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話是這麽說, 但蘇棲遲到底沒讓彌寒打死安隋。

擁有植物係異能的安隋在某些時候的確比較難纏,但遇上彌寒就幾乎討不到什麽便宜——有什麽植物是一把刀解決不了的呢?

當彌寒用刀尖指著安隋喉嚨的時候,連他同隊的陸子平都沒站出來施以援手, 最後還是蘇棲遲出麵讓彌寒收了手。

安隋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 長長的劉海貼在臉上,狼狽地垂著頭。

“安隋, 我不欠你什麽了,你的這條命今天是我救的。”蘇棲遲站在安隋麵前一字一句道, “別再糾纏我了,曾經我們的確是最好的朋友, 但以後我們什麽關係都不會有了。”

安隋聽完這番話後猛地抬頭看向蘇棲遲,似乎想要說什麽, 但最終隻是幹咽了一下, 什麽都沒說出口。

蘇棲遲說完又走到彌寒身邊,衝他伸出一隻手說:“手給我。”

彌寒收起長刀, 把握刀的那隻手地給蘇棲遲,對方沒接, 而是看著他說:“另一隻手。”

彌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另一隻手遞給了蘇棲遲,那條手臂上的半截衣袖已經沒了,露出來的那部分皮膚嚴重潰爛,明顯是被具有強腐蝕性的**灼傷的, 部分傷口的邊緣甚至都已經呈現出了碳化。

剛才彌寒和安隋打鬥的時候蘇棲遲就發現了, 彌寒自始至終都隻用了一隻手,聯想到之前在他身上聞到的血腥味, 蘇棲遲頓時就才出了大概, 但當他真的看見彌寒手臂的傷口時, 心髒還是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蘇棲遲咬了咬嘴唇,對馬作說:“繃帶給我。”

馬作應了一聲從包裏翻出一卷繃帶地給蘇棲遲,彌寒把手往回抽了一下,笑著說:“沒事,又不疼,這點傷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蘇棲遲抬頭瞪了彌寒一眼,彌寒就閉嘴了,因為他發現蘇先生的眼圈似乎有點發紅,不過這裏光線不好,他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處理好傷口後彌寒忽然說:“我差點忘了。”

說著便朝身後招了招手,片刻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走廊的陰影裏緩緩走了出來,從模糊的輪廓來看似乎是個孩子。

蘇棲遲問:“你找到柏源了?”

彌寒說:“不是。”

這時那個孩子已經走到了有光的地方,的確不是他們要找的柏源,這個孩子看起來比柏源還要小點,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圓圓的包子臉,皮膚白嫩,一雙圓眼睛又黑又亮,長得十分可愛,走近後就立馬躲到可彌寒身後,怯生生地抱著他的腿。

陸子平皺著眉:“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小的孩子?該不會是什麽新的異種吧?”

“我已經檢查過了,他身上沒有感染過的痕跡。”彌寒說,“他叫小海,不太會說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不過他好像對這個地方挺熟悉的,我能找到你們也是他帶的路。”

不過就算彌寒這樣說眾人臉上的懷疑與防備也依舊沒有絲毫減少,這個地方有多危險他們都已經見識過了,一個小孩子是怎麽在這裏毫發無損地活下來的?

蘇棲遲在聽見這個名字後卻忽然一愣,小海,不正和彌寒去世的弟弟的名字一樣嗎?

蘇棲遲看向彌寒,彌寒正好也朝他看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對。

蘇棲遲走上前,在小海麵前蹲下,讓自己的視線盡量與他齊平,放輕聲音道:“小海?”

那孩子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輕輕點了點頭。

蘇棲遲問:“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在這裏的嗎?”

小海搖了搖頭。

蘇棲遲又問:“那你在這裏很久了嗎?”

小海點點頭。

蘇棲遲想了想,繼續問:“那你有沒有在這裏見過一個哥哥,大概這麽高,頭發很短,鼻梁上有一顆小痣?”

蘇棲遲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下。

沒想到小海聽完後居然真的點了下頭,接著突然開口,用脆生生的聲音說:“哥哥,生病。”

所有人的眼睛登時一亮。

蘇棲遲抬頭和其他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又問:“你是說你見過那個哥哥,他生病了?”

小海輕輕地“嗯”了一聲。

蘇棲遲:“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小海猶疑了一下,再次點了下頭。

這下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如果這孩子沒說謊,那麽柏源很可能還活著。

陸子平當即走上前激動地問:“你知道他在哪?快帶我們去找他!”

他的動作再次嚇到了小海,但是那孩子這次沒有往彌寒身後躲,而是突然撲進了蘇棲遲懷裏。

蘇棲遲連忙張開手臂接住他,回頭不鹹不淡地看了陸子平一眼。

陸子平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退了回去。

蘇棲遲輕輕拍了拍小海的背,循循善誘道:“哥哥生病了,現在很危險,你可以帶我們去找他嗎?”

小海在他懷裏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蔥白似的小手,指了一個方向。

蘇棲遲把孩子抱起來,轉向其他人問:“怎麽樣,要跟著去看看嗎?”

馬作有些猶豫:“不會是陷阱吧?”

彌寒卻出乎意料地相信這個孩子:“我最初發現他的時候,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了關於蘇先生的問題,於是他帶著我找到了你們,如果是陷阱,他完全可以直接給我指個錯誤的方向。”

陸子平卻不讚同地說:“萬一是想一網打盡呢?”

安隋沒有說話,自從輸給彌寒後他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蘇棲遲想了想說:“我也傾向於跟過去看一下,有一個方向也好過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裏亂竄。”

最後商量的結果還是一起去看一下,陸子平雖然有些擔心,但也不得不承認蘇棲遲說的對。

彌寒走到抱著小海的蘇棲遲身邊,看了一眼問:“累嗎?要不給我來抱。”

蘇棲遲搖搖頭說:“沒關係,這點重量我還是承受得起的。”

一行人沿著小海指的路沒走多久,就發現周圍的環境逐漸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走廊兩側的房間開始變多,而且伴隨著明顯的被暴力破壞的痕跡,穿過倒塌的牆壁可以看見室內一片狼藉,地板、牆壁甚至是天花板上都開始出現大片片的血跡,還有各種武器留下的痕跡,一看就是經曆過一場惡戰。

“剛才我就想說這地方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實驗基地呀,怪不得這裏有那麽多異種,看樣子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導致異種集體暴走,才把這裏搞成了這樣。”陸子平跨過一堆碎石,拍拍手,也不知在問誰,“我們這樣走下去真的沒問題嗎?”

沒有人回答,蘇棲遲板著一張臉,因為他也發現了這些地方的構造和他見過的申文華的實驗室的確很像,再加上他最開始看見的那些巨大的籠子,腦袋裏突然冒出一個讓人討厭的猜測。

“小心一點。”彌寒簡短道,“注意警戒。”

又拐過一個彎後眾人來到了一段封閉的走廊,小海說:“這裏。”

這個地方或許鮮有人來,所以被破壞的並不嚴重,走廊上分布著三個房間,全都大門緊閉著,幾人商量後決定分開搜索。

蘇棲遲和彌寒推開其中一扇房間的門,這裏看起來像是一間辦公室,幾個檔案櫃倒在地上,各種紙質物品散落一地,上麵落著一層厚厚的灰,看起來應該已經被荒廢很長一段時間了。

蘇棲遲把小海放下,囑咐他不要到處亂跑,然後和彌寒開始分開檢查房間的櫃子和一些能藏人的角落。

他來到辦公桌前,先看了看桌底,什麽都沒有,就在手電的光掃過桌麵時,蘇棲遲忽然發現了一個不和諧的地方。他轉回來,看見辦公桌上亂七八糟地擺滿了各種書籍和資料,蘇棲遲大概看了眼似乎都是和生物基因之類有關的東西,不過太專業了蘇棲遲也看不懂,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桌子正中靠裏的位置有一個長約三十多厘米的長方形物體的痕跡,因為那裏的灰比周圍的灰都要薄一些,所以顏色也相對較深,說明這裏曾經有過什麽,但是不久前被人拿走了。

蘇棲遲抬頭尋找彌寒,想要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卻發現彌寒正蹲在檔案櫃前翻地上的資料,於是他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聽彌寒說:“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過了,看來柏源不在這裏。”

蘇棲遲“嗯”了一聲,然後把剛才的發現和自己之前的猜測告訴了彌寒。

彌寒看著他問:“你覺得這個實驗基地是申華文的?”

“就是一種直覺吧,其實我也沒什麽證據。”蘇棲遲說,“不過我想申華文既然是幾個月前才來到安平城的,那在這之前如果一直在和堯城的某個人合作應該也不是不可能。”

“我覺得你猜的可能沒錯。”彌寒說著把一張紙遞給蘇棲遲。

蘇棲遲接過後看了一眼,是一份貼著照片的個人檔案,照片上的男人看著眼熟,蘇棲遲稍作思考就想起來了:“這不是我們在流芳城的時候看見的那個隱形人?”

“雖然我隻見過那個姓申的老頭一麵,但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比他更變態的人了。”彌寒咋著舌說。

蘇棲遲看向站在門邊等他們的小海:“你覺得小海會不會也是……”

彌寒說:“可能吧。”

蘇棲遲又看向彌寒,滿臉的欲言又止。

彌寒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輕聲說:“我沒有認為他是我弟弟,雖然他們名字相同,但小海已經死了,況且我跟你說過,小海是先天畸形,就算他還活著應該也不會說話,更不可能長得那麽……”

說到這彌寒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手中的一份資料,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蘇棲遲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將手放在他肩上問:“怎麽了?”

彌寒捏著那張已經開始泛黃的紙像個呆滯的人偶般緩緩轉向蘇棲遲,張大的眼睛裏盛滿了蘇棲遲從未見過的驚慌失措,接著他聽見彌寒用嘶啞的聲音說:“這個女人,是我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