏。”

“還會有別人嗎?”阿策的聲音輕的像是一縷煙。

但溫折玉還是聽到了,她神情肅穆,異常認真:“玉姐姐隻要這一支白蓮就夠了。”

阿策的眼睛眨了兩下。

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比溫折玉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的多,他在別人麵前的時候,眼尾總是高高的揚著,顯得十分的冷厲。可在溫折玉麵前,又多半是紅而濕潤的,無辜的像隻懵懂的小兔子。

撩人又不自知。

溫折玉被他看的情動,差點忘了接下來要跟他談的重要的事情。

其實他不願意安居後院,早就在溫折玉的預料之中了,溫折玉知道,阿策對蝶殺有股很深的執念,當知道薑南樓沒有死,反而混進了京都時候,溫折玉就已經對阿策接下來的動作有了準備。

之所以說那樣的話,說到底還是心存僥幸,希望阿策能夠改變主意罷了。

若是可以,她實在是不願再看見阿策置身於危險之中了。

“阿策……我知道蝶殺是你的執念,你不願放棄,玉姐姐不怪你。但同樣的,你要答應我,不許再受傷,知道嗎?”

阿策幾乎是想都沒想,迅速點頭。

“怎麽成小啞巴了。”溫折玉調笑著曲指彈了下他的額頭,悠悠的長歎一聲:“唉,真希望這些煩心事趕快了結。”

他伸手將阿策抱起來,兩個人一同坐到了亭子裏的長椅上,倚著欄杆,靜靜的看著湖心的白蓮。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時間如同流淌的水紋,從他們腳下一點點擦過。

陽光暖融融的照射在人的身上,又有溫香軟玉在懷,催的溫折玉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窸窸窣窣的紙張聲傳進耳際,溫折玉猛地睜眼,手速如閃電,迅速握住了阿策的手。

可惜她晚了一步,阿策的狐狸眼已經愉悅的眯了起來,嘴巴裏鼓鼓的,歪著腦袋無辜的看著她。

“哪裏來的糖?”

阿策鼓著腮幫子沒有應答,反而湊上去,在她的臉頰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討好也沒用,今日吃的太多,牙要壞掉的。你把糖藏哪裏了,交出來不準再吃了。”

她知道以阿策的性格,若是將糖放在他的手裏,他根本就忍不住。

阿策這人,冷靜自持,唯獨對甜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頭暈……”阿策模模糊糊的嘟囔了一句。

“胡說,談神醫說過,你若是頭暈,隻吃一顆足夠緩解。你看看你今日,嘴巴就沒停下來。再不交出來,別怪我……”

“你待如何?”阿策挑釁的抬了抬下巴。

溫折玉手如鷹爪,立刻向阿策的懷裏探去。

然而阿策的機敏程度亦是絕佳,連忙用手來擋,同時腰身一撤,離了溫折玉的懷抱,倒退走好幾步。

溫折玉不甘示弱的跟了上來,跟阿策你來我往的過起招來。

溫折玉沒有絲毫讓著他的意思,反而隻想迅速的將人製服,出招快且果斷,很快的就將人壓回了長椅上。

“放開我……”阿策仰著頭含糊不清喊了一句。

“別說話,一會兒再讓嘴裏的糖滑到喉嚨裏噎了。乖一點……”溫折玉一隻手壓住他,另一隻手伸進了阿策的懷裏,想找那包糖的蹤跡。

“不在那裏,你別**……”

阿策的糖不在衣襟裏,而是攏在袖口的,所以一開始他一直故意壓著手不敢亂動,可是溫折玉找著找著,手裏的舉動就變了味。

“嗯……”阿策情不自禁的悶哼了一聲,是綿軟的像是拉了糖絲似的甜膩的語調,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溫折玉的眸色慢慢的壓的沉了下來。

她的掌心,就覆蓋在阿策的胸口。

薄薄的皮膚底下,是快的如同小鹿亂撞似的砰砰的心跳聲。

阿策的眼睛已經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了,任憑溫折玉在他身上做了半天的亂,待她無意間碰到一個小小的突起,就像是按了開關似的,阿策喉嚨裏壓製的聲音瞬間就控製不住了。

阿策反手將手指搭在鼻尖,難耐的用牙齒咬了咬指骨上薄薄的一層皮。

阿策的足尖緊跟著繃了起來,他嘴裏含著糖,說話不方便,吐又舍不得。隻能用搖頭瘋狂示意。

“阿策,別看我,看那裏……”溫折玉輕抬下巴,示意阿策看向湖心的風景。

“看到了什麽?”

阿策搖頭,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又是借著欄杆的空隙看過去的,看什麽能清楚……

“傻阿策,看到湖心的白蓮了嗎?今日裏這蓮花開的太盛了,那一條條錦鯉都被吸引過去了。”

阿策的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他情動時的表情總是十分的可愛,溫折玉總感覺這個時候的阿策是不會思考的,他總是拿一雙濕漉漉的沒有焦點的眼睛看著她,裏麵盛滿了破碎感跟對她難以言喻的信任。

“然後呢?”阿策呆呆的問。

“你說呢,這花兒這般美,錦鯉自然是要去試著采一朵了。”

溫折玉俯下了身子。

阿策的睜著迷茫的眼睛去看那支在水裏搖搖晃晃的白蓮。

他好像看到了……

那錦鯉一直在繞著白蓮打轉,時不時的拿緋紅的腦袋去觸碰白蓮的綠杆。水波越來越大,白蓮讓它撞的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它怎麽能這麽暴力的去采那朵蓮花。

白蓮無力抵抗,隻能任由它撞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水紋。它倒是想跟那錦鯉求個饒,可無論它怎樣搖擺著身姿,錦鯉都以為它是在歡喜它的觸碰,反而越來越來勁。

最近白蓮隻能認命。

花瓣飄飄灑灑的落下,淒豔的蓮瓣沒剩下幾個,孤零零的掛在枝頭。慢慢的,阿策已經看不清它了,幾滴朝露從破碎的花瓣上一層一層的滾落下來,被壞心思的魚直接含了進去。

太……

阿策最後的一個念頭就是……這魚也……太欺負花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