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幾度, 所有人都不由得寒毛直豎。

就在這時蘇棲遲突然看見自己對麵的馬作一臉驚悚地看向陸子平,接著他猛地拔出槍朝陸子平就是一槍!

千鈞一發之際蘇棲遲反應極快地一把將陸子平撲倒在地,子彈擦著他的頭頂射進了身後的牆壁裏。

蘇棲遲正要問馬作在做什麽, 一抬頭卻看見本該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陸子平不知何時居然變成了彌寒, 而自己壓在他肩膀上的雙手上布滿了白色的鱗片,尖利的指甲宛如匕首, 自己竟然又變成了一個怪物!

蘇棲遲震驚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他就看見自己舉起了尖利的爪子,猛地朝彌寒的腦袋戳了下去——

“噗嗤”!

紅色的血和白色的腦漿噴濺出來, 彌寒的頭就像一個爛西瓜,蘇棲遲再也看不見他那雙總是似笑非笑的眼睛。

濺在他臉上的血從灼熱變得冰冷, 蘇棲遲瞪大了雙眼, 那一刻他的世界如同雪崩般發出巨大的轟鳴,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白色的雪沫凍住了他的思維,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蘇棲遲才終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忽然,蘇棲遲聽見有誰在叫自己,開始就像隔著什麽,悶悶的,之後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蘇棲遲悚然一驚, 再低頭,發現彌寒也不見了, 地上沒有血, 自己也沒有變成怪物, 一切都像是一場幻覺。

蘇棲遲回過頭,看見馬作他們都在用一種既擔心又震驚的目光看著自己。

馬作朝蘇棲遲伸出手:“你沒事吧?”

直到這時蘇棲遲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他扶著馬作站起來,剛要開口,就看見所有人都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

馬作猛地抽回被蘇棲遲搭著的手臂後退數步,指著他大聲叫道:“怪物!”

接著其他人也開始叫蘇棲遲怪物,蘇棲遲踉蹌著後退一步,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他抬起頭,彌寒就在他身後用一種譏誚的目光看著他,蘇棲遲感覺自己的血都瞬間涼了。

彌寒轉身就走,蘇棲遲連忙追上去,從後麵拉住他。

彌寒回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厭惡地吐出幾個字:“放開我,怪物。”

蘇棲遲宛如遭到當頭一棒,讓他愣在原地,巨大的悲傷淹沒了他,彌寒的一句“怪物”比其他所有人加在一起的都要讓他難過。

蘇棲遲垂下頭,身體微微發顫,卻固執地抓著彌寒的袖口,就像一個犯了錯後無措的孩子。

就在這時,貼著袖口的皮膚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蘇棲遲猛地一激靈,突然想起安平城被襲擊那天彌寒來實驗室找自己,他們打了一架,彌寒差點被自己殺死,結果那家夥起來後居然還對自己笑。蘇棲遲想起他為自己披上白大褂時,彌寒溫柔的動作,自己被專屬於對方的,凜然的氣息包裹時感受到的那種安全感。

當時彌寒還說了什麽來著?哦,他說:“我不會嫌棄你。”

銀色的小刀從袖口落下,被蘇棲遲抓在手心向前一刀揮去,彌寒的身體連同黑色的背景一同被鋒利的刀刃劈成了兩半,接著就像霧一樣消失了。

蘇棲遲感覺抓著自己的力道一鬆,從頭頂傳來一聲慘叫。

然後蘇棲遲看見了一隻長得很纖細的異種,它的上半身構造幾乎和人類無異,腦袋大概隻有蘇棲遲一隻手掌大,兩隻眼睛就差不多占了整張臉的二分之一,下半身卻長著兩條好似鴕鳥的腿,在它的身後還有一條長著很多倒刺的尾巴。

這是隻S級異種,它腹部偏下的位置有一條傷口,正在往外冒血,這是蘇棲遲剛才劃破的,剛才的一切不過都是它異能所產生的幻象,可想而知如果蘇棲遲沒有及時醒過來,現在恐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蘇棲遲不確定自己是什麽時候中招的,他此刻正獨自在一條陌生的走廊上,身上的背包不見了,手電落在不遠處的牆角,馬作他們也不知道去哪了。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掉這隻異種,它似乎十分憤怒,張著嘴對蘇棲遲發出一陣“嗬嗬”的威懾聲。

下一秒它突然朝蘇棲遲飛撲而來,與此同時蘇棲遲舉槍射擊,但沒有擊中。S級異種的反應奇快,纖細的身體更是增加了它的靈敏度,隻見半空中一道黑影一閃就已經到了蘇棲遲麵前。

蘇棲遲連忙側身,異種的爪子貼著他胸前劃過,撲了個空,但它沒有立即回頭,而是甩起帶刺的尾巴像鞭子一樣抽向蘇棲遲,蘇棲遲後仰躲過一擊,尾巴抽在蘇棲遲身後的牆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牆灰簌簌而落。

蘇棲遲抓住機會再開一槍,異種靈活地一躍而起,像隻大壁虎一樣貼在了走廊的牆壁上,再次揮動長尾朝蘇棲遲腿部掃來,與此同時異種也從牆上躍下,撲向蘇棲遲的頭部。

異種妄圖用自己的身體封死蘇棲遲的退路,而蘇棲遲卻如同一尾遊魚般縱身一躍,靈巧地從它頭尾之間夾角的縫隙裏穿了過去,打了個滾後重新穩住了身體,同時摸到了綁在大腿上的匕首。

異種落地發出一聲嚎叫,再次甩起長尾,蘇棲遲抽出匕首格擋,長尾纏上匕首,瞬間就將刀刃卷了起來,但這也意味著它無法再及時將尾巴抽回去,蘇棲遲趁機用力一拽,異種向後踉蹌了一下,蘇棲遲抬腿猛地一腳將尾巴踩住,尾巴上的尖刺頓時紮透了他的鞋底,紮進了肉裏,蘇棲遲疼得皺了下眉,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放鬆。

被扯著尾巴的異種不得不再次後退數步,它一邊亂叫著一邊試圖把身體轉過來,不過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了,蘇棲遲舉起槍,在異種回頭的瞬間扣動扳機,連開三槍!

一槍擊中異種左眼,一槍擊中眉心,第三槍沒有響,因為沒子彈了。

蘇棲遲嘖了一聲,看著眼前的異種軟軟地砸在了地上。

他把腳從尖刺上拔|出來,好在鞋底夠厚,紮進肉裏的部分並不多,忍一忍應該不會影響之後的行動。

蘇棲遲呼出一口灼熱的氣,走上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異種的屍體,確認它已經死透了才回到牆角撿起了落下的手電筒,把光調到最暗,準備在原地等一會兒,如果馬作他們聽見槍聲,也許會趕來。

果然沒過多久蘇棲遲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另一條走廊傳來,不過這次的腳步聽起來似乎隻有一個人。

蘇棲遲沒有貿然現身,他不能確定這裏會不會還有另一隻S級異種,於是他放輕步伐來到拐角,把身體貼在牆上,想要先弄清楚來的到底是什麽再說。

然而就在那腳步即將接近蘇棲遲所在的位置時突然就消失了。

蘇棲遲頓時繃緊了身體,屏住呼吸,匕首卷刃了,槍也沒子彈了,蘇棲遲手中隻剩彌寒給自己的那把小刀。

這邊和那邊隔著一個牆角,就像是在比賽著耐力,誰都沒有動。片刻後蘇棲遲咬咬牙,決定還是先下手為強,於是握緊小刀猛地朝拐角紮去!

接著他握刀的那隻手就被抓住了,抓著他的人力氣極大,一使勁直接把他從拐角處拉了出去,就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裏蘇棲遲連看都沒看,下意識就衝著拉他的那個位置就是一腳,沒踢到人,他的腿被一個膝蓋擋住了,接著那個拉著他的人再一用力就把他拽進了懷裏。

一股熟悉的氣息瞬間將蘇棲遲包裹其中,蘇棲遲一愣,緊繃的身體下意識就放鬆了下來,那個抱著他的人一轉身把他壓在牆上,高大的身軀幾乎將他全部籠罩在內,接著對方用手環住蘇棲遲柔韌的腰肢,並把頭抵在他的肩窩裏,用低沉的聲音似感慨又似歎息地說:“蘇先生,我終於找到你了。”

蘇棲遲抽了口氣,經過了剛才的事件後他甚至不太敢相信現在的一切是真實的還是另一個幻象,於是他張開口輕輕叫了一聲:“彌寒?”

對方輕輕地“嗯”了一聲。

蘇棲遲這才緩緩把手放在對方背上,觸摸到了那微微隆起的,結實、溫暖的線條。

“這是真的彌寒。”蘇棲遲安心地想,不過緊接著他就從對方身上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然而他剛要開口,一道手電的光就從旁邊照來,打斷了蘇棲遲的話,接著他就聽見馬作大叫一聲:“怪不得大嫂突然就不見了,原來在這裏跟大哥幽會!”

蘇棲遲被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現在正和彌寒親密地抱作一團,連忙下意識把人從自己身上推開。

彌寒頗為煩躁地瞪了眼馬作,對方就像是巨大的鵪鶉一樣縮了縮脖子。

站在旁邊的安隋卻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蘇棲遲,那一刻他終於發現原來蘇棲遲並沒有變,隻是他的柔軟已經不再向自己展露了。

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安隋腦海裏尖叫:“你那麽喜歡他,一直嗬護他,你還救過他的命!你們那麽多年朝夕相處,可他平時卻連手都不讓你碰一下!但是你看看他現在,那個家夥和他認識不過才幾天,就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他,沒準在沒人的時候他們還做過什麽呢!他本來就該是你的,憑什麽現在這樣對你?!”

一瞬間一種被背叛夾雜著強烈不甘的怒火轟地一下燒穿了安隋顱頂,讓他幾乎失去理智,上前一步對蘇棲遲質問道:“你們都這樣了你還說和他沒關係!”

蘇棲遲厭煩地看了他一眼,顯然是不想跟他廢話,然而對方的態度看在安隋眼中卻無異於火上澆油。

彌寒看著這個歇斯底裏的陌生男人,眉頭緊擰。這人大概是蘇棲遲的舊識,彌寒覺得自己應該尊重蘇先生,本不該管得太多,但當他看見蘇棲遲明顯不想搭理男人的態度,以及男人得寸進尺再次朝蘇棲遲逼近的時候,彌寒終於忍不住出手按住了男人的肩膀:“喂你……”

可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對方的肩上就突然冒出三根長長的尖刺,好在彌寒及時收手,才沒有被刺傷。

安隋的注意力終於從蘇棲遲的身上轉移開來,他回過頭,用一雙充血的眼睛瞪視著彌寒,兩條粗壯的藤蔓從他手心緩緩垂下,落在地麵上,下一瞬彌寒隻感覺腳下傳來一極其細微的震動,彌寒當即向後跳開,就在他腳離開地麵的瞬間,一大片尖刺從地底冒出,密密麻麻地紮滿了他剛站過的位置。

彌寒咧開嘴,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方才看在蘇先生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現在既然是你先動手,那我就不用客氣了吧——蘇先生?”

蘇棲遲抱著手臂往後退了一步,麵無表情道:“打死算我的。”

“好嘞。”彌寒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一揮手,長刀赫然出現在掌心,刀鋒在昏暗的光照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