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寒看見蘇棲遲逃走, 下意識就想追上去,卻被喬冰攔住了。

“你要去哪?”喬冰問。

彌寒說:“我要去找蘇棲遲。”

喬冰一隻手拉住彌寒:“你瘋了嗎?他是一隻異種!”

彌寒用力甩開她,怒道:“蘇棲遲不是異種!”

這是人群裏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你沒看見嗎?他剛才抓著那個老頭的樣子, 他想吃人!”

另一個聲音又說:“而且你看他一下就幹掉了那麽多S級異種, 還有那個黑袍男人,這種怪物居然還在基地裏住了那麽久, 真是太危險了!”

“他不是異種又是什麽?”

“你是被戀愛衝昏頭了吧?”

“真是太可怕了。”

“他就是個怪物啊!”

七嘴八舌的聲音從人群裏傳了出來,就像一場不流血的討伐, 卻字字如刀。

彌寒冷笑一聲,不想再和這群人多說一個字, 轉身朝蘇棲遲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直到彌寒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後,馬作才小聲說:“可是大嫂並沒有傷害過我們呀。”

其他人不說話了。

喬冰用手扶額:“這到底都是些什麽事?先把那些異種處理一下吧……”

說到這喬冰突然一頓, 因為她發現剛才被蘇棲遲扯斷了一條胳膊的申華文和那個黑袍人留在地上的那堆碎布居然都不見了!

蘇棲遲迷路了。

他的腦袋裏很亂, 悲傷和絕望就像一片沼澤,拉扯著他越陷越深,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跑進了一片石化樹林中。

這片灰黑色的樹林讓蘇棲遲不由自主想起曾經和彌寒還有包明明一起烤兔子的場景,當時彌寒用包明明做誘餌, 還把那孩子嚇哭了。

蘇棲遲回憶起包明明當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但隨後他又整個垮下來,還好今天包明明不在,沒有讓他看見自己變異的樣子, 不然那個孩子恐怕又會被自己嚇哭吧。

蘇棲遲看著這滿目的灰, 苦中作樂地想這裏和自己現在的心情好像還挺般配的。他漫無目的地在林子裏又走了一會兒,周圍很安靜, 蛇尾碾過滿地落葉, 發出“簌簌”的摩擦聲, 然後蘇棲遲就看見了一處斜坡,一塊橢圓形的大石頭從斜坡上支棱了出來,與下麵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凹陷,就像一個淺淺的洞穴。

蘇棲遲走上前,像條真正的蛇一樣把自己的身體藏進了那個凹陷中,這種被擠得滿滿當當的感覺讓他感到安心。

然後蘇棲遲睡著了,天色由暗轉亮,又再次開始轉暗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也許是早上發生了太多事,蘇棲遲沒有被立刻驚醒,他蜷縮在那裏,身體跟隨呼吸微微起伏著,潔白的身軀與石化樹林的灰黑形成鮮明對比,甚至能讓人感覺到一種無瑕的聖潔感,就好像他不是一隻讓人聞風喪膽的異種,而是一隻誤入凡間的精靈。

直到那串腳步踩到一根樹枝,發出“啪”地一聲脆響,蘇棲遲才猛然驚醒,他睜開眼睛,金色的蛇瞳在暗處微微發亮,然後他看見了正在小心翼翼朝自己靠近的彌寒。

蘇棲遲一愣,懷疑自己可能是在做夢,直到對方停在這處凹陷旁,蘇棲遲才想起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他下意識想逃,剛一動就被對方敏銳地察覺到了意圖,迅速用身體堵住了出口。

蘇棲遲有些後悔把自己塞進這處狹小的凹陷中了,他看著彌寒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隻能徒勞地把身體往後縮,恨不得把自己塞進土裏埋起來。

這時彌寒忽然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蘇棲遲的蛇尾根部,細密的鱗片觸感冰涼又光滑,就像真的在撫摸一隻爬行動物。

尾巴根部的蛇鱗十分敏感,蘇棲遲透明的尾巴尖一顫,一種又酥又麻的感覺從彌寒觸碰到的位置直竄上頭頂,讓他終於忍不住露出嘴裏的尖牙,故作凶狠地衝彌寒發出“嗬”地一聲威懾,想要把他嚇走。

彌寒的動作一頓,他抬頭驚訝地看了蘇棲遲一眼,然後忽然笑了。

“還挺凶。”他說。

對方語氣中的無奈和寵溺讓蘇棲遲一愣,這時彌寒再次朝他伸出手,這次他摸上了蘇棲遲的側臉。

“為什麽要跑?”彌寒看著他,清亮的雙眼裏甚至能看見蘇棲遲錯愕的倒影,彌寒微微眯了眯眸子,用拇指指腹輕輕撫摸過蘇棲遲毫無血色的下唇,“占完我便宜就想跑,嗯?哪有那麽好的事。”

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蘇棲遲瞬間破防了,他閉上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彌寒心疼地把他摟進懷裏,蘇棲遲的眼睛壓在他肩頭,眼淚流得無聲無息,很快就將那一小塊布料浸透了。

彌寒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感覺蘇棲遲的眼淚就像穿透了皮膚滲入了自己的血肉中,連嘴裏都嚐到了苦味。

同時彌寒也感覺蘇棲遲的身體開始發生了變化,他身上的蛇鱗正在消退,蛇尾開始縮短,然後重新分開成兩條腿,白色的發絲也開始逐漸變黑,沒過多久他身上變異的特征就都消失不見了,除了頭發長了許多外,和之前並沒有任何區別。

“我以為你也害怕我了。”蘇棲遲哽咽著說。

“怎麽可能,我說過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的吧。”彌寒一邊安慰蘇棲遲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然後身體忽然一僵。

蘇棲遲也隨之一愣,而後兩人同時反應過來,蘇棲遲身體現在雖然恢複了,但他好像還沒穿衣服……

彌寒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一下就鬆了手,蘇棲遲也當即蹲下,抱住膝蓋將整個人都蜷了起來,兩人的一站一蹲地麵麵相覷數秒,同時臉紅了起來。

彌寒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蘇棲遲身上,對方扣好扣子重新站起來,彌寒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有點大,剛好蓋過屁股,露出下麵一雙又長又直的腿。

彌寒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時,蘇棲遲因為跟他動手結果褲子掉了的事,當時彌寒就在想,一個男人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一雙腿。

蘇棲遲有些尷尬地扯了扯衣服的下擺,頭頂光線忽然一暗,蘇棲遲抬頭,看見剛和自己拉開一段距離的彌寒又回到了自己麵前,彌寒用食指和拇指輕輕鉗住蘇棲遲的下巴,迫使他一直高仰著頭,然後低頭慢慢湊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說:“怎麽辦蘇先生,我好想吻你。”

濕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蘇棲遲甚至都能感覺到彌寒的嘴唇在若有似無地觸碰著自己的耳廓,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傳進耳朵裏,帶來觸電般酥麻的感覺,讓蘇棲遲頭皮發麻。

蘇棲遲沒有拒絕,當然彌寒也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就壓了下去。

比起之前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這是一個近乎於掠奪的吻,彌寒攬著蘇棲遲的腰,忍不住在心裏感慨對方的腰怎麽這麽細,好像用兩隻手就能掐住。然後他托著蘇棲遲,把人舉了起來,抓了滿掌的光滑細膩,觸感微涼,令人上癮,讓彌寒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有一次做任務時見過的羊脂玉,潔白又溫潤,簡直和蘇棲遲一模一樣。

蘇棲遲的腦袋暈暈乎乎,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缺氧了,同時因為兩個人姿勢的關係蘇棲遲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彼此的身體都起了反應,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就要收不住了,蘇棲遲不得不把手插進彌寒的頭發裏,揪著他發根迫使他和自己分開。

兩人氣息都有點不穩。

彌寒的視線從眼睛滑到蘇棲遲因為親吻而變得有些紅腫的嘴唇上,眼神裏帶著種欲求不滿,看起來有點凶,然後他泄憤似的在蘇棲遲白皙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才把人放回地麵。

片刻後彌寒用手背捂住眼睛,喉結上下動了動,歎息道:“這簡直就是在考驗我的意誌!”

蘇棲遲笑了。

彌寒放下手又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無奈地說:“我先去給你找套衣服吧,不然這樣我的腦子實在沒法思考,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蘇棲遲點點頭。

彌寒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轉了回來,三步並作兩步回到蘇棲遲身邊,伸出“一陽指”戳著他的肩膀,故作凶狠地威脅道:“不許再跑了,不然下次就打你屁股!”

蘇棲遲忍俊不禁,再次點了點頭。

這次彌寒終於安心地走了,直到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蘇棲遲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被親吻的感覺還殘留在唇上,蘇棲遲抬手摸了摸彌寒留下的牙印,又想摸摸嘴唇,卻摸到了自己上揚的嘴角,原來自己一直在笑。

蘇棲遲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看過一些末世前的愛情小說,他記得其中有一句話是“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看見他嘴角就會不自覺地上揚。”那麽自己一定是很喜歡彌寒的吧。

所以他們現在應該算是在戀愛吧?

想到這裏蘇棲遲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找到了。”

蘇棲遲一驚,剛才他好像太放鬆了,連有人接近都沒察覺到。

蘇棲遲從凹陷處走了出去,然後他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一棵石化樹後走了出來。

“小海?”當看清那張小臉後,蘇棲遲才發現來人居然是他和彌寒之前從“禁忌之林”裏帶出來的那個孩子,原本想帶回家安頓,但緊接著又出了黑袍人的事,其他的也就顧不上了。

可是這麽小的孩子是怎麽找到自己的?難道是睡醒之後發現他們都不在了,於是偷偷跑出來的嗎?

蘇棲遲正想問問他冰狐基地的情況,就聽小海說:“你應該跟申華文走。”

蘇棲遲一愣,眼前這個小海的長相和說話的聲音雖然跟之前別無二致,但他的語氣和神態卻和之前大相徑庭,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結結巴巴的畏縮狀態,就像是一個孩子的身體裏塞進了一個大人的靈魂。

蘇棲遲頓時擺出一副防備的姿態,厲聲問:“你到底是誰?”

“你覺得呢?”小海說著上前一步,“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在滿是異種的實驗基地裏完好無缺地生活了那麽久,怎麽想都不可能吧?”

“你……”蘇棲遲頓了頓,“你難道是申華文的人?你故意接近我和彌寒有什麽目的?”

“誰想跟那個變態老頭有什麽關係?!”小海似乎十分討厭蘇棲遲說他和申華文有關,他氣呼呼地鼓起自己的小腮幫,這動作倒是挺符合他這個年齡的,看起來還有點可愛,片刻後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少年老成的口吻道,“現在我還是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彌海,是彌寒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